《云在青霄水若镜》张翼山长

5、第五回 海岛

　　仙剑缓缓刺破山间的晨霭，轻盈自如地游走在翠色山林之上。清风漫卷，林中树木摇曳生姿，仿佛对上空的灵物有所呼应。
　　一块大石上，逸之安然端坐，仰头闭目，一个清亮的太极图在胸前流动如水。逸之身后不远处，粉衣女子孤身而立，屏息望着空中，眼眸随着仙剑流转，如此安静模样倒也显得清怡动人。
　　仙剑盘旋数圈，轻轻飞回，凌空立于道人面前，似乎对主人十分顺服。逸之缓缓睁眼，吐纳了一口晨间的清新之气，胸前的太极图随之悄然隐去。
　　樗雨也松出一口气，提着裙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脸上又换上笑盈盈的娇柔之色。
　　“今日亲眼得见天下名剑——错剑的晨间游气，真是三生有幸了。”
　　逸之用衣袖收了剑，淡淡说道：“不过是日常的晨课罢了，天明山之气绵长柔和，雍然有容，于修行大有裨益，想来佛音长年在此笼罩，山林清溪日熏月染，亦是大有深意。”
　　樗雨闻言，不禁转头向满山翠色深深望了一眼。
　　逸之振衣步下大石，走向林间的空地，头也不回地说：“趁我现在还有出海的心情，赶紧带路去那个什么岛吧。”
　　身后的女子轻轻笑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却又转身向林中的小屋奔去，风里丢下温婉的声音：“道长稍等，我去取了东西就来。”
　　逸之收住脚步，转过身来，无言看着粉红身影远去。
　　那女子提着裙子一路小跑，为了避开路上伸出的野草沾来露水，偶尔还蹦跳几下。林中的小木屋依着一棵老树，窗前爬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绿色藤类，透着野气，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山民随手搭建，又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无人问津，如今已和郁郁苍苍的森林长在了一处，成了鸟兽嬉戏之地。
　　“哐铛——”樗雨一下撞开木门，门窝子里一阵乱响，一些小昆虫张开翅膀扑拉拉飞向屋中的黑暗角落。她微微喘着气，用手搭在眼前，让自己适应屋子里的昏暗的光线。几丝金色的阳光透过窗上的绿藤射在桌上，只见那只小貂正抱着一颗大核桃呼呼大睡，小肚子竟比昨晚生生鼓出一圈，旁边破碎的核桃壳撒了一桌，凌乱不堪。
　　“这小东西……”粉衣女子在门边掩着嘴吃吃笑了一会，走上前连貂带核桃轻轻捧起放入怀中。
　　出了小屋，门外的阳光灿烂耀眼，她眯了眯眼，拽起裙角，便向林间那个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身影径直奔去。
　　一粉一青两道光色从天明山的深处迅疾升起，在空中稍稍一顿，便向往东如风掠去，不一会儿便消逝无踪，只留下破空之声在山间隐隐回荡。
　　翠色山脉绵延到海边，过了沙岸，便换作波光粼粼的一片蔚蓝，漫无边际地延展向天边，放眼望去，碧空如洗，海天一色，比山陆更显得舒旷。
　　两个人御空大海之上，显得十分渺小。
　　略带咸味的海风呼呼从耳边掠过，向前方的大海深处望去，波光碎影中开始现出一些海岛，刚开始比较密集，可以说是星罗棋布，越往东去，便越是稀疏了，偶尔现出一岛，却只是芝麻般大一片沙上插着一棵孤独的树。间或又有一岛，如丝如带延出几里，草丰树茂，海鸟翔集。
　　海阔天空，倒让人不易察觉辰光悄逝。
　　这样一直往东不知飞了多久，前面领路的樗雨渐渐显出疲累的样子。先前与逸之斗法所受的内伤虽经天容寺佛家真法疗治后已无大碍，但体内终究是虚弱了些。
　　逸之也随之放慢了御风之速，偏头眯眼看了看前面长发翻飞的身影，淡淡说道：“去前面那个岛休息一下吧。”
　　话音虽不响，却经了真力清晰地传至樗雨的耳边，恰到好处似的，足够人听清其中的每个字，余音便被呼呼乱响的风吹走了。
　　樗雨扭头一笑，心想这道人虽然像根木头，倒也不是不近人情，便冲着逸之点点头，两人向近处的一个岛屿掠去。
　　茂盛的绿枝在空中轻轻打了个颤，两个身影落在这个无名海岛的沙滩上。这是个大岛，在这茫茫深海中远望只是一点，走近了看，却是青山矗立别有天地。
　　一踏上海滩，樗雨似乎又生出活力来，也顾不得拢一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提着裙子快活地在沙子上乱踩，不时往那清新蓝亮的海水起伏处偷望几眼，看那架势，若不是身旁站了个木头似的的道人，早飞过去玩水了。
　　只听“吱”一声，一道灰黄的光从她怀里闪出，接着便见那只醒来的小貂乐不可支地往沙滩另一边茂密的森林处奔去，沙子里顿时多出一道细细长长的浅痕。
　　“小皮！不要乱跑！”樗雨高喝一声，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反而透出一丝羡慕之意。与樗雨小皮的快活相比，一旁的道人则全然不为海浪沙滩所动，皱眉踢了踢布鞋，想把渗进去的细沙弄出去，结果反而漏进更多的沙子。
　　再看樗雨，已经拎着鞋子飞也似的跑了。
　　逸之慢腾腾走过沙滩，来到茂密的林子前。高大笔直的树像一根根木桩似的立在逸之面前，哪还有半点人影。“樗……”逸之张了张口，又改口压低声音叫道：“别玩了，快出来！”
　　“嘻嘻……”高高的树顶绿叶中伸下一双白净纤细的脚，“道长，你现在还记不清小女子的名字么，嗯？呵呵，还是不敢叫呢？”
　　道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着实对树上的女子没什么好气，“胡扯什么！赶紧休息一下，我们还要赶路。”说完，便自顾自向林子里走去。
　　“哗”的一声，樗雨拨开树叶，笑吟吟地把玩着手里的果子。一旁树枝上的小皮，早已敞开肚子大吃，一副馋相表露无遗。
　　林子里，逸之伸了伸腰，低着头慢慢在草地上踱步，忽觉头上轻微风声，随手往上猛一拂袖，再一抖袖，只见地上多了一个青色野果。紧接着，又听风声响起，仍旧用袖接过一抖，地上又多了几个野果。还没等他出声，风声又起。逸之大怒：“你闹够了没有……咦？”
　　抬手拂袖的一瞬间，逸之眼角的余光看到远处的高树间，樗雨蜷腿依偎在树顶，正在闭目小憩。
　　野果不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