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青霄水若镜》张翼山长

6、第六回 行法

　　道人凝神注视林中浓密的绿枝。
　　悉悉嗦嗦，显然有东西在那个小山坡上走动。
　　几道无形剑气自逸之袖中闪出，迅雷般将密林生生切出一个斜角的平整通道，随着枝叶藤罗纷纷抖动坠落，逸之已经掠过剑气切出的密林通道，抢至那走动的影子面前。
　　一股海腥味迎面而来，赫然入目的是一只怪异的大兽，身形似牛，全身光滑，长二三丈，脸上有好多褶子，最醒目的是嘴上伸出长长的象鼻，有力地在空中甩动，不时发出“吼吼”声，一双细小的眼睛闪着浑浊的光。
　　那异兽受了惊吓，掉头想要从一旁逃去，却将自身的缺点暴露无遗，鳍状的四肢在地上急急拖动，显得十分笨拙。
　　逸之也不动身形，垂下的衣袖对着异兽缓缓举起。
　　“道长且慢！”一声娇喝传来，一个身影如风掠至，正是樗雨。
　　樗雨急匆匆地赶过来，一下子挡在逸之和异兽之间，说道：“这是只海兽，唤作夔鲵，生性倒也忠厚，只是偶尔上海岛寻食，道长何必无端多杀一个生灵？”
　　逸之冷笑一声，抬起手摊出手掌，却是一枚青色野果。“我哪里说过要杀？这类笨畜生，根本不屑一杀。只是方才它用这果子射我，莫非寻食寻到我头上来了？”
　　樗雨一见顿时长出口气，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哦，是这样的，这海兽在陆上行动迟缓，不能飞奔，捕食用的法子倒也有趣，便是用那长长的鼻子吸入硬果，再猛然射出，射速奇快，不少反应慢的猴子地獭便被击中脑袋，一时晕去，它便可慢慢踱来，轻松享用啦。”
　　逸之细眼一睁，极为不悦：“这畜生也忒大胆！敢把我看作猴子！”手上一翻一弹，手中的那枚野果瞬间射出，“哌”的一声脆响，击在逃不多远的夔鲵那肥大光滑的屁股上。
　　“吼吼吼……”那夔鲵受了身后一击，更是发了疯地甩鼻子狂奔，使出蛮力一路拱倒数棵小树，不多时冲到海边，后鳍足奋力一蹬，便由沙地滑入海中，一着水，笨重的身段突然变得灵活万分，扭动几下，便没了影子。
　　樗雨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小皮从她肩上探出头来，尾巴乱摆，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樗雨扭头看看逸之，慢慢从袖子中摸出几枚颜色各异的果子递过去：“道长莫要生气，且吃些果子填填肚子吧。”
　　逸之却不接，一脸矜持地侧身走到一棵硕果累累的矮树前，“要吃我自己会摘。”
　　“道长！……”还没等樗雨喊出声，一枚青色的橄榄形野果已进了逸之口中。马上，原本细细长长的眼睛眯得都看不见了，转过一张皱成一团的苦脸。
　　“哈哈哈……哈哈……”樗雨再也忍不住，笑得弯下腰去。她肩上的小皮更是“咚”的一下掉到地上，小爪一会儿拍地一会儿揉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重新御空海上，仍旧是樗雨领路在前。逸之眯眼阴郁地盯着前面纤细的身影，心中犯起嘀咕：自从和此妖女相遇，诸事不顺，多半是八字不合。
　　两人又默默飞了数个时辰，樗雨在空中转身作了个手势，便向下而去。
　　蓝得有些发黑的洋面上，赫然又现出一个大岛，比方才休息的岛还大出数倍。
　　空中望去，有山脉自海中突起，在岛上盘旋数圈，脉气不尽，又隐入海中。这种隐龙盘旋的岛型极其罕见，岛中因山脉回环多有深谷，雾气缭绕林泉错落，一眼望不尽其中气象。
　　两人落处，不是岛边沙滩，却是幽静的深林。此处不但地型奇特，就是树木花草也是与一般海岛大不相同，似乎独立于人间之外，自成天地。
　　樗雨并不言语，只是在林间山谷中带路，四周也是一片安静，似乎连山间清脆鸟鸣和清风抚林声都不太听得到。一种比平常压抑许多的气氛悄悄弥漫开来。
　　逸之跟在樗雨身后往山中深处行去，走着走着，便渐渐觉出玄机。
　　两人所行路线，似乎藏有某种古老的术法。
　　之所以有如此感觉，是因为姑蔑山馮虚门正是在通往祖师祠堂的后山禁地入口设有类似的术法。本门所设，乃太一下行九宫，天数大分，以阳出，以阴入，阳起于子，阴起于午，是以太一下行九宫，自坎宫始。自此而入坤宫、震宫、巽宫，又还息于中央之宫，又入乾宫、兑宫、艮宫、离宫。所行至此一周，又还于中央，再行又从坎宫始。
　　这样的行法在道法中称为“禹步”，按此行法自能辨出山中气穴，在气穴再行禹步，寻得下一处气穴，一路而去，最终寻到山门。山中设此行法禁制，是防止世俗外人误打误撞随随便便地闯入本门禁地。
　　樗雨在岛上所行，与太一下行九宫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在逸之看来，有许多奇异之处。这种行法，似乎并不繁复，虽然简古，却是闻所未闻，逸之暗暗留心，欲从中窥得推演之法，竟全无头绪，想来此术应该是远古荒蛮时代传下的地仙术法。
　　峰回路转，开始渐渐有风，风中带过来一些水气，不多时，眼前现出一条河，蜿蜒流转而去，河边的草木异常茂盛。常人眼中的高山溪水，在奇妙行法的宫图中不过是虚相，而行者需从满目山色中寻出藏而不露的真脉。
　　逸之估摸着已在那奇异术法中走了几周，便开口问道：“进这水镜岛还要经如此繁复行法吗？”
　　樗雨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逸之，缓缓说道：“水镜岛现在还去不了，我们现在所在的，是七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