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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成长成长 ...

  •   山南觉得冷。

      十月中旬的中午,温度并不低,室内暖烘烘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坐在走廊边的人身上,给人蒙上一阵虚影。

      山南茫然地坐着,翁非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感受着手掌下身体的细微抖动,揪着心暗自着急。

      急救室里的灯还亮着。范九匆匆忙忙从不远处的楼梯口跑出来,冲着翁非比了个手势。

      翁非轻轻拍拍山南的背,小声说:“爷爷那边办好了。”

      山南抬头看范九,微微湿润的眼眸有些呆。翁非摸摸她的后脑勺,无声叹气。

      谁能想到一早还好好的老人,会突然出事呢。

      早上翁非从家里离开时,山南奶奶手里拿着万年历,戴着老花镜在门口同邻居打招呼。她还问翁非今天有几节课。
      没想到翁非一节大课刚上完,接到了师兄翁清的电话,说山南奶奶突发脑溢血,在院子里晕倒,脑袋磕在门边石头上,人已经没有意识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山南爷爷惊吓之间,血压升高,也晕在地。

      好在当时院子里有一桌打麻将的中年人,第一时间喊了救护车,又出门叫周围的邻居。
      当时翁清正扶着院门站立锻炼,范九在一旁看着他,听到喊声后,范九连忙去帮忙,翁清联系了翁非。

      正是工作日,在家的邻居们基本都是老人,最后还是打麻将的中年人跟到医院,上上下下地跑,直到翁非带着山南过来,那些人才离开。
      那几人住在双竹巷不远处的老小区里,翁非留了他们的联系方式。

      急救室门前红色的灯变绿,翁非和山南瞬间站起来。医生从房里走出来,有些疲惫:“送来得及时,出血已经控制。”

      翁非揪着的心放下了,不断冲医生说谢谢。两人简单交流着病情,山南悄悄走到急救室门口,没见奶奶被推出来。

      护士一眼看出她的焦急,解释道:“病人直接从急救室内转去观察室。”她抬头转向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在那边。”

      山南嘴唇蠕动,无声说句谢谢,转身往观察室那边去。

      医院是个环形构造,观察室的窗户在另一侧,山南快步走到窗户边,刚好看见护士在调整仪器。
      病床上的人看不清脸,但山南很确认戴着氧气的人是早上自己离开时,叮嘱自己把外套穿好的奶奶。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山南懵了好久的脑子里忽然现出一个可怕念头:如果爷爷奶奶都没了,自己要怎么办?

      远处隐隐传来哭喊声有人从走廊尽头跑过去,最近的椅子上坐着一位中年男人,脸色发白垂着头。
      消毒水的味道蔓延在鼻腔附近,山南忽然蹲下,大哭起来。

      翁非从没见过山南这种哭法,她声音不大,但泪水像开着的水龙头,没有断过。范九递了自己的手绢给翁非,翁非跟着蹲下,替山南擦擦,又揽住她,轻声安慰。

      山南哭了很久,直到翁非问她要不要先去看看爷爷?她的眼泪才慢慢止住。她起身又看眼观察室的奶奶,跟在师父和范姨身后,往楼上心血管的住院楼层去。

      爷爷的病房是个双人间,另一张床上住着一位中年女人,床边和她同龄的男人正在教两三岁的女孩念拼音。

      三人看着翁非几人进来,女人热情道:“老爷子的女儿刚刚出去啦,还没有回来呢。”

      女儿?

      翁非笑着冲女人说:“我们知道。”她转身对山南解释:“早上师伯联系了叶桓妈妈,刚刚她在这里。”

      山南这才反应过来,爷爷奶奶送来的医院是叶桓妈妈工作的医院。

      同病房的人察觉到山南情绪很低,早上老人送过来时匆匆忙忙的,猜到是突发疾病,家人还没缓过来。女人冲男人递了句话,带着孩子出去吃午饭。
      他们一走,病房安静下来。

      山南坐在爷爷床边,摸着爷爷没有插针的手,微微颤抖。刚才大哭一阵发泄了情绪,此时她内心慢慢平静下来,开始想事情。她抬头问翁非:“师父,姑姑……姑姑知道了吗?”
      她的嗓子有点哑,吐气之间竟然觉得有些累。

      翁非愣住瞬间,她也是急昏头了,还没同山梅联系。

      翁非有山梅的联系方式,她拍拍山南的肩膀:“我给山梅打个电话。”山南点头,翁非走出房间。

      山梅的电话很快接通,对方一接起来就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一般情况下,翁非也不会联系她。

      翁非将两位老人的情况简单一说,山梅也着急起来。她也在医院,早上起来做卤肉时,丈夫不小心被卤水烫了,手臂和腿上都烫出泡,有点严重,现在在医院挂水消炎。

      这真是祸不单行。山梅念叨着说自己这几天就觉得心神不宁,昨晚还给爸妈打了个视频,见父母没事才安心,今天问题就全部堆到一起了。

      见她哭腔都开始出来,翁非让她别着急,先把丈夫的事情处理好,好在丈夫那边爸爸在,住在附近的亲戚也不少,能帮忙看顾丈夫和孩子。

      山梅说自己晚上坐飞机回锦城。

      翁非挂断电话,回身刚好看见叶桓妈妈。
      叶桓妈妈宋雅姜是医院的中医医生,今天不坐诊,在办公室写论文。她早上接到翁清电话后,匆忙从办公室出来。刚才跟着接诊医生在办公室聊了一会儿,确认山南爷爷没有太大问题。
      老人这段时间应该感染了一点风寒,血压升高,加上奶奶的发病刺激,血压瞬间达到了危险值。
      好在送到医院的速度很快,现在通过输液,用药物慢慢将血压降下去就行。

      两人在病房外聊了一会儿,宋雅姜看着病房里山南的背影,小声问:“山南没事吧?”

      几位徒弟的家长,都认识这几位孩子,一年到头会见几次。小时候山南营养不良,叶桓妈妈还专门做了中药药丸给山南补身体。

      翁非叹气:“没事。孩子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害怕。”她舒一口气:“好在老人没有大问题。”

      对于翁非和宋雅姜来说,他们已经经历过生老病死。

      但山南不同,父母出事离开的那年,她年纪还小,很多事情懵懵懂懂的,现在她长大了,再来面对生老病死,会很痛苦。
      何况十七岁的少年,离真正的长大还有好长时间。

      已经快下午两点,几人都没有吃午饭。宋雅姜带着范九去医院的医生食堂买午饭,山南和翁非留在病房里,看着爷爷输液。

      当天下午六点多,山南奶奶被转到了重症病房,山南进病房看了一会儿,又带着眼泪出来,悄悄哭,好一会儿后才擦干眼泪回爷爷的病房去安慰爷爷。
      跑上跑下的。

      翁非一直陪着徒弟,范九也留在医院里面,帮忙看顾山南爷爷。

      这一天,山南的手机一直放在裤兜里,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但她没有一点心情拿出来。

      晚上八点多,宋雅姜回家前去山南爷爷的病房,老人已经醒过来,想下去看老伴,被翁非和山南拦住了。担心他看见还在沉睡的人,一急起来血压又不稳定。

      但老人执拗,不听别人的话。

      宋雅姜常年和病人打交道,尤其是老人。她在旁边,三两句话将老爷子安抚下去。老爷子知道她是医生,在老人眼中,只要是医生都能看病,医生的话值得相信。

      病房里的人听宋雅姜忽悠老爷子,都听乐了。

      等到老人被安抚下来,宋雅姜同翁非商量请个看护。

      山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翁非每天至少一节课要去上,范九又是聋哑,没人能帮着山南一直陪在两位老人身边。
      老爷子这边慢慢稳定,找个看护,山南也能回去休息休息。

      山南听着师父和宋姨做决定,她同意找个看护来看爷爷,但是她不回去休息,她想留在医院,等奶奶醒过来。

      大人理解山南,也没多劝她。

      宋雅姜帮忙请了看护回来,先开车将范九送回家。翁非留在医院陪山南,等山梅回来。

      叶桓下午放学准备去师父那边时,接到翁清的消息,说今天不训练。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叶桓也没在意,留在学校上了晚自习才回来。

      宋雅姜送完范九后回家,他才知道师姐的爷爷奶奶在医院。

      难怪今天一天,山南没在群里说一句话。

      叶桓问妈妈:“吴奶奶和山爷爷没事吧?”

      宋雅姜摇头:“爷爷没事,奶奶还需要观察。”脑溢血抢救及时,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其他方面有没有影响就不知道了。

      叶桓叹气:“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和武天睿一起去医院看看,师姐肯定很伤心。”

      宋雅姜摇头笑笑。
      在她眼里,儿子身高虽然已经比自己高大半个头,但到底是十五岁的孩子,他们去了医院能干什么。
      但儿子这份心是很好的。

      叶桓将妈妈说的事情发在群里,引起翁亦千和武天睿、白高舟的惊讶。
      翁亦千下晚自习的时间比叶桓晚半个小时,说自己也才刚知道消息,正准备说。武天睿和白高舟只是追问老人的情况。

      老人对师姐弟几人都好,有什么吃的喝的,经常让山南带给他们。

      一个小时后,晚自习结束的谭北乐看到群里的消息。她惊得拿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跑,贾青在她身后大喊,她一点没理。

      今天下午山南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谭北乐边跑边给山南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她又给叶桓打电话,问了具体的医院和病房,祈祷等下在校门口能遇见恰好上山的出租车。

      翠云山上山的公路很窄,除了私家车和小公交巴士外,其他车很少上来。

      谭北乐在离校门一百米的地方打开打车软件,最近的车不少,但基本都在山下。她正准备收起手机,许书竹电话打进来,她连忙接起。

      没有预料到她接这么快,许书竹愣一瞬才问道:“下课了吧?”

      谭北乐微微喘气:“下了,妈妈,山南的爷爷奶奶……”

      “我知道。”许书竹声音轻轻柔柔:“我在校门口,你出来,我们去看看。”

      下午许书竹就知道了两位老人的事情,但她那时候忙得厉害,给翁非打电话确认情况后,先把公司的事情忙完。她原本打算下班后去医院看看,猜到孩子们晚上会知道这件事,想了想先来接谭北乐。

      她太了解女儿,谭北乐知道山爷爷和吴奶奶生病,山南又在医院陪着,她肯定想去看看。

      远远的,熟悉的车辆出现在谭北乐眼中,她挂断电话,冲校门口跑去。

      许书竹买了水果花束,副驾驶位上,放着谭北乐很喜欢的面包:“吃点东西,我们去医院看看。你师父说没什么危险,南南姑姑今晚也会回来,别担心。”

      她太镇定,两三句话将谭北乐的紧张着急压回去。

      母女两到医院已经快十点半,在停车场时刚好遇见白高舟的妈妈白嫣。

      白嫣手里提着老年人奶粉,看见许书竹母女俩,笑着说:“舟儿担心她师姐,给我打电话说师姐爷爷奶奶出事了,我想着下班顺路来看看,等会儿回去告诉他。”

      大人们都清楚师姐弟几人之间的关系,又都清楚两位老人是和善的人,想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谭北乐抱着花走在大人前面,等电梯时心里的紧张又蔓延开来。

      夜晚的医院没有白天嘈杂,但医生护士,还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时不时就从身边经过。

      三人坐电梯先去心血管科,病房里灯开着,有说话声。

      谭北乐率先走进去,中年女人正在打电话,见她进来明显愣了一下。山南爷爷靠在床头,看见她惊讶道:“北乐,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许书竹和白嫣也进来。病房里瞬间热闹。担心吵到其他病房的人,许书竹和白嫣压着声音问了问老爷子的情况。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谭北乐没看见想看的人,问道:“爷爷,山南呢?”

      想到孙女,老爷子有些心疼,眼眸泛出点泪光:“南南和她师父去楼下了,她奶奶还没醒。”

      谭北乐听完转身就走。

      邻床女人的电话挂了,好奇地看着许书竹和白嫣。见老爷子没有什么大问题,两人随意说了会儿话,说不打扰病房里的两人休息,下去看看。

      老爷子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确实很晚了,很多病房里的灯光调得很弱,走廊上快步行走的只是拿着吊瓶的护士。

      谭北乐坐电梯到楼下,电梯门一打开,正对上从厕所回来的山南,两人在空地里对上视线。热气涌进山南眼里,她哽咽了一下,压下心中委屈,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湛白灯光下,山南眼睛肿着,额前的碎发散乱,面色很白,嘴唇颜色又淡,整个人看起来很累。声音也有些哑。

      谭北乐看得心里发沉,她强行弯了下嘴,小声说:“我跟妈妈来看看。”

      山南没接话。

      翁非从不远处走过来,她知道许书竹来医院了,对谭北乐的出现并不吃惊。

      三人站在电梯门前,另一台电梯打开,许书竹和白嫣从电梯里出来,对上三人,十分奇怪:“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山南带谭北乐去重症病房门前,看病房里的奶奶。

      三位大人站得有些远,聊医生的诊断。这层楼主要是心脑血管病人的急诊室和重症室,比楼上热闹许多。

      谭北乐看着病房里的机器,轻轻握住山南的手,小声说:“别担心,奶奶没事的。”

      山南早已稳定的情绪被这句话勾起,鼻子发酸,手指微微颤动。

      谭北乐握住她的手加大力气,山南小声地吸了一口鼻涕,哽咽着说:“我知道。”
      “师父也说没事。”

      她微微侧头看谭北乐,双眼含泪,在心里压了大半天的话,终于说出来:“你说,要是奶奶不在了,我怎么办呀。”

      谭北乐心里一惊,眼眶里不自觉跟着泛出泪水,她紧紧握着山南的双手,摇头小声说:“不会的,不会的。奶奶没事。师父也说了,没事的……”

      十七岁的少年,在面临可能会有的死别前,茫然无措。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只用能依赖的大人来鼓励别人。
      紧紧握着的手,交替着满满的无力感。几乎是同时,两颗泪珠从两人眼中掉下来。

      正说到话的三位成年人看向这边,心里同时叹气。

      成长,必定要经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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