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的世界》无拾幻影来

17、高位

　　一群人约好去某个地方，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出行了，倒也不是觉得不习惯，只是单纯地有些怀念。

　　年轻的时候，能理解的弯弯绕绕并不多，即使大人们已经快把某个话题说破嘴皮子了，我也只知道有这样的一个现象，从未深究过这种现象之下，到底深藏着多少屈辱。
　　学生时期，女生好像是颇多受到照顾的，搬书之类的活，女生总能少搬几本，学习不好的时候，也要被打手心，但总归来说打得稍微轻一些。也会受到批评，但好像又并没有特别严厉。
　　我一直以为是女生比男生更乖巧一些。
　　后来才发现，是因为受到的期待更少。读书不好的时候，甚至有旁人替我找补，“女孩子嘛，不用这么努力。”
　　如果不是多少也得出门找份工作，大概会连说，字也不用认识太多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像那么多女孩子追求的程度，却让人觉得十分古怪，而只要沉浸在那个氛围里，就不会有谁觉得有问题。我听到的最多关于女生美貌的话题，都是连同“生死”相关。

　　“要么美、要么死。”
　　“你连丑都不怕了，你还怕死吗？”

　　这样的言论充斥在我耳边，甚至连一个路过的，陌不相识的大姐口中，也总会提起关于“如何靠一张脸获得幸福人生”的“那些美女们”。

　　我起初并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甚至我以为，那只是爱情童话里的一环。
　　直到我开始工作。
　　我开始听到各种，关于职场的声音。

　　男人们总会把“不是男人”作为耻辱的象征，但女人们想要证明自己，却只能说“你别把我当女人看”。

　　我想这个“当女人看”，并非是生物学上的意思。更多的还有，“你不要欣赏我的外表”、“不要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我的身体”、“我不想作为一个美丽的洋娃娃，被摆在橱窗里”。
　　“我并不是。”

　　可有些人从未听到过。就好像明明站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类，他却能将这个人类当做是一个外貌与他极为相似的，另一种生物。
　　或许是怪物。
　　或许是什么可怕的野兽。

　　女人的骄傲，只能将所有女性化的特征剔除之后，才能显现出一星半点。
　　至于为什么？
　　因为不论她们如何大叫、如何发疯，那些关于她们本身的异样目光，就一直缠绕在她们的身上。她们该如何与这种目光割裂，该如何与这种区别分开。

　　找不到这样的一条路。
　　只能以愤怒先行，以怒骂先行。以至于我开始搞不明白，“美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论男女只要沾上了这家伙，好像就被拉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可女人甚至不需要“美色”。
　　明明大家都在工作。
　　一个女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要被评价身材、就要被议论长相，即便她只是在正常地做她的工作。一个漂亮的人更不必说，“艳遇”似乎随处可见，大家都期待着邂逅一场浪漫。
　　却有人做成了肮脏。

　　我并不怜惜其中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样的事情多如繁星，多到已经有人习惯用各种漂亮话来掩盖。
　　“他一直缠着你，那一定是特别喜欢你。”
　　可我从未听说过，对待喜欢的人是想让她困扰落泪，甚至是反胃的。那么多人只觉得说，“我的一腔热血、一颗真心”没得到回应，却从没想过被追求的人，每日不厌其烦地要去考虑如何“不伤他人的心”，这种细微的体贴。

　　他们觉得喜欢，只要自己的姿态够低，只要自己付出得足够多，终有一天能够感动对方。
　　他们在这场角逐里受尽了屈辱，又无法宣泄这种屈辱，于是他们想出了很多宽慰自己的话，“是她眼光不行。”
　　“是她贪图名利、爱慕虚荣。”
　　“她看不到我身上的诸多优点，即使我已经成为了她人生中最大的灾难。”

　　“即使我的追求，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
　　“即使我的行动，从未询问过她的意见。”
　　“即使我的决定，从未考虑过她的喜好。”

　　“你们女人不就喜欢这些吗？”

　　还有更好笑的一句话就是，“她一定是在考验我。”

　　无论这些言论给出多少不尊重、给出多少的打压，大部分的人都毫不在意。
　　大部分人都将这看做是“宠爱”，是将对方当做“公主”般捧在手心。那些人都只是看到了公主华美的裙装，却不知道童话里的公主招人喜欢，从来不是因为她有多少美丽的裙子。
　　我们欣赏公主穿越荆棘，追寻她的爱情。
　　我们欣赏公主自信乐观，永远善待朋友。
　　我们欣赏公主勇敢不退缩，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难。我们看到了公主眼里的期待，公主的向往，而不在意公主的人，只看到了公主的“头衔”和受人爱戴。
　　甚至从未考虑过她为什么受人爱戴。
　　因为并不在乎。

　　为了这些事，我能一整晚都睡不着，睁眼到了天明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这些人实在太冷漠了。
　　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关怀备至的事情，无论他们想了多少办法去讨人喜欢，他们也从未真正将别人放在眼里，仿佛他人的意见跟想法，都只是路边的一颗石子，只要这颗石子不大、不挡路，那就能够一脚踢开。
　　他们喜欢把自己置于高位。并非是他们渴望去成为高高在上的人，而是他们本身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他穿着多么破烂的衣裳，不管他受到多少人的耻笑。
　　在他的心里他依然是王者。一个可以不顾虑他人眼光，不考虑他人感受，独自前行的“强者”。
　　可惜的是。
　　区分王者从来都不是靠这些。

　　靠的是智商。

　　连这个问题都没发觉的人，我觉得他们还是趁早低下头颅，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才是最好的办法。
　　就像我一样。

　　这样做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提升智力，但起码一个人拥有了“谦卑”，就会顺眼很多。当然“王者们”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不然也不会一意孤行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