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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1年7月11日,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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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间,舞台上的乐队已经开始了表演,我坐在下面,看着他们撕心裂肺的表演,竟然有些意外地困倦。
钱错不是说这是我很喜欢的乐队嘛,怎么现在我一点都不喜欢了?
我心下疑惑,难道是我的病又重了么,还是说失去记忆这件事会让人变得很以前不一样?
这么说,我以后是不是也不会喜欢池钱了?
“怎么了?”钱错觉察到我的小动作,转过头笑着问我,“我看你脸色怎么那么白,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大概是这里气压低所以胸口有点儿闷吧。”
我笑着打哈哈,却也没忍心告诉他,灯光下他的脸色或许比我还要吓人上很多倍。
我看着钱错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个接一个地滴落,手指在身侧紧紧地蜷着,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帮他擦掉脸上的汗水,就像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我已经意识到他的时间不多了一样……
记得是上周还是大上周的时候,钱错跟我说我们俩相爱的事。
我和钱错年少的那一次相识并没有让我们之间保持一段长久而友好的交流。
现在想来,年少时的我应该是那种每天总是没心没肺地玩乐而不顾及身边人感受的小孩。
而他,是那种因为生病的原因总是沉闷着,一副心事重重的小大人。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吧,从我离开医院之后,我们两个就像是茫茫人海中的两片孤舟,再也没有了联系。
再见到钱错,应该是高中的时候。
有一天,老师带着一个清秀的男孩走进班级,他指了指我身边的空位,对着那个男孩说,“钱错,你就坐在方晨身边吧,他是班长,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问他。”
我抬起头,正对上他平淡的,浅棕色的眸子,随着他的走进,一股子干净的柑橘味迎面飘来,我伸出手,对着他笑,“你好啊,我是方晨,以后就是同学了。”
钱错微凉的手轻轻握在我的手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里带着点儿中气不足中气不足,“我叫钱错。”
钱错,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一边礼貌性地冲着他点头,一边下意识地想要收手,却没有挣脱他的手心,我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出现了一条裂纹。
他这个人,好奇怪啊。
“抱歉。”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冲我笑笑,“其实,我们见过。”
我们见过?
我皱着眉仔细想着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像他这样清秀还带着点儿书卷气的男孩无论走在哪里都会是焦点,如果我要是真的见过他,那一定会有些许的印象的。
只是……他看起来,真的非常陌生。
“那个……我们在哪里见过啊,我有些记不清了。”我有些抱歉道。
钱错似乎早就意识到我这样的反应,他笑着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开始刷起了上面的习题,“等你想起来了,我再告诉你。”
这不是……废话么,我泄气地拿起写了一半的试卷,笔尖在卷面上勾勒出一个个答案,心里却还想着刚刚和钱错的对话。
钱错他,是真的很奇怪很奇怪。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最是八卦,我一边刷着习题,一边偷偷打量他。
钱错的五官堪称标志,高鼻梁,长眼睛再加上厚度刚刚好的嘴唇……
“班长,你看出了什么?”
钱错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笔,一脸好笑地看向我,“你要是喜欢看我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给你一张我的照片。”
“你是不是有病?”
小动作被那人当面揭穿还被拿来调侃让我有些挂不住脸面,我恼羞成怒地怼了他一句,转过头继续和手中的卷子做着斗争。
高三的生活总是很快,学生们似乎对他这个外来的转校生没有丝毫的兴趣,除去课间时周围几个同学疏离的客套,似乎一切都跟他没来时没什么两样。
晚上的时候,是晚自习时间,临近夏天教室里总是一片闷热,窗户都一扇扇地打开,包括我们旁边的那个。
我坐在他身边刷着生物,他似乎有些不舒服,一个人闷闷地靠在墙上却还是没有放松下来,只是闭着眼听着听力。
忽然,窗外飞进来一只七星瓢虫,飞到他的桌面上。那瓢虫似乎才刚刚长大,卖着力气在草纸上发出声响。
我的笔在复杂的遗传系谱图中停下,他睁开眼怔怔地盯着那个虫子。
“你害怕?”我见他脸色不好,连忙把虫子栖息的草纸折叠起来,想着放学后再把它放生。
“你说,七星瓢虫会死么?”
他的声音和记忆里稚嫩的声音慢慢重合,我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不会”,然后惊喜地望着他压低了声音确认,“你是和我一起住院的小孩?”
“嗯。”钱错似乎还有些不舒服,他微笑着冲我点点头,然后调侃,“够意思啊,方晨,竟然还记得我。”
“你……”
我张张嘴,很想问他现在是不是比之前身体好了一点儿,还有……还有我走后他是不是又吃了很多药打了很多针,有没有做他口中那个可以救命的手术。
只是,我们到底是分开了太久,这些小时候早就可以开口的话,到现在反而说不出口了。
“没有。”钱错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他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我的问题,然后闭上眼继续听他的听力。
这人,大概不想跟我说这些。
讲台上看自习的老师已经看向我们这边,我低下头准备等放学后和他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忽然,一个纸条越过桌面的书墙跑到我的面前。
我展开,上面是一行清秀的11位数。
那,是他的手机号。
教室里只留下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的声音,我仔细地把那纸条折好,放在校服口袋里。
“方晨,方晨?”
钱错又一次打断我的回忆,他给我递了一瓶水,似乎是抱怨也似乎是撒娇,“你今天怎么总是发呆啊?”
“啊?有么?”
我摸着鼻头打了个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舞台上的乐队又换了一个节奏舒缓的曲子,他转过头用嘴唇碰碰我的嘴唇,这,是他想和我接吻的意思。
“这里,人很多的。”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你不好意思的时候?”钱错挑眉的动作似乎真的有那么点儿他描述里高中时期的样子,“方晨,你记不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就吻我,还大言不惭地说只是不小心碰到的?”
从我生病之后,钱错最喜欢在每句话里都加上记不记得,大有一副只要我不记得就给我讲上三天三夜的架势。
只是,我们都知道,他讲了我还是会忘,而他的身体,也确实到了说一长串话都会喘的地步。
吻钱错这件事,我当然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的。
只是,我大部分关于高中的记忆已经消失,就算钱错真的给我造了什么谣,我也只有乖乖听着的余地。
他给我讲过,他喜欢上我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但是决定表白却因为高考前那个阴差阳错的吻。
自从那次留了纸条之后,我们俩的感情从普通的同学变成了很好的哥们。
钱错身体不好,家又离学校很远,于是,在学校附近单身居住的我,成了他晚自习赶不上公交车后经常投奔的对象。
一次,学校的老师又忽然间拖堂,走到学校门口他常坐的那辆末班公交车在我们眼前开走,我们俩对视了一眼,像往常一样调转了方向回到教室里继续上会自习。
他生物学得很好,而我,总是对着复杂的遗传系谱图无从下手。
“这题,你怎么又不会啊?”大概是熬夜的缘故,钱错破天荒地没有再调侃我,他俯下身仔细地给我讲着题目。
灯光透过他流畅的侧脸打在他的嘴唇上,微薄的嘴唇莫名其妙地让我有一种想要咬上去的冲动。
我这是怎么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方晨,我好心给你讲题你怎么不听?”钱错察觉到我的分心,转过头问我。
我们两个人的距离本就很久,电光石火间,不知是谁碰上了谁的唇,我们两个的嘴唇嗑在了一起。
“唔。”
我们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出痛呼,他惊魂未定地直起身,平日里总是苍白的脸忽然红了起来,“方晨,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卧槽,我可是正经八百地直男!”
和他认识不到两个月,我已经被他戳破了两次小心思,我低下头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逗你呢。怎么还当真了。”
钱错愣了一下才又笑着开口,他和我错开了一步,才笑着拍拍我肩膀,“方晨,关系撇得这么快,不会是怕我哭着找你负责吧?”
“钱错,你有完没完了?”我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不禁松了一口气,“快快快,这题还有一个问没讲呢,讲完了赶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