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妖》元夕夜灯

9、第九章

　　白山的路注定不好走，太过于引人注目的外表，手里攥着的巨大财富，在人看来就是个鲜美的小羔羊，可白山不是个羔羊，他会武功，有医术，甚至还会练毒，每个发现自己低估了白山的人，都发现得太晚了。

　　白山也不想杀人，可总有人逼得他别无选择，不过还好，一路都有小鸟儿陪他。每当半夜，白山躺在床上难以入眠的时候，小鸟儿在他的颈窝里打着转找舒服的姿势睡觉的动静，总能安抚他纷乱的情绪。

　　18岁那年，白山救了一个人。他在书房刚收拾好账本，小鸟儿飞了进来，着急地打转转，还扯他的衣服，“怎么了？”白山跟着小鸟走了出去，宅子后面有条幽暗的小道，隐隐约约有血腥气，白山不想管，他自己一天要应付的麻烦事够多了，他抓住乱飞的小鸟儿，转身往院子里走，可刚往回走了一步，他就走不动了，看向了书房旁的小药房，白山一边对自己说着不要管，一边却径直去取了药箱。

　　顺着血腥气找出去，在墙角的灌木丛里找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

　　“你还好吧？”白山问她，一边伸手想替她把脉，女子被突然的问候吓了一跳，往后缩，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惊慌的眼神闪烁着泪光，像是被吓坏了，白山伸出手，小翠鸟站在他手掌上，女子看看小翠鸟，小翠鸟跳上她的膝头，亲昵地用小脑袋蹭她的脸，她抬头看向白山，白山温柔地冲她笑了笑“我不会伤害你的，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

　　眼前的男子温柔地像是此刻月光化做的精灵，李凌悦把手搭在了白山伸出的手掌上，见她站不起来，白山便把她抱了起来，被这一人一鸟带进了院子，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死，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逃了。

　　白山替她把了脉，检查一下身上的伤，最严重的是腿上的一个刀伤，贯穿了整条腿，有些发肿，身上还有其他刀划的口子，和一些树枝石头划伤的不规则的伤口。

　　白山熬了一碗补血的药，先给她暖暖身子，有些犹豫地开口:“我可以替你处理这些伤口，但是得先把伤口清理干净，我找个人来给你清洗一下吧。”“不行!”李菱悦突然很激动，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很害怕被人找到。“那……”白山这下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我可以自己洗”李菱悦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流了太多血。让她自己处理，万一在沐浴的时候晕死过去，可能就救不回来了，白山有些后悔管这个闲事，看这样子，这人来历肯定不简单。

　　“你现在流血太多了，万一晕在水里，会有危险，我给你拿个小盆来，你尽量擦干净吧，若是处理不干净，我再给你找个人来”“嗯……谢谢”

　　李菱悦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口，伤口处有些翻出来的肉已经开始发烂了，她自嘲地笑笑，这腿多半是保不住了，她见过腿伤的将军，和她这个很像，连太医都救不回来，更何况一个把药理当兴趣的富家公子呢。她腿废便废了，她一定要活着回到京城，她要报仇。

　　失血过多，头晕得看不清东西，身上的伤口，一动就疼，李菱悦硬是咬牙擦干净了身上的泥土和血迹，穿上白山拿给她的衣服，李菱悦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点人样。

　　白山替李菱悦倒掉了脏水，这才发现，女子脸上脖子一直到肩上，是一整片黑色的肉瘤，之前她披散着头发，没注意到。小鸟站在白山的肩膀上，也顺着白山的目光看向那块黑色肉瘤。

　　见白山看着自己的胎记，李菱悦解释到“这是我娘胎里带出来的”，白山想起了古籍里记载的换脸皮的秘术，突然对这疤十分感兴趣“你能，让我试着医你的脸吗？”“你要医我这张脸？”李菱悦以为自己听错了，舅舅不是没替她想办法，多年来一直寻访名医，然而，没有人敢说能医她的脸，可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公子，居然说想医自己的脸，他看着都不像个大夫。

　　“好啊”李菱悦随口应了，她这脸，再坏又能坏成什么样呢？

　　李菱悦在这里一呆就是一年，跟白山和小鸟儿成了朋友，她没想到白山居然真医好了她的腿，连疤都没有留下，更没想到，白山说要医她的脸，也是真的，白山先清理了她肩膀上的一部分黑色瘤子，试了很多种方法，终于做到了不留疤。但这么大的面积，要大片清理的话，白山还是很谨慎，需要更好的环境，更好的药。

　　白山也觉得李菱悦真是一个奇女子，他用的药敷在伤口上会很疼，可李菱悦从来没喊过一句疼，不论是清理腐肉还是她肩上的瘤子，她都能咬着毛巾一声不吭。

　　李菱悦很喜欢打扮小鸟儿，总是摘些小花小草，插在小翠鸟的头上，惹得小鸟儿不停地甩脑袋，有时候逗得小鸟儿满院子飞，白山总看见李菱悦拿着小衣服，追着小鸟儿满院子跑，小鸟儿看见白山，就会扑过来找他救命，白山拦下李菱悦让她不要闹，一人一鸟就围着白山打转转。

　　这段开心的生活，总让白山想着，要是李菱悦是自己的亲妹妹该有多好，这样院子里每天都能这么热闹。

　　李菱悦身上的伤已经都好了，白山也做好了去京城的准备，京城能买到更好的珍稀药材，李菱悦便和白山小鸟一起出发了。

　　但到了京城外的郊区，李菱悦突然提出单独前行，她交给白山一只发簪，让他到了以后拿着这簪子去城西的港乐酒楼，交给掌柜，就能联系到她。

　　这姑娘身份不简单，白山也能猜到一些，便让她自己去了。小鸟倒是舍不得，一直牵着李菱悦的头发，不想她走，白山只能把小鸟儿抓了回来，握在手里，朝李菱悦点了点头，“保重，我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就去替你医这疤”“保重”。

　　白山见了京城铺子的掌柜，查了近年的账本，确认无误后，便带着小鸟到了白家在京城的一个小院子，院子比自家的大宅小很多，但也算温馨，白山把其中一间房清出来做了药房。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白山带着簪子去了港乐酒楼，掌柜的一见这簪子，便赶紧将白山迎到了内室，派了下人去通报，不住地打量起白山来“这位，就是白山公子吧？您的事小姐都和我们说了，你们是在雨州遇到的？”白山礼貌地回应“是，我是雨州人士”“不知公子，可有婚约呀？”白山没有回话，开始逗肩上的小鸟儿，掌柜的也知道自己问得唐突了，有些尴尬，正好通报的小斯回来了，掌柜的赶紧给白山带路，引他上了来接的马车。

　　马车一路行至将军府，港乐酒楼掌柜的其实是李府的管家，路上给白山解释，将军李祥取了当今圣上的妹妹朝玉儿，得一独女，便是李菱悦，小姐一年之前，是谈好了婚约的，小姐本想自己提前去给心上人一个惊喜，路上却不知遭了何人暗算，她贴身的丫鬟被人发现死在雨州郊外的一片田里，将军和公主苦找了她近一年，公主急得都病倒了，这时小姐却自己找到了雨州附近在找她的李家人，终于是回家了，她跟家里说了公子于她有救命之恩，还说公子能治她的脸呢。“小姐这一年……都和公子住在一起？”“我和李小姐之间，说句逾矩的话，我和菱悦之间的相处，像是亲兄妹一般，管家大人多虑了。”“是是”管家急忙应到。

　　几个月没见，李菱悦见到白山，兴奋地扑了过来，抱完白山，又抓起小鸟，戳它的小脑袋。

　　“菱悦，你一个女孩子家，成何体统”李将军轻声训斥了一句。

　　又过了一年的时间，白山在京城治好了李菱悦的黑色肉瘤，他却不要谢礼，说这也是缘分，他平日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能治疗这样少见的病症。

　　在京城待得久了，白山有些想念雨州，于是又回到了自家的大宅子。见过李菱悦的奇症，白山突然想要见识更多这样的怪病，这可比寻常病症有趣的多，他收拾了一下手头的事情，想带着小鸟儿云游天下，但平静的生活却被打破了。

　　李菱悦的天生怪病不是秘密，皇宫贵族都知道。白山不觉得自己治好她的脸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比寻常疾病复杂些，有趣些，治疗时间长些罢了，白山没有跟其他大夫比较过什么，他对自己的认知，就是师傅说的那句，天资极佳，但还需加倍努力。他不知道自己的医术震动了整个皇城，居然有人能治好李大小姐的那张脸。

　　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查到白山的，他收拾好包裹，带着小鸟儿准备出发的时候，正遇上了皇家的车队，看见马车上下来的白山，皇帝愣住了，足足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旁边跟着的太监提醒，才回过神来。

　　白山上了皇帝的马车，便再没出现在雨州，一时间流言四起。

　　但其实白山拒绝了皇上的提拔，仍然带着小鸟儿踏上了游历四方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