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妖》元夕夜灯

10、第十章

　　白山带着小鸟儿游历,刚开始还算平静，他给自己取了个假名叫徐文。
　　可惜白山只快活地当了两年徐公子，直到高超的医术和惊人的相貌这一组合，让人联想到被皇帝带走的白公子，有心之人一查便知，白山根本没被皇上带走。小打小闹白山是能应付的，生活只是好像又回到了白父白母刚走的时候，直到异族有人派了一整只部队来寻白山，这下，只剩两个选项了，被异族带走，或是，进京。
　　达成了跟皇帝的合作，白山带小鸟儿进了山，本以为会被困在这，浑浑噩噩毫无乐趣地度过余生，怎么也没想到，多年来跟在自己的身边的小鸟儿，居然化了人型，这就像一把火，点燃了白山熄灭的灵魂。
　　其实白山可以离山的，皇上不是每天都有人受伤，赋闲的时候白山想出去游走完全没有问题，可他发现，小鸟儿走不了。
　　只要带着云轻，他们就走不出那座山，化成小鸟蹲在他肩头不行，人型跟在他身后也不行，只要云轻在，他们就会在林子里一直迷路，像真有鬼打墙，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原地。
　　对云轻什么意思白山自己其实也不清楚，云轻是他唯一信任的人。李菱悦要是知道了这个事实，大概会伤心吧，她可是信任白山到敢把自己的脖子递到白山的刀下，白山确实值得信任，但白山不信任她，至少没信任到敢把命交给她。
　　白山见过很多很多人了，各种各样的公子小姐，活了二十多年，好像直接跳过了少年的懵懂和青年的悸动，云轻却激活了他跳过的所有那些感受。在上山之前，白山有时真会自恋地想，自己或许真是神仙下凡？否则为什么同龄人该有的那些心绪，自己通通都没有。
　　没想到一心向往自由的白山，有天竟然会心甘情愿地被这山牵住，最远不会离开三天的路程。他怕小鸟儿在山里孤单，每次想到这，又想起小鸟儿在林子里开心地疯玩的样子，白山总会无奈地笑笑：她才顾不上想我，她每天都在忙着拆林子。
　　是我想她了。
　　从小鸟儿化形以来，白山都快把头皮挠破了，根本找不到云轻跟这林子的联系在哪，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一块发光的石头？一个古老的预言？刻在悬崖峭壁上的警示？还是什么神奇的植物，如果这联系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呢？如果它看不见，摸不着……从来没有一件事，可以让白山真的毫无头绪。
　　乌朵的出现，更打得白山措手不及，乌朵知道云轻的秘密，他甚至，和云轻有某种联系，这种联系让白山万分不安，自己带不出去的云轻，万一乌朵可以呢？这些联想让他越来越不安，自己仅剩的最重要的人就要被别人抢走了，他开始梦见云轻真的变成了一朵云，飘走的时候他抓也抓不住，甚至梦见云轻挽着乌朵的手远去，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这些胡思乱想和不安在乌朵云轻齐齐消失的这两天达到了顶峰，白山真的以为自己失去云轻了，一开始白山还能保持冷静，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云轻的房间还是乱糟糟的，东西也没少，不像是要搬走，白山跟自己说，她不会走的。
　　一夜了，山里搜了个遍，这两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白山完全失了理智，他什么也分析不了了，不顾形象地像孩童一样嚎啕大哭，这些年好像石雕的神明一般活着的他，此刻像是石头外壳终于碎裂，露出了藏在石头里面的肉体凡胎，强烈的情感外露，让他苍白的脸上都有了几分血色。
　　他在哭什么呢，好像把一生的泪水都倒了出来，哭幼年的孤独，哭父母的离去，哭想要却得不到的自由，哭自己抓不住像云一样的云轻，哭自己可能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哭完了，也发泄完了，坐在废墟里，满眼的迷茫，好像回光返照过了，真的要褪尽最后一丝血色了，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乌朵。
　　后面发生的事，白山承认他确实失态了，但还好，小鸟儿没有飞走，乌朵和她也不可能，小鸟儿还是他的。而乌朵，乌朵身上可以挖出关于小鸟儿的秘密，白山隐隐有些兴奋。）
　　我最后一次见乌朵，他正和师傅扭打在一起。乌朵这个坏家伙，利用师傅对我关心，三天两头就把师傅约出去，对师傅动手动脚的，我真恨不得把他冻成一坨冰扔到悬崖下面去。
　　不过说起来，总我觉得师傅最近有些不一样了，现在他笑得比以前多了，以前他也笑，可我觉得他以前总笑得有点苦。
　　总之乌朵又在纠缠师傅，但这次有点不一样，这次师傅显得格外愤怒，乌朵看见我了，冲我挑衅地一笑，竟然转头去亲师傅，师傅被他抓着肩膀，只能扭头躲，还是被乌朵亲到了嘴角。
　　师傅抬眼看见了五步之遥站着的我，眼神对上的一瞬间，我肯定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绝望。
　　‘‘哎呀呀，被你的小鸟儿看见了，再来一下？’’乌朵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师傅狠狠地把他推开，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赤红的双眼，苍白的皮肤，师傅此刻真的，我想不到该怎么形容，我僵住了，直到乌朵挣脱了师傅，反把他压在地上，我反应过来，冲了过去，隔空一翻手，乌朵被掀翻了出去，我冲过去，双手抓住他的脑袋，我现在有就这样把他脖子拧断的冲动。
　　我手上用力，却发现动不了，我的手掌被牢牢吸住了，脑海里出现了许多不属于我的记忆，有个今族打扮的小男孩频繁地出现，给“我”递糖，送玩具，给我买我想要的弓箭，扶起摔倒的我……
　　这张脸突然在我的眼前迅速长大，成了个跟乌朵年龄相仿样貌相似的成人，他好像看见我了，不是幻境里的“我”，是正窥视着这段记忆的我，他眼里爬满了震惊，我慌乱地向前一推，把乌朵推了出去，幻境像潮水一样褪去，我眼前的景色像是出了故障的万花筒，一阵天旋地转，我倒在地上，幻境终于停了，最后看见的景象是干净无云的天。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师傅睁正坐在我的床边，眼下一片青黑，见我醒了，师傅马上起身，扶我坐起，靠在墙上，却半晌没有说话，我问他：“师傅，发生什么事了？”“你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师傅是指什么，点了点头，他松了口气，说我把乌朵推进了一个破碎的空间。
　　“破碎的空间？”见我也很疑惑，师傅问我“你完全没有记忆了？”“我其实……我就是看见了很多很多东西，很乱。”我在想要不要告诉师傅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些东西，抬眼刚好看见师傅红色的唇，又想起乌朵亲到师傅嘴角的事情，我低下头，感觉乌朵真是个混蛋，我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师傅，“没事！没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哦，对，你休息下，我去给你倒碗水”师傅看起来很高兴，他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可是我到底怎么把乌朵弄走的？早知道的话，应该早点把他送走。
　　开始我还会想，乌朵到底知道些什么和我有关的事情，后来时间久了，我慢慢就不想了，居然还有再见到乌朵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