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和月亮》禾花

3、林玉臻（三）

　　不知是初登基为了好名声，还是为了真正的心上人守身如玉，李获没再往后宫塞人。

　　林玉臻寂寞啊，满御花园乱窜。

　　边蹿边动歪心思，琢磨怎么才能开溜。

　　她想了很多主意，最早的打算是死遁，但这玩意风险太高，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就完了，她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还能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然后就是，要不要成全李获和燕娇，可人家姑娘万一没这个意思呢，不能把人也往这鸟都飞不出去的深宫里拉啊。

　　所以在宴会时，林玉臻就没忍住，多看了燕娇几眼。

　　她不是第一次见燕娇，但每次都会为那惊人的美貌所晃眼，更难能可贵的是那出尘的气质，几乎不施粉黛，就把旁边的莺莺燕燕全部给比了下去。

　　林玉臻看了一眼，吃口菜，再看一眼。

　　感觉李获有点配不上。

　　后来才惊觉，自己怎么跟拿人家姑娘下菜似的，不合适啊不合适。

　　今天是太后的生日，饭毕都在御花园后面听曲子，老太太爱热闹，礼部早早就安排了最好的梨园班子，林玉臻不喜欢听这些东西，仗着太后疼她，偷摸地跑到后面的小亭子，在那儿喝茶水解腻。

　　顺便溜达两圈。

　　毕竟刚刚吃撑了。

　　她正揉肚子呢，宫娥过来通报，说燕家小姐求见。

　　林玉臻讪讪地一扭头，对着燕娇笑笑。

　　周围木芙蓉开得极盛，将这处小亭子隐得很好，燕娇坐在对面，神色宁静而淡泊：“娘娘可有心事？”

　　林玉臻心怀鬼胎，没好意思跟人对上眼，就顾左右而言他。

　　她和燕娇，还是第一次这样私下里见面。

　　没想到，倒是聊得很愉快。

　　燕娇的长相和脾气完全不同，林玉臻也能感觉到，对方并不因为身份尊卑而对自己特意讨好，而是举手投足间都自成一派气度不凡，这定是从小就饱读诗书方有的谈吐，可并不掉书袋，也不刻意引经据典，甚至能逗得林玉臻接连发笑。

　　结束时林玉臻还有点没尽兴，拉着燕娇说下次再来进宫。

　　燕娇愣了下，眉眼弯弯地说好。

　　几次三番下来，两人就熟了。

　　李获前朝正忙，没顾得上后宫的事，不知晓两个女人几乎在御花园翻了天。

　　林玉臻带着燕娇挖蚯蚓捉蚂蚱，拿着个天牛追在燕娇后面跑，给人吓得哇哇大叫。

　　燕娇耕读世家出身，五世簪缨之族，哪儿见过这般泼皮，跺着脚说你这将门之后，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呀。

　　林玉臻笑得肚子疼。

　　但是燕娇聪明，燕娇学得快。

　　没几天就成了燕娇拿着条长虫追林玉臻后面跑了，林玉臻嗷嗷叫，说你快放下啊也不怕咬着你。

　　燕娇跑得脸上都带了红，笑得一点也不淑女，说娘娘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林玉臻便驻足了，凝神一看，嗬，是条假的长虫！

　　燕娇诓她呢。

　　但是还没等她把那活灵活现的蛇看个仔细，燕娇就眼疾手快地把长虫往她眼前一招呼，林玉臻立马哇哇叫起来，继续扭头跑。

　　跑啊跑，一下子撞到李获的胸口上。

　　林玉臻不笑了。

　　所有人跪倒一片，恭敬地行礼，没有抬头，大气也不敢出。

　　恍若黄粱一梦，见到了玉壶光转的一夜鱼龙舞后，灯会终将结束，不肯睡觉的孩童也要被强迫着抱回家，说节日过去了，不要再玩了。

　　李获没有看燕娇，而是微笑地看着面前鹌鹑似的林玉臻，说皇后兴致不错。

　　林玉臻悄悄挪了挪，努力挡住身后的燕娇。

　　所幸李获没再说什么，很快就走了，似乎只是偶然经过。

　　林玉臻拉着燕娇的手，咬着嘴唇想了许久，还是没憋住说了。

　　“你可有心仪的男子，什么时候定亲？”

　　燕娇红了脸，垂着眼睫嘟囔：“母亲私下里说过，说要把我嫁与她娘家侄儿，可……”

　　她鼓着脸颊：“我不喜欢他！”

　　林玉臻听说过那个侄儿的名字，长相倒是俊俏，是最常见不过的那种高官子弟，草包算不上，只是一眼就能看透。

　　而燕娇的父亲一直模棱两可，心里盘算的是女儿如此国色天香，自然要好生考量，若是姻亲对自家无甚帮助的话，还不如继续观望。

　　同时不断地带女儿参加诗词宴会，好打出才女的名号。

　　当朝风气宽容，对男女大防也并不要求，反而欣赏这些灿如朝霞的爽朗女子，因而燕娇的名声在京中日益响亮，极出风头。

　　可燕娇堪堪十六岁了，也尚未定亲。

　　林玉臻有些发愁地咬指甲，这该咋办啊。

　　“那你喜欢谁呢？”林玉臻压低声音，“你告诉我，我帮你呀！”

　　燕娇向来清明的眼神也开始迷茫起来：“我也不知道……”

　　郎君们都挺好的，但总没有能令自己心动的时刻，他们的眼神或直白或羞赧，毫不掩饰地盯着她貌美的容颜，燕娇本能地有些畏惧，就轻轻地叹息一声。

　　林玉臻也在叹息。

　　她倒是心动过，可然后呢。

　　“你对陛下心动吗？”燕娇也跟着小声，“都说你们郎情妾意，互为真心……”

　　“心动过啊，”林玉臻坦然道，“可我现在不喜欢他啦。”

　　燕娇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

　　“所以，以后有可能再喜欢上别人，”林玉臻想了想，“也可能不喜欢了，但不管怎么说，好好活下去，开开心心最重要嘛，你看看你诗做的那样好，我钓鱼也很厉害，可我们都搞不懂情爱二字，真麻烦呀。”

　　燕娇“嗯”了一声，看向窗外的晚霞：“是呀，真麻烦。”

　　“所以还不如去捉小青蛙呢。”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