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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返程 ...

  •   入夜,栖凤宫

      天阶夜色凉如水,云顶檀木为梁,范金莲花贴柱,一侧的三支盘铜灯烛火熠熠,却照不亮整个宫室。

      滕花纹的纱幔上装点宝石、流苏,此时正被风轻轻吹起,远处飘来淡淡花香。

      皇后娘娘拓跋落桐哭着跪求陛下,“真的要让楚然去魏国吗?为什么一定是楚然。他是陛下嫡子,就没有别的孩子可选了吗?非要我们的亲儿子去?”

      代国势弱又是被强敌围困,苦求他国救援的时候,怎么能随便安排个皇子去,身份太低、不够分量,魏国如何能愿意。

      国家大事,拓跋落桐不是不懂,只是、只是那么远的地方又是去当质子,将来怎样?魏国会怎么对这个孩子?
      一个母亲如何能放心。

      “陛下,我不想楚燃去,没有、没有一个妈妈会愿意的,质子,质为抵押,我不舍得,你也不舍得的对吧?”

      长长的睫毛上挂了泪珠,泪滴再一次顺着面颊滑落,拓跋落桐抓着陛下的龙袍下摆不住哭求。

      这不是皇后第一次相求,但是如何心疼孩子都不可能改变帝王心意,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决定,不是一个皇后哭求说舍不得,说不愿意就可以的。

      ……………………

      晨光初醒落在驿馆周遭的白墙之上,柳叶上的朝露滴落,稍远处有颗罗汉松,层层叠叠修剪的错落有致。

      假山、巨石高低不同,引水造溪,流水潺潺,花木与亭台交辉,绿植与楼阁相应。

      少年将军苻玉珩昨天在宫中饮宴结束,便被安排在这间皇宫驿馆。

      每日清晨苻玉珩都会习武,此时铠甲已脱,穿的是一身便装,因为是习武就简单地扎了发,银制镂空双鹤图案的冠,用一根同色银簪固定。

      品月蓝浮云暗纹锦锻长袍,袖口扎紧,腰上系着同纹腰带,上面缀着三枚拇指大的玉石。

      为了习武便没有佩戴玉佩,少年长身玉立、如松柏高洁傲立于这明媚朝曦之中。

      银枪在手中上下翩飞,漾起寒芒点点、银光熠熠,周遭生出寒气。

      少年将军手中的银枪收放自如、来回穿梭,出枪时枪尖锋芒逼人,收枪时自如畅快,银色的枪身在晨光的照耀下,反出金属光泽。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清晨的阳光明媚而柔和,照在这位少年将军的脸上呈现出温暖的润泽。
      微风吹起他鬓边的碎发,轻拂过这张脸。

      仗打完围城之困也解了,代国自然应履行承诺,递上一张质子随行人员名单。

      玉珩粗略看了一下有几十位,照拂的大臣、教习课业的官员、随行的护卫……
      这怎么行?

      战国时交换质子就已经常见,是可以多带些人去,但是现在战乱四起。

      苻玉珩作为一个武将,进城之后都已大致摸清这个城池的兵力、布防,这还只是他和众将士的习惯并非有意窥探。

      这么多人去魏国皇都长安城,就是皇室重视这个孩子,怕这孩子会受委屈,苻玉珩也不能断定他们中有没有细作、探子,自是不能接受。

      也无需怎么交涉,代国便让了步,弱国无外交。若不是魏国出兵援助,此时的代国怕已是燕国的属地,代国皇室怕都身首异处,怎敢不从。

      苻玉珩记得出征前,父皇在宣室殿的交代。

      阳光透过青色的直棂窗射入,忍冬纹环环相扣雕于窗框上,玉插瓶中是宫人新换上的苍松。

      “此战,父皇无意援助代国,但是如果代国被燕国攻下,燕国既无内患又无外忧,那下一个必定剑指魏国。”

      父皇拂着手中的奏折,是丞相王修己递上来的,其中几个句着实深刻,“刚柔相济、急缓相通,捭阖自如,阴阳互动,因人而异、因势而治。”

      “吾儿玉珩,这才是你此行真正的目的。”

      一切准备停当,苻玉珩准备反程,代国皇室准备了仪仗出门相送,拓跋楚燃的父亲倒是帝王风范没说什么。

      只是将孩子揽入怀中,“去了长安,你要自省,小心克制、处处隐忍,不要如现在这般自由随性。”便不在多说。

      皇后拓跋落桐却是摸着、抱着、搂着拓跋楚燃说个不止,按照礼仪皇后实在不该出宫相送,但这是自己最爱的小儿子,此次分离,再见不知何年?

      一直在交待四季更替如何穿衣,交待饮食上要注意些什么,交待不要顽劣又交待两地气候差异。

      高以达上前,“将军,时辰不早该出发了,是否催促?”返程不像出征仪式极多,但日头毒辣说了这许多时间,苻玉珩也觉得不妥。

      苻玉珩的母亲并不是当朝的皇后,他的亲生母亲去世的早,连皇后位份都是死后追封的,忆起母亲好像只有宫中画像上的模样。

      母亲去世时他还太小连记忆都是模糊的,能想起的长辈之爱就是父亲。父亲也曾这样揽他入怀,也曾拿出小玩意哄他开心。

      虽然后来称帝多少不在向以前,但是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城见到父皇,少年将军心中也生出温暖。

      “算了,母子一别不知何日相见?早些晚些也不急于一时。”

      代国地处北方,气候干燥鲜少下雨,几乎是日日晴天。
      烈日下,大家军仪齐整,苻玉珩是没穿铠甲,却也觉得天气毒辣,如果坐进马车不甚礼貌只能站着等。

      最后还是代国君王、拓跋十羽觉得时间太久在旁催促。

      这一催更让皇后悲从中来,原本还能克制,保持着皇后的凤仪,此刻也知道分离在即,再也忍不住,哭的不能自已,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长这么大就没有离开过,抓住孩子不放,摸着孩子的小脸亲了又亲,反复嘱托。

      “为什么?为什么?一国荣辱到头来,会是你这么小的孩子担着,阿母舍不得,阿母舍不得燃儿。”

      拓跋楚燃本就舍不得父母,舍不得离开代国,这会听阿母这样说更是大哭。

      苻玉珩离的不远,也能切实感受到虽是一国之君、一国之母,面对此事也是一样的无可奈何。

      魏、代两国弱,燕国兵强马壮、国力强盛,两国联盟,掣肘燕国确实是个良策。

      但是现在放到个人身上却是母子生离,此一去长路漫漫,非魏国允许质子不得归国,私自返回便是死罪,经此一别,何时复见?

      小小孩子命运如何?母亲当然不舍。

      苻玉珩想了想走上前去,向代国皇室行揖礼准备返程,长痛不如短痛。
      代国皇帝陛下似是情非得已,终是放下天子威仪。

      “将军,小子拓跋楚燃一直在他母亲身边长大倍受其母疼爱,近日皇后苦苦相求,求我一定转告将军。”

      陛下看向拓跋楚然,停了片刻还是说了,“望将军在魏国能给予这孩子照拂,让他在魏国不至受苦,给予照拂。”这样肯求对于一位陛下而言,确实是屈尊降贵。

      苻玉珩尚年轻,此时尚未有子但也能懂一个母亲的心,券券爱子之心便是贵为一国皇后也是一样。

      小儿子要去别国为质子,千山万水又不是去游乐,自己已然没有办法护佑。皇后定然知道求苻玉珩,无疑是抓了根稻草,他国的将军求了能有何用,但是此时就是一根稻草,她也想抓住。

      苻玉珩回礼,“陛下、皇后多虑,小皇子虽是质子但按照魏国典章也会以礼相待,本就不至于让小皇子受苦。”

      “但皇后既有所托,日后苻玉珩定会留意小皇子,给予照拂,庇佑他成长。也望陛下遵守盟约,两国敦睦邦交,合力抗燕,不起战火。”苻玉珩说的张弛有度、合情合理。

      代国自有准备送皇子的仪仗,也因为有这支仪仗,苻玉珩不得不放慢了行军速度。

      苻玉珩没有骑马坐在马车里,窗外风景不过尔尔,却能听到不远的马车里,孩子哭的大声,心里难免生出不忍。

      这般大的孩子,如果放在普通人家,现在应该承欢膝下、在父母面前快活的年纪,平日里必是养尊处优的生活,生在皇家有几个人能活的恣意。

      过了片刻那孩子的随从前来通报,询问是否可以上苻玉珩的马车。想那孩子应是有事要说,便让那孩子上了车。

      “哥哥,我要多久才可以回代国,再见我父母?”孩子尚小,脸还没有张开巴掌大的一个,一双眼睛如小鹿般明亮、清澈。

      苻玉珩沉默,他回答不了,如果两国敦睦到了一定年龄,自然可以遣返;但是如果两国决裂,先杀质子泄愤也是有的。

      秦始皇的父亲异人曾经就是质子,可秦国并不在乎这个质子,还是和赵国开战,赵国想杀质子泄愤,是吕不韦从中帮助,这才侥幸留了性命。

      这么复杂的国事,孩子尚小怎么能懂?如果能懂说出来岂不难过。车马不快,窗外景色不过山野茫茫、寂寥一片。
      苻玉珩只好含混的说,“将来会回来。”
      “将来是多久?”

      苻玉珩没有回答,拓跋楚燃一听没有归期,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一颗一颗涌出,虽是在哭却不敢出声,隐隐抽泣。

      苻玉珩生出心酸,小小的孩子也知道兹事体大,自己离开代国为质,不能放任自由、随意任性,在苻玉珩面前也不敢大声哭泣。

      同为皇子,苻玉珩明白这种隐忍、克制,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孩子小小的一只,面容姣好却身形瘦弱。

      “高以达”苻玉珩向窗外喊到,匆匆有一壮硕男子骑马赶了上来。
      “将军有何吩咐?”那男子声如洪钟、一脸髯须。

      “随行,可带了代国的糕点、小食?”苻玉珩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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