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咖啡屋》温青和

3、草台班子搭建中（三）

　　颜辛只有三天假期，现在却已经在咖啡屋里消磨了两天。实际上，她还没有思考好接下来要怎么做，林静雪也迟迟不回复信息，再没消息了。
　　今晚依旧开店。那本「超新店探指南！」被颜辛收到了柜子里，眼不见为净。晚上七点多钟时，她原先不打算回二楼休息，准备就在一楼等到九点——为了实践自己的猜想，看看身体是否还会进入休息状态。
　　小白瞪圆眼喝住了她，让她快点收回这个想法，接着又语重心长地告诫颜辛：“让你在二楼休息，不仅是为了保证身体健康，更重要的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颜辛皱着眉问：“不是说在店里没有危险吗？
　　“是啊！”小白理直气壮，“你作为灵体时，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但是你不把身体留在二楼的话，那危险可就大了！”它掐着阴森森的音调企图吓唬颜辛：
　　“你可别忘了昨天遇到的那些顾客，他们可都是饿着肚子想吃人肉的！那你要香喷喷地站在他们面前，这不就完蛋了吗？不行不行，那我可救不了你。二楼的员工休息室就是专门处理这种问题的，好嘛，除非你说你自己有本事搞定他们，那我肯定不拦着你！”
　　颜辛略微思考一会，随后就往楼上去了。走了几阶，她又停下来，问：“你说的‘基本没有危险’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遇到意外情况对吗？”
　　哎呀！这颜辛怎么那么爱抓漏洞呢！小白气呼呼地回她：“反正我是没有遇到过！”
　　“也就是说……”
　　“哎哟！赶紧走吧你！”小白一溜烟跑了，心里直想：这个颜辛好烦！怎么左一个问题右一个问题，没完没了的！
　　还好，晚上也顺利开始营业了，暂时没什么意外发生。总共来了三个顾客，小白蹲在角落偷偷观察着。
　　……
　　“喂，我想要点新鲜的烤肉。”
　　“不好意思，今天本店没有进货。”
　　……
　　“卤点手爪子吃，再来两盘小菜，随便整整，赶紧的。”
　　“不好意思，今天本店没有进货。”
　　……
　　“人家想吃油爆大肠啦，老板你们会做嘛？”
　　“不好意思，本店今天没有进货。”
　　小白：……
　　最后是小白率先败下阵，比起甩头而去的顾客们，它显然更不能接受颜辛的服务态度。小白从角落里冲到颜辛脚边，垮着一张猫猫脸，声音有些抓狂：
　　“颜辛你不要再赶客了好不好！而且还是用的同样一句话！你就不能上点心吗！”
　　“店里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啊。”颜辛淡淡地说。现在没有客人，她拧了一块抹布在打扫店里的卫生，随着她的动作，桌上留下一片片水渍。
　　“那、那就该想办法啊！”
　　“有什么办法，他们又不喝咖啡。”
　　“那、你也要想办法啊！”
　　“不要强人所难。”
　　小白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我们这两天的营收都是零诶！零！这就算了，顾客们要是口耳相传的，接下来都不会有客上门啦！那就完蛋了完蛋了……”
　　颜辛耸耸肩，好像在说她也没办法。
　　“气死啦，我不管！你作为代理店长也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就在小白差点发脾气的时，外面突然夹带雨气吹进了一阵冷风。她俩微微一愣，终止了对话。不知是什么时候下的雨，一道窈窕的身影停在门口，那位顾客甚至还打了一把雨伞。
　　“又有顾客上门了！”小白兴奋地盯着门口，双眼放光。
　　那是很明显的女性身影。她把雨伞靠在店门口后，又抬手把耳边的碎发整理服帖。小白探着脑袋看直了眼：“哇，这位顾客穿着旗袍诶，她看起来比人还像人。”它又小声地补充：“好靓的女鬼！”
　　它的形容让颜辛听得有些想笑。可随着鬼客的接近，颜辛才发现小白说得也有道理。她穿着一身藏青色旗袍，手中拎着小提包，上面点着玉珠子，她挑了靠近吧台的位置坐下，接着就是在等待服务。
　　一个出人意料的、优雅的鬼来客。颜辛心里想。她拿着菜单离开吧台，走到女鬼身边，放下说：
　　“您好，这是我们的菜单。”
　　“一杯美式。”她说，眼神扫了菜单一眼，示意颜辛拿走。
　　颜辛一愣，很快又收拾好表情。
　　女鬼有一张惹人注意的脸，嘴唇红得发艳，眼睛是阴森的黑。她的眼神带着勾引般魔力，好像只要见了她，谁都必须把注意力上供一样。连颜辛都忍不住看了她两眼，发现她的耳朵上还别着耳坠，像珍珠的，手上涂着指甲油，鲜红鲜红。
　　难怪小白看了一眼，就说她比人还像人。
　　她甚至很正常地点了一杯咖啡。
　　颜辛返回吧台，小白问她：
　　“那位美丽的女士点了什么？”
　　“一杯咖啡。”
　　颜辛一边回答，一边准备咖啡豆，手上开始忙活。
　　小白震惊了：“天啊！她、她好正常！这就是所谓的人美心善吗？”它感慨个不停，还偷偷溜到另一张桌子底下打量那位美丽的女鬼。
　　五分钟后，颜辛把冲好的咖啡端到她面前。“您的咖啡好了。”
　　放下咖啡的同时，女鬼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颜辛。她的视线停在颜辛的工牌上，喉咙里发出颓靡沙哑的声音：“‘代理店长’颜辛。”
　　“您好，还有什么需要吗。”
　　“有。”女鬼笑了笑，她抬手，指甲从颜辛脸上不轻不重地刮过，“把你们的店长叫过来，我要见她。”
　　一股强烈的冷意从颜辛背后窜起，她感觉脸颊瞬间蔓延开一种奇特的麻痹和阴冷，左右脸变成了极不和谐的组合体，形同进入了失重状态。
　　她是要找林静雪吗？颜辛有瞬间的茫然，紧接着是一阵刺痛，小白往她腿上挠了两道，警告声很急促：“颜辛，你的灵体还太脆弱了，不可以和鬼怪靠得太近！这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
　　颜辛小心地后退一步，接着用脚跟把小白别到身后。她斟酌着说：
　　“不好意思，店长现在不在店里。”
　　小白仗着女鬼听不见它的声音，就在颜辛身后躲得严严实实地，肆无忌惮地那在惊讶：“天那！这位美丽的女士到底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林静雪惹了这么道孽债！”
　　颜辛轻踢一脚，示意它安静。
　　“啊，原来是这样。”女鬼说，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那代理店长是什么意思呢？”她发问，看起来却不需要回答，眼神也跟着变得神秘：“是不是代表着……你也有可能成为店长？”
　　颜辛没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自己没都搞清楚的现状，哪还能再给女鬼解答问题。
　　就只能再说一句“不好意思”，然后回到吧台发闷，等着这位女鬼离开了。
　　她刚准备开口，神经却突然猛烈地紧绷，那股凉意又从脚底直往上冲，颜辛个子高，穿的是平底鞋，站得也稳，现在却没理由地踉跄一步。
　　就在那一瞬间，颜辛下意识扭过头。
　　那张美艳动人的女人脸和颜辛的侧脸擦过，颜辛甚至感觉到了牙齿划拉过皮肤的细微痛楚……她还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小白的声音就像炮仗一样响了起来：
　　“啊啊啊啊！见鬼啦！快跑啊颜辛！”
　　女鬼端坐在位置上，抿着嘴笑。几颗尖利的犬牙从唇缝中钻了出来。
　　颜辛什么都来不及想，立刻扭头就跑。她这辈子就没跑得这么快过，骨头卡在临界点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小白又催又喊，还有空闲一边尖叫：“快跑到二楼去！啊啊啊啊！这女鬼不能进二楼的休息室！啊啊啊快跑啊！”
　　也就那么两三秒的时间，颜辛刚跑上台阶，猛地又被拽了下来。人一时间头重脚轻，脑袋着地，一磕就是几个趔趄，眨眼功夫又被拖回地上。
　　有东西缠住了颜辛的脖子，锐利又有韧劲，颜辛抬手撕扯，却抠不到任何一个着力点。
　　她的视线变得白茫又朦胧。头顶的吊灯在摇晃，明明是暖黄的颜色，此刻反而变成了惨淡的白光。
　　是头发。
　　脑袋里仅剩的思考能力让她意识到，是头发紧绞着她的脖子。有那么一瞬间，颜辛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
　　结果那些头发却突然一松，好像它的目的就是为了戏弄，逗乐，扭曲着从脖子上冰凉地攀到颜辛脸上，接着又往下探，缠住颜辛的腰，兜了这么一圈，才把她缚起来扭到女鬼的脚跟旁。
　　一人一鬼面对着面。
　　女鬼延展的头发像朝下涌动的污水。她撑着下巴思索着，看着颜辛缓缓喘过气，说：“你的胆子很大，看起来并不是很怕我。”
　　颜辛陷在强烈的耳鸣里，完全听不见对面的女鬼在说什么。
　　于是女鬼更不满了：
　　“你这样让我很不高兴。”
　　女鬼头发一扬，漫不经心地把颜辛拎到了半空。倒霉的颜辛还没从晕眩里回过神，就看见女鬼咧开嘴笑，一口牙利得能反射出冷光，这哪是牙，根本就是开了锋的刀片。
　　刀片……
　　颜辛恍恍惚惚的，忽然听见小白大喊：“颜辛，快接住！”
　　爆发的求生本能让她准确无误地接住小白甩出来的剪刀，抓在手里扎向女鬼的眼睛。颜辛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表情，浑身的疼痛让血色从她脸上流失，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全部凝结在手臂上——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迟疑。
　　扎下的一瞬间，女鬼张开嘴，咔嚓咔嚓地把剪刀咬成了片。她又舔了舔嘴唇，接着优雅地笑起来了：
　　“你叫颜辛？我喜欢你的眼神。”她叹了口气，饱含遗憾地说：
　　“可惜的是，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女鬼缓缓地张开嘴。
　　颜辛试图让自己挪开目光，那一口森冷的齿牙却牢牢吸引住了她，她看见女鬼的脸皮从发际线慢慢裂出细纹，随着女鬼越张越大的嘴巴，脸皮一点、一点崩开。
　　原先强烈的情绪突然终止了，像被外力掐成了两半。颜辛忽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想法：这个女鬼是不是打算一嘴把自己的脑袋啃掉？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想法一样，女鬼神秘地笑了笑。
　　颜辛想：她现在笑起来比食人花还丑。
　　大概是颜辛的表现让女鬼很不满意，她甚至开始发牢骚：“你就不能表现得害怕一点吗？”她抱怨，“要不是因为你是代理店长，我真想把你留下来好好折磨一顿。”
　　女鬼的嘴巴张张合合，嘟囔着什么，颜辛没有认真去听了。
　　她在想，一定是有哪里出现了错误。就好像玩家在冒险游戏中走岔了路，大概就是遗漏什么重要线索，或是没有经由关键人物触发剧情。
　　咖啡屋必须开门，就必须要有一个存活的店长。千钧一发的时刻，颜辛贸然地想：
　　也许咖啡屋的规则会帮助她逃过这劫呢？
　　“哎，只可惜……”女鬼收回惋惜的神情，晃了晃脑袋，像是在自说自话：“为什么店铺里只能有一个店长呢？”
　　缠在颜辛腰部的头发韧得像一条条钢索。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勒出来了。在强烈的窒息中，她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推开玻璃门，一个冒失的闯入者，手里拎着一把黑色的伞，安静得像只是上门躲雨的迷路者。
　　等她走近一点，颜辛以为自己又见鬼了。
　　那个人脸色惨白，像刚从几十年暗无天日的地方爬出来一样。
　　女鬼也转过头，愣了一瞬，吼她：
　　“你谁啊！没看见这正忙着吗！”
　　她也一愣，似乎被女鬼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随后垂下睫毛，回答：
　　“我是新来的店长，陆淡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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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留言一点爱，作者不成黄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