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咖啡屋》温青和

2、草台班子搭建中（二）

　　咖啡屋的规则？什么意思？
　　颜辛面无表情地站在吧台前，看起来不动声色，泰山崩临不倒，实际上脑子已经放空，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想着自己安稳躺在床上的身体，那现在站在这里的自己又是什么？她脑子里的念头，还是在担心自己是不是死了。缓了一会，颜辛终于忍不住又问小白：“我真的，没死？”
　　“是啊，说你没死就是没死，”小白听得很嫌弃，问她：“颜辛，你怎么这么怕死啊？”
　　“我刚准备贷款买房。”
　　“昂！”小白点了点头，心想：不错，人生有个目标，好忽悠。它接着说：“这不是挺好的吗，到时候还贷挺累的吧，以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颜辛听出一丝不对，赶紧问：“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呆在咖啡屋里，经营自己的产业，总比做打工人好吧，还贷款不就更容易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颜辛只觉得头大，一时间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混乱的情况。她又问：“林静雪呢？”说完她才想起来这件事，这会沉不住气了，立即拿出手机给林静雪发消息。
　　-林静雪，速度出来解释。
　　留言没有收到回复，对着这种情形，颜辛忍不住乱想，林静雪不会是出事了吧？她心中的不安加剧，一连拨打了好几通电话，可结果都一样，只有忙音。
　　小白盯着颜辛，猫眼珠子仿佛可以看透人心。它说：“放心，她没事。”
　　“那她去哪了？”
　　“她跑了。”猫咪呲了呲牙，恶狠狠地说：“才上了两天班就跑了，她说她不适合这个行业，要在别的地方发光发热。”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颜辛终于表情失控。她瞪大了眼，感觉眼镜从鼻梁上缓缓下滑，没办法，只能又往上拖了拖眼镜。嗯？眼镜？居然还能感受到眼镜的吗？
　　“我觉得你比林静雪合适多了。”小白仰起头，认真地说：“真的，你比她适合接手这个店，其实林静雪才上了一天班，第一天她直接昏过去了。”
　　“……”
　　“不行，林静雪还是得回来。”颜辛说着又去摸手机，小白诶诶诶了几声，赶紧说：“好了好了，实话告诉你，她肯定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林静雪说一定要找到下个店主才准备回来。”
　　“上哪找？”
　　“不知道啊。”小白有点幸灾乐祸，“所以我才说你很适合哦，谁知道林静雪要上哪找人，满世界的，哪找得到？”也不等颜辛反应，它又说：“你看你胸前的工牌。”
　　颜辛顺着它的指示，低头往下看，果然在胸前一块工牌。上面清晰写着“代理店长”四个字，末尾还印着颜辛的名字。
　　“看到没，这就代表你进入了咖啡屋的规则空间，在这里面，你必须、必须遵守一切规则。”
　　“……”
　　“啊，需要我给你进一步讲解重点吗？”
　　“你们这是强买强卖。”颜辛冷着脸说。她别过头，又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白天你可以自由行动呀，随便你想回去上班或者去哪，只是夜晚咖啡厅必须营业。”小白举着爪子凌空乱抓，企图忽略颜辛问题中的重点。
　　“人类的身体实在太脆弱了，没办法支撑起长期的劳动，不过你不一样。夜晚的你会以灵体的形式存在，身体却在休眠，所以一点也不辛苦。怎么样，很划算吧？”
　　颜辛：“我不觉得。”
　　“哎呀，颜辛你不要这么冷淡嘛，既然来了都来了，坦然面对现实多好？相信我，在咖啡屋里上班你只赚不亏！”
　　“那林静雪怎么跑了？”
　　“额……”小白被噎住，好一会才说，“那是她心理承受能力不行，不适合这份工作。”
　　“我也不适合。”
　　小白又被噎住。它哎呀哎呀地刚准备开口，就发觉颜辛的眼神警惕地停在自己身上。
　　“你说话怎么一股林静雪的味？”
　　小白挠了挠脸：“……没办法，和她呆了一阵子，被传染了。”

　　颜辛不说话了，气氛一时冷得尴尬。她没表情的时候神情很严肃，嘴唇没有紧抿，却也绷像一条线。小白不知怎么的开始发慌，声音也弱下来：“哎呀，你别不说话嘛。你这样怪吓人的。”
　　颜辛扫了它一眼。确实，以前刚入职公司的时，同事们也都有点怕颜辛，后来熟悉了点，才敢在聚会的时候趁机调侃，说她沉默寡言，大多时候冷得像个冰块。颜辛是有点不爱说话，但她自己觉得没到那种程度，反而是林静雪常夸张地说：“我看你是对自己的认知有问题！”
　　一想到林静雪，颜辛就开始头痛。她试图用逻辑思维理清楚这件事，但很显然，现在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已经超过了科学的范畴，怎么理都像是打了死结。她压根不清楚现在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说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小白紧张起来，来来回回地在吧台上跑圈，嘴里话嘟囔不停：“颜辛，咱们有话好好说嘛，这里也不是什么黑店，不然你有什么要求你提提看，我看能不能满足你？”
　　“赚大钱？走上人生巅峰？”
　　“谈个轰轰烈烈的恋爱？给你找个万中无一的对象怎么样？”
　　“哎哟，有要求你就说嘛，什么事都好商量是不是……”
　　没理会小白那头的嘀嘀咕咕，颜辛突然说：“安静。”她按住小白的头，“有人来了。”
　　小白气鼓鼓地挣脱开：“大晚上的哪里有人来，鬼才来呢！”它一边甩脑袋，一边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有话好好说，不许上手摸我。”它又嘱咐：“颜辛，你别怕！它们在店里是不能伤害你的！”
　　颜辛没理它，只盯着推开玻璃门走进来的那个人，心里莫名发紧。
　　来的是个男人，看着四十岁左右，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阴沉沉地走到柜台前，眼睛直勾地打量着颜辛。颜辛心头一跳，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脑子短暂放空后，忽然问了句：
　　“您好，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搞点菜来吃。”男人说。他的嗓门粗厚，普通话说得不是很标准，带点地方口音。
　　颜辛松了口气，她下意识从吧台一旁拿过菜单，放到男人眼皮底下。说：“您可以看看我们店里的菜单。”
　　男人扫了一眼，没打开。突然问：
　　“麻婆人脑，有不？”
　　“……”颜辛瞳孔微缩，她刚准备说话就差点咬到舌头。“不好意思……”
　　“回锅肉，有不？整一道，人肉要新鲜点的，死了超过三天的不要。”
　　“这个……”
　　“夫妻肺片？油爆丁？”随着颜辛长久的沉默，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咋啥都没有啊？你们怎么开店的？这咋做生意啊？回屋头睡觉去吧！”
　　“不好意思，”颜辛趁机收回菜单，她低着头说：“我们这是咖啡店，不是川菜馆子，想吃这些名菜的话，您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
　　男人留下一声晦气，甩头不高兴地走了。颜辛这才抬头看，店里开着暖暖的黄光，把男人的影子拉得晃晃悠悠。
　　颜辛第一次责怪自己为什么把眼镜配得这么清晰。男人的后脑勺开了个大瓢，大概是遭了钝器一类的狠手，像个漏瓤的大西瓜，脑仁都缩成了一团。
　　等不及男人离开店铺，小白就雀跃地跳上颜辛肩头，惊喜地说：“天啊，颜辛！这不是挺好的嘛！你真是可造之材！”
　　颜辛一把捂住它的嘴。
　　小白呜呜咽咽地说：“没事啦，不用担心，他听不见我说话。”颜辛松开手，把它拎到吧台上，默不作声地盯着它。小白在她的眼神里败下阵，不用问就赶紧掏空话兜子：
　　“因为我是咖啡屋的看守员，所以只有店里的人才能听见我说话，其他人都是听不见的。”
　　“这也是规则之一？”
　　“聪明！我真是越看你越觉得满意！”
　　“看守员是做什么的？”
　　“哎呀，我的责任可多了，像是物色店长这种事，我的眼光就特别独到。还有还有，像是监督店铺营业啊……负责提醒店长不要犯规啊……还有……”
　　颜辛打断它一连串的唠叨，直奔主题的问：“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那这就是店铺的客人呀。”小白眨了眨眼，又准备用猫咪的模样装可爱蒙混过关了，“你看你不是做得很好嘛，只要好好接待客人就可以……”
　　颜辛深吸一口气，随后将小白拎了起来：
　　“你们这是什么黑店？专门做人肉生意？”
　　“没有没有！”小白挣扎着蹬腿，幸好颜辛只是吓唬吓唬它，很快就把它放回原处。它赶紧说：“只是来的客户有些是恶鬼，恶鬼嘛，它们喜欢这些东西，满足客户需求自然也是店长应尽的需求之一……”
　　“所以？”颜辛冷冷地盯着它。
　　“哦哦不过店铺的经营方针最终还是要取决于店长的！毕竟我们营业的是咖啡屋嘛！”
　　“林静雪呢？她都怎么做的。”
　　说到这个，小白开始委屈了：“她啥都没做就跑了！”
　　“要是她没有人顶班，是不是就走不了了？”
　　“是啊！店铺怎么能不开门做生意呢？我们可是每天都要赚钱的！每天开门，这可是规则之一！”
　　“所以。”
　　忽然间，一片阴影盖了下来。小白抬头，发现颜辛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
　　“就是你，让林静雪忽悠我来的吧？”
　　小白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我们、有话……好好说嘛……诶快看，又有客户上门了！”
　　一队情侣模样的“人”手挽着手上门了。

　　女人娇笑着点单：“来杯新鲜人血，加冰，加点柠檬。”
　　颜辛：“不好意思，今天的人血售空了。”
　　“啊……好扫兴，那随便上点肉来吃吧。”
　　“抱歉，新鲜的都售空了。”
　　女人大跌眼镜：“不是吧，你们的生意看起来不咋地呀？”
　　“不好意思，刚才来了个大客户。”
　　“好吧好吧。”女人嘟囔着和伴侣撒娇，“好扫兴哦！达令，我们走吧，找别的地方吃顿好的去”
　　他们手挽着手，来了又走了，倒也没生气。颜辛目送他们离开，注意到女人走着走着，突然歪了脑袋，她抬手一拍，又把脑袋推正了。
　　颜辛：“……”
　　也不知道下个“客人”什么时候会出现。颜辛只能趁着这个空挡抓住小白，捏着它的猫猫脸颊说：“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好！”
　　在拷问式的你问我答下，颜辛最后总结出以下几个重点：
　　小白无法与店铺相关者以外的人沟通，所以没有办法代理店长的职责，又因为店铺必须每天开店经营，因此变成了有求于自己的局面。
　　现在，优势掌握在了颜辛手里。
　　而店铺开门的同时，无法拒绝来客。如果遇到赖着不走的客户，也只能等到天亮的时候他们自行离开。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只有鬼怪会光临夜晚的咖啡屋。
　　这是一间鬼怪咖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