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靠山掉马后》三谙

16、王八蛋

　　昏暗的光线中，银白色面具乍一看有些吓人。

　　荆如蕴浑身一抖。
　　她强行压抑住惊慌，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今日的运气究竟有多糟糕？
　　遭遇幕后之人的黑手不说，随便挑个房间进去，还能撞见这家伙！
　　撞就算了，还直接后退到人怀里。

　　荆如蕴迅速权衡了目前的形势。
　　她乖巧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害。

　　银色面具后，那双眼睛似乎笑了一下。

　　但还没等荆如蕴看清楚，就感觉脚下一空。
　　她对此毫无准备，险些发出惊呼。

　　荆如蕴暗骂，这家伙在动手前怎么就不能先打个招呼。
　　感觉自己像小鸡仔一样，被人拎着后衣领，带上了房中的横梁。

　　才刚刚躬身站稳，房门便被从外面推开。
　　那个搜查院落的人进来了。

　　荆如蕴屏住呼吸，俯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那人用布巾蒙着面，看不清楚样貌。
　　他在房间角落里翻找一遍，又将木质橱门拉开看了看。
　　粗暴的翻箱倒柜后，又将那些东西胡乱堆积在一起。

　　大概是思维盲区使然，或者对方笃定荆如蕴没有武功，全然想不到抬头看房顶。

　　没多久，那人便推开门，去隔壁搜查了。
　　荆如蕴缓缓舒出一口气。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态。
　　房屋老旧，中央的横梁也很窄。

　　被人带到半空后，荆如蕴很难保持住平衡。
　　她双腿紧并，半蹲在木质横梁上。
　　而后背靠住那银面人，才得以不跌下去。

　　身后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荆如蕴意识到，是对方的胸膛。
　　还隐隐能感觉到心跳。

　　她当即要起身，就脚下一滑。

　　连惊呼都来不及，荆如蕴就坠了下去。
　　跌下半空的时候，她自我安慰的想，应该死不了。

　　以她习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高度，顶多是摔出骨折。运气好些的话，只会落下些淤伤。

　　后脖颈被人一提。
　　荆如蕴在半空中荡出弧线，被那银面人抓着衣领，再次拎上了房梁。

　　“……”她理了理自己的领口，“阁下对这个位置，当真是情有独钟。”

　　听她这样说，银面人似乎有些无语，“你怎知方才搜查的那伙人，不会再次折返回来？”

　　这样说倒也有理。
　　随着荆如蕴的动作，她袖子里掉出什么东西，天女散花一般，刷拉拉洒落到地上。

　　是从小药包里顺出来的赤芍。

　　银面人看了看地上的草药，又看了看荆如蕴。
　　“说说吧，你又干了些什么。”

　　荆如蕴讪笑，将双手背到身后。
　　“那是赤芍。”

　　银面人对着地面伸手，衣袖一挥。
　　零碎散落的赤芍根，便在这股力量下化作粉末，被扫到墙角，与尘土混在了一起。

　　“我去往左相府送药。原本应当是给夫人的保胎药，但其中的白芍一味，却被人给换做了赤芍，是妥妥的堕胎药无疑。”

　　荆如蕴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遭遇讲了出来。
　　少女抬着眼，从最初讲话的语无伦次，逐渐条理清晰。

　　“后来返回时，我无意察觉到，马车行驶的路线不对——”
　　荆如蕴话说一半，冷不防朝对方出手。

　　可惜没能成功。

　　银面人反应速度极快，精准预判了荆如蕴的动作。
　　他捉着荆如蕴的手腕，将其抬起。

　　荆如蕴另一手想要抵挡，也同样被人捏住。
　　银面人的手很大，单单一只掌心，便可攥住荆如蕴双手的腕骨。

　　那经过伪装的声音道，“同样的错误，我总不至于犯两次。”

　　银面人将荆如蕴藏在手上的机关取下来。
　　正是上回刺入过他手臂的铜质花瓣。

　　“收起来吧。”银面人道。
　　荆如蕴倔强的和他对视。

　　见荆如蕴没反应，银面人道，“或者，我来帮你收？”
　　自己的吊坠在胸前，总不能让对方上手。荆如蕴只好拿回机关，塞了衣领。

　　她瞪视着银面人。

　　银面人意识到，上次二人这般对峙的场景，是自己掐着对方的脖子，打算要了对方的命。
　　他松开了对荆如蕴的禁锢。

　　银面人退后半尺，向荆如蕴抱拳道，“上次是我不对。”
　　“误将姑娘认作了奸细，才会那样做。”

　　荆如蕴回想当时的情景，发现自己也没吃什么亏。

　　“且姑娘虽然口中说着毒药，实际给我吃下的还是解药。”
　　银面人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荆如蕴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她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道歉。
　　“这么说来，阁下与那拨人并非同伙？”

　　“自然。”
　　“我今日在此，便也是追查着那伙人的踪迹来的。”

　　“那个驾车侍卫，似乎通些医理。”
　　荆如蕴回忆，“我向他洒了迷香粉，想要骗他是毒药粉，却被识破了。”

　　“今日挟持你的人，与当初在山路赶车的那位，应当属于同一个组织。”
　　银面人道，“其中不乏通医懂药的人，以此作为害人的途径。”

　　“确实，”荆如蕴点点头，“二者的作案手法也十分相似。”
　　“都是在药包中做手脚。药方正确无误，而药材出了差错，还是些不易察觉的区别，打着叫我背黑锅的主意。”

　　“不愧是荆家小姐，”银面人称赞，“医术果然了得。”

　　对对方调查过自己之事，荆如蕴并不意外。
　　“阁下怎么称呼？”

　　银面人不答。

　　既然戴着面具，便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这样做的原因，要么是干出亏心事见不得光，要么是身份不便于暴露于人前。

　　对方显然是后者，荆如蕴想。
　　但即便现在猜测对方的身份，也无法得到回答。
　　她干脆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荆如蕴想到两次事件的受害者，“方老将军和左相夫人，二者分明毫不相干，为什么会成为幕后之人的目标？”

　　银面人摇了摇头，“现下只有两位受害者，还没有办法从其中看出关联。”

　　“对了，方才那些人，你就这样放走了吗？”
　　荆如蕴想到对方的武功，“你身手也不错，为何不去捉人？”

　　“放长线，”银面人回答，“才能钓到大鱼。”

　　听对方这么回答，便是已经有人去追踪了。
　　说明他还有不少手下。

　　莫非是江湖中人，因着行侠仗义，所以才遮掩面目？

　　在狭窄的横梁上保持平衡，荆如蕴早已双腿发颤了。
　　她膝关节处有些酸痛，“那伙人应当已经走远了。咱们能不能先回地上说话？”

　　银面人没反应。

　　复盘了方才的种种后，荆如蕴忽然意识到，在二人的对话里，主导权始终掌握在对方手中。
　　她猛然抬起头，“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银面人装傻。

　　“你我立场既然已经相同，”荆如蕴磨牙，“隐瞒相貌和身份就罢了，这种事情也不能坦白？”

　　“拜阁下精湛的演技所赐，”银面人点头，“我确实是故意的。”
　　他早就看出荆如蕴恐高，才特地将人带到房梁上问话。

　　于狭窄的木椽上保持平衡，又距离地面十几尺远，荆如蕴多半的注意力，便都会放在担心周边环境上。
　　如此一来，思考其他事情变得迟缓起来，思路完全被对方牵引。话语的主导权，也在不知不觉中，拱手相让于对方。

　　使人处于被迫的紧张状态，难以分心撒谎，便更有可能讲出真话。
　　荆如蕴愤愤的想，这种审讯的手段，这家伙用起来倒也不着痕迹。

　　银面人看着荆如蕴的神色，“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荆如蕴没好气，“你还挺有理。”

　　“那是自然。”银面人彬彬有礼道，“是你要我坦白，我才说的。”
　　荆如蕴：“……”

　　她气不过，便干脆也回敬对方一件事。
　　“如此说来，我也有要同你坦白的事情。”

　　银面人：“愿闻其详。”
　　荆如蕴：“当初在山路上，我给你吃解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个瓷瓶里，是有毒药在的，只不过，药效须等上一盏茶才能发作。”
　　当时以荆如蕴的处境，等不起这么久。

　　“而解药虽然不但不致命，反而帮你解了毒，却有乏力晕厥的副作用，且药效很快，只需要几秒。”
　　所以，蛛毒解药，是比毒药更好的选择。

　　听她说完，银面人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什么被戏耍的不满。

　　荆如蕴有些不相信。
　　他竟然如此大度？

　　荆如蕴怀疑的问，“你什么时候，这般宽宏大量了？”

　　却见银面人轻巧纵身，便跳下了房梁。

　　“等等，我还在这里。”
　　荆如蕴扒着木椽道。

　　银面人抬起头，“我小肚鸡肠。”
　　是在回答荆如蕴方才的疑惑。

　　“别，”荆如蕴心说，早知道便不逞这口舌之快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别把我丢在上面。”

　　“我丧尽天良。”银面人说。
　　荆如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对方继续道，“穷凶极恶，逍遥法外，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荆如蕴这才意识到，方才那几个词，都是当初在案发现场，自己对着大理寺众人，用来形容银面人的。

　　“您侠肝义胆！”
　　荆如蕴连忙改口，“您见义勇为，遵纪守法，心慈人善，古道热肠。”

　　银面人推开窗户，“我记仇。”
　　随后，便身形一闪，消失在窗外。

　　荆如蕴：“……”
　　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

　　殿下你这么狗是找不到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