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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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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泫不说话,翟奇思就凑到他身边去。
“咱们都好久没见了,大哥哥,”翟奇思搂住骆泫的胳膊,“好不容易见面,你理理我。”
这小子会撒娇会招人疼,一口一个“大哥哥”,别说骆泫本来就没动气,就是真有气也要被喊没了。
骆泫低头看着吊在自己身边的小金毛,禁不住还是笑了,说:“理你呢。”
“那你不准生我们的气,”翟奇思再接再厉,“我和铠铠就是一时没忍住,下次肯定不这样了。”
“没生气,”骆泫把他从自己胳膊上扒拉下去,“看你们受伤了我难受。”
“别难受别难受!”翟奇思立刻说,“你看,啥事儿没有!”
“嗯。”骆泫转开话题,问:“新染的头发?”
“啊,新颜色!”翟奇思顺坡就下,他一笑起来是非常勾人的,说:“大哥哥也染一个吧。”
“我可玩不来你们年轻人的潮流。”骆泫摇摇头,拉上骆铠,就准备走了。
谁知道骆铠没动地方,说:“等会儿。”他冲翟奇思扬了扬下巴,“你先开上车等我们,我和我哥说句话。”
翟奇思有点不愿意,但骆泫点了点头,他就先出去了。
骆泫觉得很无奈,这小子遇到事就动手的习惯可真得改改了。可骆铠到底是为了他的事去闹的,他又觉得感激和愧疚,同时还得想想怎么和骆铠说他和邹亮已经分开了的事。
头疼。
等骆铠买了两杯热巧克力过来的时候,骆泫正坐在椅子里按着眉心。
咖啡厅的卡座顺着落地窗放了一排,中午太阳足,到处都是明亮的光。骆泫已经把外套脱了,里面毛衣是白色的,袖子稍微盖住了一点手背,整个人看着很温柔。他很清瘦,面部比例和线条都好看,不锋利,鼻梁高得正到好处,眼睛垂着,睫毛挺抢眼的。
骆铠也帅,但看着就带刺,和骆泫完全两个风格。
“哥,”骆铠递饮料,“先喝点。”
骆泫睁开眼,抿着嘴看骆铠坐下。骆铠心里没底,带着点讨好说:“哥。”
“铠铠,”骆泫坐直了,拿了杯热饮到手里,说,“胳膊有没有事儿?”
“没有,”骆铠活动了一下手臂,“那孙子力气真他妈大,那么使劲儿干嘛。”
骆泫笑了下,垂了垂眼,在杯子上贴着手指,顿了会儿又叫了声铠铠,说:“谢谢。”
这句谢他放到这里说,谢的是骆铠帮他出气,虽然方式野了点儿,但只有真的熟真的亲的兄弟才会这么做,这一点骆泫很感谢。
两个人不是一个妈,骆泫妈妈去世的那年他九岁,他爸过了三年再婚,骆铠的妈妈是怀着骆铠进的门。那个时候骆泫早都懂事了,男女婚姻那点儿事里的浪漫他不懂,但现实的一面他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很会和后妈相处,永远有礼貌,也永远带着距离,这一点他爸和后妈都很满意。骆铠妈也不是主动找茬儿的人,家里挺和平的。
但骆泫高中住校,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今天,就没怎么回过家。
最重要的是,骆铠他妈在乎家产,而骆泫进了艺术这一行,和家里的生意一点儿不沾边,也不想沾边,所以继母那边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骆铠是很喜欢这个哥哥的,从小就跟在骆泫屁股后面。骆泫对此非常清醒,同父异母这个事儿得辩证地去看待,上一辈人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也和孩子无关,所以兄弟俩关系不错。
所以骆泫其实是很护犊子的一个人,有时候舞团的年轻演员被外来的排练教师批评,他也会帮着说话,对谁都很照顾。
但骆铠不接他这声谢,觉得哥总是太客气。
骆泫看着很柔和的一个人,其实他和所有人之间都留着一点距离,这点距离可以让他在关系掰了之后全身而退也不尴尬,和谁都一样,哪怕血亲也是,这点骆铠不是很喜欢。
他喜欢儿郎义气,热血青年称兄道弟,还分什么你我。
“你分手了咋也没告诉我一声,”骆铠稍微带点儿埋怨,“陪你喝酒泡吧物色新男友,你弟弟我最擅长。”
“可别,”骆泫笑了一声,“我年纪大了,经不起你们那么折腾。”
骆铠问:“哥,这次要不是我自己看见,你打算啥时候告诉我你和那个姓邹的分了的事?”
骆泫说:“今天。”
“哦。”骆铠姑且相信他,但他问这个不是因为他多关心骆泫的感情生活,而是觉得骆泫不和他交心。他可是什么都和哥说,不仅女朋友,平时玩得好的那帮兄弟也都和骆泫认识的。
他问:“怎么分的?”
“就那么分的。”骆泫看了他一眼。
骆铠问:“为啥?”
“不为啥,”骆泫苦笑了一下,“就是觉得过不到一起去了。”
“那,”骆铠问,“啥时候分的?”
“一周多吧,”骆泫说,“就是把话都说开了,和平分手。”
骆铠摸摸鼻子,说:“哦。”
“所以他今天......”骆泫缓缓地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邹亮和别的女孩出去吃饭,充其量算分开之后找新的找得快了点儿,但是没到出轨或者背叛那一步。
骆泫说:“你室友说你和小奇他们几个出去了,我就找的小奇。他说你们在这儿呢,我当时吓了一跳。”
“卧槽,”骆铠皱眉,“这家伙出卖我。”
的确是翟奇思告诉的骆泫他们在邹亮公司,要不然骆泫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翟奇思这事儿办得挺有意思的,在电梯里给骆泫发信息汇报了地点,明知道骆泫在来的路上了,转头就该干嘛干嘛,跟着一起打人去了。
“我当时就和小奇说拦着你,告诉你别去闹,我和邹亮已经分开了,”骆泫说,“他没说吧?”
“没说,”骆铠回答,“他就是说了,我也照去不误!”
骆铠算是看着骆泫和邹亮走了这一路,先前一起吃过两顿饭,不喜欢邹亮。他觉得邹亮配不上骆泫,也看不上邹亮那种好面子的作派。
“分了好,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他说话的时候表情丰富,仿佛邹亮就站他面前,“什么玩意儿老是打压你,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去,把你当女人了吗!不是,女人也不行啊,现在早他妈不兴大男子主义那一套了,他拽个屁啊!我就问你,他和你为了你工作忙这件事闹过几次?他工作不忙?凭什么啊!都是男的怎么就他这么恶心人呢!而且他出门了还要挂脸,这么糟践你,有意思吗!”
邹亮不高兴的时候不管别的,直接冷脸,骆泫在他身边他就甩手,家里外面都一样。有次和骆铠一起吃饭,骆泫排练出来晚了,迟到了一会儿,邹亮当着骆铠的面就在饭桌上掉了脸。
场面真的太尴尬了,偏偏骆泫不是会直接起冲突的人,落在骆铠眼里就是在受委屈。
“臭傻逼,”骆铠骂,“哥你没看见他刚才怂逼那样。怕在同事面前丢了面子,一脸做贼心虚,说不定他和那女孩在你俩分之前就好上了呢!”
骆泫喝了口热巧克力,很简单地“嗯”了一声。
“分了好,真的。”骆铠骂完了,放下二郎腿,前倾身体把胳膊架腿上,说:“哥,我能觉出来。”
骆泫端杯子的手一顿,问:“你觉出什么?”
“觉出你和他在一块儿不快乐。”骆铠认真地说。
浑小子并不是不懂事,正经起来说的话让骆泫没法一笑了之。骆泫愣了愣,放下杯子,手指在纸杯上刮了刮。
“其实换个没心没肺的人,我也觉得无所谓。”骆铠很重地出了口气,“关键是,他说话太难听吧,哥你又是什么都往心里去的人。他每句话都戳你的痛处,你不说话不反驳,这其实已经是很大的问题了。你什么都闷心里,表面上笑,心里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两年我就眼看着,你绝对过得不快乐。”
骆泫说:“所以现在分开了。”
“重点是过去的那些你得忘掉,”骆铠伸手轻轻拍了下桌面,“不能他说你不好你就真觉得自己不好了。”
“嗯,”骆泫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光明白了,我见过的人就你最明白。哥啊,其实你,”骆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其实你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这话一说出口就想起金老师那句“嘿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呢”,骆泫笑了声,问:“什么东西?”
“你在人前,比如说工作的时候,特有自己的一套,”骆铠没笑,比划了一个跳舞的动作,说,“但一到生活里你就没自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骆泫皱眉,说:“没有的事儿。”
骆铠说:“有。”他的表情很不好看,“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反正这么多年,你和骆家之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这是骆泫不想讨论的话题,他揪了一下毛衣的袖子边,没看骆铠。
“反正你和邹亮不合适,”骆铠靠回去,抬手揉了揉肩膀,说,“我和小奇今天揍他那几下也不全因为他和那女的吃饭,他丫早欠收拾了。”
骆泫挑眉,他今天没见着邹亮,问:“你们真把人给打了?”
骆铠说:“当然!”
“我的天。”骆泫半闭着眼点了点头。
“不是,哥,他啥事儿没有,我们还挨打了!”骆铠捂着肩膀,“都怪后来出来那人,什么玩意儿......”
骆泫抬手让他打住,公平地说:“你都闹到门口了,人家维护公司利益,你别在这儿装可怜。”
骆铠转而捂住心口,说:“哥,你!好狠的心!”
“少来。”骆泫笑着瞪他一眼,“反正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今后该怎么着怎么着,你别再想着找谁麻烦,听到没有?”
骆铠心里还堵着气,一口气喝了半杯饮料。
“尤其是找到谁谁谁工作单位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做。”骆泫稍微沉了语气,拿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说:“私生活总得和工作分开,人品什么的......有时候也不能带到工作里去。这年头凭自己做事都很不容易的,像我们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但生活不是过家家,你今天这个事实在仗势欺人。那么多人没有退路,邹亮是一个普通人,你去这么一闹,万一让他丢了工作,这事就太不好看了。”
他太温和,说的话也太正确,但骆铠不服气,小声说:“那也是他活该。”
今天特意闹到这里来,其实就是为了让邹亮在公司混不下去。
但骆泫说得对,他和翟奇思这些富二代就算是闹出什么也能靠着家里吃喝不愁,但这个社会上多数人都得死死地攥着工作来糊口,还要承担养家的负担。
“......当我没说。”骆铠自己想明白了,改口说,“我知道了,哥。”
“记住了,”骆泫说,“没有下次了啊。”
“哥,我求求你,”骆铠咬牙切齿地说,“别再为那个傻逼考虑了,行吗!你能不能自私一点!”
“能。”骆泫站起身,摸了一把骆铠前两天刚剃的钢寸,说:“走了,去你学校。”
掌心触感挺扎,骆铠还故意摇了摇头,骆泫笑了声。他这一天过得很怪异,但无论如何也算是个分界线,他的确得往前走,过去的那些事好的坏的都应该忘掉,骆铠说得没错,他压在心上的太多了。
他们离开,邻座的人就把刚才一直举在脸前挡着的报纸拿了下来。
韩修脸上还是一副正在沉思的表情,只是眼梢稍微上挑。咖啡厅的座位都是顺着墙摆的,他刚才一直和骆泫背对背坐着,这会儿刚好从落地窗看出去,目光一直追着骆泫的背影。
直到骆泫他们上车走了,才挪开眼,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