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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春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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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李恒走后,崔斗雪才续上刚才的话头:“想说什么来着?”
      秦姗又紧张起来,眼睛骨碌碌转着:“倘若我说,我知道以后的事。你......你信吗?”
      崔斗雪怔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后面跟着的春棠秋棠也呆了一下,转头看向黄鹂。
      黄鹂无奈地笑了一下。自从前几日主子醒来之后,精神恍恍惚惚的,常拉着她说这些话。可把秦府一众人吓着,老爷还托了宫里出来的老太医给小姐瞧病。然后小姐也就不念叨这些了,只说是做了个梦,大家这才把心放回去。可不过安分了几日,听到长公主设宴后小姐又奇怪起来。先是拉着她问如今几年,又问自己今年几多岁了,弄得黄鹂是一头雾水。一一回答之后,秦姗就慌慌忙忙地写信递给了崔府上。
      “看来是不信了。”秦姗嘀咕了一声。
      崔斗雪攥了下秦姗的手,皱眉道:“生了个病倒是被魇了。”
      “没有,”秦姗料想到崔斗雪的反应,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什么脾性她还不了解,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一向是不信的,只好闷闷道,“罢了,再说吧。”
      旁边候着的侍从也适时迎了上来,一脸笑意:“两位小姐,长公主那边开宴了,奴才这就引二位小姐过去吧。”
      两人跟着侍从在小苑弯弯绕绕,终于看到不远处闲散坐落的几个亭子。男女分席而坐,先按品级再按资辈。女席这是以长公主为中,依次往外坐开。男席那崔斗雪看不真切,隐隐是以几位王爷为中。在觥筹交错中,二人姗姗来迟。
      两人坐的位置旁都是小辈,各府小姐都安排在这处了。不过才落座,旁边就有人拉了拉斗雪的衣袖,问道:“怎么来迟了?”
      斗雪侧脸望去,是国公府上的三小姐宁萱。她正侧头微微笑着,头上戴着的珠翠钗环随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却没有发出声音。
      明明只比她们长了一岁,宁萱总是端庄大方的,寻常孩童的跳脱顽皮在她身上倒像是没有出现过。国公府管教严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话便是虽没有明说,但京中众人心里都和明镜似的——这国公府三小姐,未来可是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贵人。私底下大家总会戏称宁萱为“小太子妃”。
      秦姗格外不喜宁萱,原因十分简单,秦姗好动得很,平常众人也只会夸她小孩心性。可一站在宁萱旁边,她爹立马就觉出落差感了,瞧着女儿哪里都不顺眼,总会逼她去抄佛经静心。
      崔斗雪倒是觉着宁萱人好,于是也微微笑着:“两人在路上耽搁了。”
      宁萱点了点头,眼睛不经意间看了秦姗一眼,没想到对视上了,也是一愣。她知晓秦姗不喜她,所以平时能离远点就离远点,如今没看到秦姗脸上有撇嘴不喜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
      秦姗呆呆看着宁萱,复又眨了眨眼才缓过神来。她方才瞧到宁萱的脸时,脑海里有些回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来,引得她呼吸一滞。与宁萱对视几秒后,她才慌乱地垂下眼睛,紧紧盯着衣裙上绣的花纹。
      崔斗雪没注意到这段小插曲,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坐在上席的崔婧霜。嫁去徐府一年有余,见到大姐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见还是在除夕宴上。从这里看去,崔婧霜的身影绰绰约约,低头小口啜酒,下巴尖了点,比年初消瘦了很多。
      “听闻徐娘子日子过得有些难呢,”有人忽然道了一句,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崔斗雪立马转头看去,就见一人睨着她,又怜悯地瞧了一眼崔婧霜,自顾自道,“怕是抢了别人丈夫的报应!”
      是那被徐大娘子属意当儿媳的宋三小姐的妹妹,四小姐宋如琼。
      纵使平时不争不抢的崔斗雪听到这话也狠狠瞪了宋如玉一眼,反问:“别人的丈夫?敢问除了我姐姐,我姐婿还娶了谁?”
      宋如琼噎住,如果说出姐姐宋如瑜名讳不就踩进坑里了,于是支支吾吾找不出话来反驳,面上羞红一片,美目一瞪,把话给憋回去了。
      两人都想为自家姐姐寻口气,小孩心性。崔斗雪赢了这一场心里也不痛快,联想到先前母亲说的话,再看崔婧霜与徐笠走在一起怎么看都不顺眼。想着嫁过去不仅要被婆婆说教,还要受风言风语,宋如玉现在敢在她这个亲妹妹面前说三道四,背地里又该怎么讨论!
      整场宴崔斗雪一言不发,闷闷吃着案几上的菜肴。没注意到对面男席莫名热闹了一会,也没注意到秦姗的脸色变了又变。

      //?
      宴后小苑后的绿坪已经设置妥当,只是日头正盛,长公主才又设了双陆、投壶、骨牌消闲,等到太阳下去些再过去踏青。所以其余人要么凑上去聚在一起玩乐,要么寻个清净处吃着茶点聊会家长里短,总之各自找着地方玩去了。
      秦姗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没有以往拉着她凑热闹的样子,崔斗雪只好陪着她在亭子里坐着。
      背后突然有人抚了抚:“斗雪。”是崔婧霜。
      方才侧侧看着瞧不真切,如今正脸一看,瘦了哪止一点!脸上搽了胭脂也没有遮住神情上的疲惫。崔婧霜朝着秦姗点了点头示意,便拉着崔斗雪往树下走去:“这边来说。”
      到了树下,树荫遮着人,长姐的面容更加看不清楚。崔斗雪只看着她的眼睛明明灭灭:“好像是胖了点。”
      “姐姐走后,本来院里伺候姐姐的厨子就拨给我了,当然胖了。”斗雪说。
      “是啊,”崔婧霜恍然,“黄厨子做的桂花糕,好吃得紧。”
      崔斗雪笑道:“何不把黄厨子拨到徐府?”说完又想起什么:“姐姐可收到前几日送的手钏了?”
      “罢了,只管让黄厨子专心侍候你们才是。”崔婧霜听到后一句话,伸手摸了摸臂弯,应道,“好看。”
      崔斗雪也沉默了,好似近乡情怯,她看到长姐反倒说不出什么话,只好看向不远处玩闹的贵人们,婧霜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喧闹衬得此时树荫底下格外安静。
      “爹娘带了什么话?”未等斗雪回答,婧霜自顾自接了下去,“让我恪守本分,开枝散叶。嗯,是吗?”
      “还让你保重身体,别被寒气侵了身子。”
      崔婧霜登时笑了起来,斗雪莫名,只能听见长姐头上戴着的钗环叮当作响。“假话。”崔婧霜说。
      “我是最清楚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有蝴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过,色彩斑斓,是没见过的花色。夫人小姐们在花丛前立着,手指堪堪点着那几只蝴蝶。崔斗雪原本看着起劲,听到这句话倒是愣了一下。
      “可我也不知道,原来两个人的婚事,中间也可以有那么多人。”
      崔斗雪连忙回头望向崔婧霜,心中骇然。莫不是她姐夫养了外室?
      崔婧霜目光依旧遥遥看着那边,像是知道斗雪在想什么,摇了摇头:“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斗雪看向她的目光更加不解了。

      站在花丛前的夫人小姐们中间忽然喧闹起来,原是一个扎着双髻小姑娘伸手拢住了一只花蝴蝶。小孩手小胆大,那只花蝶还有一半的翅膀露在手心外头,正颤巍巍的扑扇着。
      “快放开呀。”她的娘亲道。
      小姑娘懵懵的,慢慢放开了手,没想到方才还生机勃勃的蝴蝶已经停在她的手心间一动不动了。她低头看着手心,身后的侍女已经伸手将那蝴蝶扫去了,如今手上只剩下蝴蝶翅膀上留下的鳞粉,在阳光底下微微发着光。
      “呀!......死了?”旁人讶异道。
      “不过一会,真是......好生娇贵。”

      “你还小。”婧霜摸了摸斗雪的头,温温柔笑道,“回去和爹娘说,我这里一切都好。”说罢,顺手把崔斗雪往外轻轻一推,“去玩吧。”
      崔斗雪顺势被长姐推出了树荫之下,她还愣愣看着婧霜,脚上慢慢后退着。她眼睛先天不足,离得远了视物就有点模糊。但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更严重了些,站在树荫之下的长姐也不真切起来。她甚至不知道在昏暗之下,崔婧霜的面色是怎么样,是哭还是笑呢。

      崔斗雪慢慢往回走,去寻秦姗。秦姗还坐在那里,低头不知想着什么,斗雪伸手拍拍她。
      秦姗抬头一看崔斗雪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反倒回过头来安慰斗雪:“怎得了?”
      斗雪摇摇头,只拉过她的手:“别在里面坐着了,出来同其他人玩玩。”两人携着手踏出亭子,朝人多的地方走去。身后跟着的春棠黄鹂等人看着这幅景象心中也纳闷不已,两个十几岁的小姐怎么心里倒像是装着好几重事似的?走在柳亸莺娇的春景中,反倒格格不入了。
      宁萱远远看到两人走来,笑着迎上去:“这边在投壶呢。”斗雪往人群里瞧了瞧,果然众人都围着两尊壶,旁边已经摆好了酒爵几对,小童抱着矢在旁边侯着。
      最中间站着两名青年,一人着玄衣一人着青衫,皆站在距离壶两矢半的地方。身后小童怀里抱着的矢已所剩无多,两人的壶里都满满当当,看来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已经是下半场了,”宁萱说,“薛小侯是主,李二公子是宾。两人准头甚好。”斗雪这才发觉那着青衫的是李恒,彼时青年正从小童怀中抽了一矢,眯眼对着方向。众人屏吸凝神,只见李恒的手向前轻轻一抛,那矢越空飞向壶中。丁零一声,已然入壶口。众人喝彩,李恒手中的矢已经投完,整个人一松,笑着抱臂望向薛小侯。
      “中!”司射高喊一声,将一根算放入李二的“中”中。
      于是众人都把目光放在薛小侯身上,两人比分相持,倘若薛小侯投中壶口那便打成平局,若没中又或是入了壶耳,便是输了。
      秦姗看到薛小侯时有瞬间怔然,默默片刻忽然道:“有风。”
      薛小侯手执一矢,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春风拂过他的玄衣,衣袂顺着风向朝后飘着,显得青年愈发修长。
      “哎呀呀,怕是要输。”秦姗又说。
      话音刚落,薛小侯手一抛,那矢在微风中冲向壶口。众人紧张不已,喝彩声已经到了喉咙口,又看到那矢头扎在壶口浅处,本来摇摇晃晃地就要顺着进去,没想到风一吹竟是跌落了。
      “啊呀!”众人惋惜一声。
      “这局是李二公子胜了。”司射喊道,“薛小侯,请吧。”说完,小童立马往酒爵里斟满了酒。
      薛小侯拿起酒爵一口饮下,临风而立,饮罢还把酒爵倒着拎了拎,杯中空空如也,一滴未剩。
      李二笑着摇了摇头:“胜之不武,是冬青让我。”薛隐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揽过李二,往人群外走去,边走边说:“我与李二先走一步,你们接着玩。”
      可薛小侯毕竟是主位,这一走谁来当主?于是他想了想,往人群里一点:“那便由燕王世子替我吧。”人群中一身着紫袍的青年一步迈出,那就是燕王世子楚子煊了。
      又有宾客自告奋勇,只可惜两人准头没薛小侯和李二好,故众人看着也不甚紧张有趣。薛斗雪和秦姗毕竟心中有事,看了一会也有些疲乏,于是离开了人群,散漫地走着。
      “斗雪,”秦姗忽然道,有些踌躇,“那薛小侯,你以后还是莫要与他有过多交集。”
      斗雪失笑:“我与他不甚相识,又怎么会有交集。”
      秦姗默然片刻,才说:“以后的事怎么知道呢?你谨记在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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