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0章 素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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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席饭总归是吃散了。尚兴坊住的都是官宦人家，夜深总归不像西市那边热闹，大街小巷冷冷清清的。偶有门房小跑到外面把要燃灭的灯烛换了，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崔斗雪跟在母亲后面，崔居平送着李恒和薛隐去正门。夜深风寒，崔斗雪也是忍着寒意。前面三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跨过月亮门了，大娘子同二小姐才止住脚步，静静立在门后目送着他们。
李恒衣袂卷了个小旋儿，衣袖里飞出了个什么物件，轻飘飘落在了石板地上。物件精致，布料不菲，在下人掌灯的烛光下发着荧光。崔斗雪眼神差，迷迷蒙蒙地看不清，只能看见一抹亮光，先弯腰捡了去。捡完又觉不妥，她赶忙递给了秋棠，轻轻咳了一声。
不过那东西上有些墨迹，看来李恒是个爱用功的。崔斗雪在心里推敲了一下。
秋棠小跑着跑到门沿处，轻声招呼了前面掌灯的。
至此，那物件才递到李恒手里。小公子恍然了一下，手摩挲着物件光滑的布料，若有似无地看了眼薛隐，躬身谢道：“路上黑，眼神也不好使了。先在此谢过。”
薛隐背手而立，倒是想起了先前在踏春宴上，如此的戏码似乎也发生过一次。不过倒不是什么掉了，好似是崔斗雪手伤。他又看去，用那种隐晦的目光，紧紧看着她的手。
有来有还的......
但他又来不及想这些了，薛隐发觉崔斗雪站在月亮门里的模样，像极了梦里的场景，又或者是他臆想而出的模样。
李恒和薛隐上了马车，车里已经有人用暖碳暖过了，一进去倍感舒适。
李恒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声：“疲乏得很，上门找罪受。”
薛隐倒是神清气爽，看到李恒如此模样又不爽起来了，抬脚踢了一下。李恒一刺，莫名地望向薛隐：“你今日倒是不同寻常得很！”
“十分寻常，你看错了。”
“如何寻常？胃痛寻常？上门寻常？”李恒反问，见薛隐闭上眼什么都不理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他伸手从衣袖里把方才那物件扔到薛隐身上：“你的！拿好了。”
薛隐才见是自己的贴身帕子。清晨时李恒冒失，把毛笔抓反了，手心沾了许墨。他身上帕子放在舍房里，只好先借用薛隐的了。
薛隐伸手把帕子拎起来，嫌弃道：“也不洗净。”话说完又躲开李恒要拿过的手，自然地把帕子塞进袖里，“算了，我不嫌弃。”
金陵崔氏是书香世家，虽崔居平仕途得意，离了金陵老家，但家族里流传了一代又一代的家规还是被远在京城的崔府奉为金科玉律，其中有一条便是：女眷无故禁入外院，少出府门。
侍郎府则不同。秦侍郎是寒门所出，家里规矩少，儿女也活的恣意，不然秦姗那性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崔斗雪足不出户，秦姗寻常闲了无事出门逛着，嫌弃没人陪，破天荒去找了宁萱。宁萱喜出望外，虽然不理解怎得之前还对她万分厌恶的秦姗主动上门了，但总归是喜欢热闹的年纪，两人也能玩在一起。
说起此事，秦姗还是有些惭愧的。她自从在府里理清思绪之后，深觉不可坐以待毙，毕竟凡事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她既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只能从身边入手了。至于如何尝试，她立刻瞄准了宁萱。
宁萱上辈子的结局......颇惨。
秦姗回想了一下，身上都汗毛倒立。再看宁萱脸上微微的笑，如此端庄，秦姗幽幽叹了口气。
“好看。”彼时宁萱正拿着一支钗，玉兰模样，用宝石细细点缀了。瞧着低调不出挑，但在阳光底下看去，只要带着的人微微偏头一下，玉兰上的小石就会反射光芒，煞是夺人眼球。宁萱放到秦姗头上，左右端详了一下：“你带着好看。”
秦姗由着咋呼的性格，平日甚少收到外人夸奖。此时乍一听脸也红了一下，赶紧推脱：“我肤色不如你莹白如玉。”说完夺过那玉兰，轻轻放入宁萱的云鬓之中：“你带着才是顶顶好看的。”
宁萱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秦姗拿着那簪子去找掌柜的买账了。秦姗财大气粗的模样，三下五除二就解决干净，不留宁萱出声的机会，直把包好的玉兰钗放入宁萱手里，笑道：“宁姐姐，收下吧，就当是我以往没大没小的赔礼了。”的确，打好关系，可不得先把以前干的事情推脱一下么！
其他人说没说过宁萱不晓得。不过这件首饰铺子朝向甚好，阳光温暖地洒在铺里，秦姗浑身上下发着光，就连头上戴的小簪子都发着光。宁萱把钗子收下了，二人并肩走出铺子门时，她又认真地冒出了一句：“莹白的未必最美。”
莹白未必最美，闪亮的未必最美。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在秦姗心里这些还没有什么定论，但是在她总会因为四处贪玩导致略暗沉皮肤自卑的时候，忽然有人和她说了这句话。
秦姗很遗憾很愧疚上辈子的她没好好对宁萱。狗太子配不上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她想。
再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秦姗一噎，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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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人闲，两人也几次三番出门去西市铺子逛着。
西市虽热闹，但毕竟是在市井，两位小姐在这里久待不成体统，这日看完了，两人上了马车，慢慢出了坊市。
就快要驶出小街时，秦姗耳尖，听见了经过的一个小巷内传来的嘈杂声。她掀帘子，就看到巷子深处，两大汉正围着一人动作着，两人身下的人衣衫褴褛，秦姗起初还没看清，以为只是寻常斗殴，没想到竟是一女子！
发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了，周围经过的人反倒是不由己模样，装作没听见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快步路过。
宁萱伸手拍掉秦姗紧紧抓住帘子的手，说：“莫看了。”
秦姗愣愣看回她。这话很是冷血。
宁萱严肃道：“你我是高门小姐，怎么还在街上行侠仗义的？现下应派人速去衙门报官才是。”
“衙门隔了两三街，如何及时赶到！那烂事都做完了！”秦姗说，“就在你我眼前，我不救谁救？赵勇，且先把人给拦下！”
宁萱缓了语气，紧紧拉住秦姗的手：“别出面，让赵勇拦住就行。”
秦姗不解地看着她。但宁萱十分紧张，柳叶眉紧紧蹙着，嘴巴抿起——总之一副死也要拦着秦姗下车的模样。
“你...你...”秦姗蓦地想起些什么。这几日相处倒是让她忘记了宁萱本是高门贵女，素日受到的教诲是和她不同的。
生下来就要做太子妃的人，是要严于律己，不肯让腌脏事沾惹上身的。
赵勇是练家子，自从那日大雪怪事发生后就被秦侍郎指派去秦姗身边了。他武艺了得，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大汉打在地上。那个可怜的女子衣不蔽体，正抱着双膝窝在墙角兀自发着抖。赵勇一个大粗汉子倒不敢上前了，秦姗看不过眼，甩开宁萱的手：“你先走吧，回去我只字不提你，你放心好了。”
宁萱不说话了，目送着她下了马车，怀里抱着一件素日放在马车里备用的披风。
披风轻飘飘就落在了女子身上，已经有人去报了官，秦姗这下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轻言安抚着女子。
女子叫素馨，家徒四壁，父亲惯爱赌钱，这次是在变卖不出东西了，便把这女儿卖了去。这两大汉把人拖走，行到一半反倒耐不住性子，随意找了个小巷子想先解决一下。
赵勇听到这里，也踌躇地同秦姗说：“小姐，怕是不妥吧。”
什么不妥？秦姗问。
“她既是已被卖给这大汉，我们多管闲事了。”赵勇小声道。秦姗脸色愈来愈沉，也没有再出声说话。不过一会衙门寻来，领头的见巷口的马车非富即贵，还以为是什么棘手大事，进去之后看见一个身量不高的女子立着，身后跟着一名魁梧大汉，墙角一女二男。如此情形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领头的心里松了口气。
起码不是那些个天潢贵胄在巷子相互对打呢！他想。
领头的吩咐几声，后面跟着的小吏便手脚麻利地把人捉拿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还在素馨身上摸了几下，秦姗怒不可遏，直用披风把人紧紧围好了。
“剩下的就交给小的吧。”领头的说，忍不住多嘴，“小姐往后此事还是莫碰得好，影响清誉。”
这话已经是不知听了第几遍了，秦姗冷声道：“好好办事就是。”说完手轻轻拨了一下腰间的小牌。领头的定睛一看才发觉是侍郎府上的小姐，态度连忙端正了许多：“小的知道了，小姐慢走。”
秦姗出了巷子口，才发现马车没开走，宁萱还在车里等着她。刚才还闹了别扭，上去的时候两人心里都略有不适，气氛中弥漫着些许尴尬。
宁萱先抛出了橄榄枝。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秦姗的手背，认真道：“你很厉害，你和我不一样。”
秦姗睫毛抖了抖。是不一样，她负气地想着。
“但是你会知道——”宁萱收回手，冷静地说，“——都是无用功。”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10章 素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