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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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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一个破庙前,林三被大刘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这场雪太大了,地面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偌大的林子黑压压的,扫视四周不见半点人烟,衬得他们一行人的动静越发的突兀。
李镖头走近前来,满脸歉意的解释道,“林老爷您看,从早上起雪越下越大,我们紧赶慢赶也实在赶不到下一个驿站。天色已晚,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委屈您跟我们一起,在这庙里休整一晚了。”
林三眉头紧锁,这一路不停出岔子,眼看马上就能进京了,又遇到这鬼天气。他思索片刻,问那镖头,“此地离驿站还有多远?”
李镖头想了一下,答道,“还有将近十五里地。”
林三流露出一点焦急,“十五里也不算太远,就不能赶一赶路?”
李镖头风吹日晒的脸上,粗糙的五官挤成一团,眼角的纹路都在表示拒绝,“不是小的们偷懒耍滑,只这冀州商道本就行人不多,夜间赶路遇到什么实在难说。兄弟几个经常走镖的,就怕遇到那愣头青的贼人,设个陷阱被咱们不小心踩中,这大冷的天冻一晚上就没命了。更何况现在人困马疲,天寒路滑,也没法看路,十五里地马匹至少也得走个半夜。不如就在此庙里休整一番,兄弟们轮流值夜,等天明儿咱们起个大早,早早赶路,保证不耽误老爷的行程,您看可好?”
林三啧了一声,捋了捋半长的山羊胡,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也只能这样,就听镖头的安排吧”
李镖头这才放松下来,躬身应了一声,忙向前跑去,大声吆喝走镖的人马休整。
林三扭头示意大刘近前,悄声安排了几句,大刘脸色一肃,恭敬的应一声后便去安排。
稍后两拨人马进庙,各自占据一侧升起火堆,火焰赶走了雪夜的寒意,冻僵的腿脚也都开始回暖。镖局里的老王头拿出铁锅架在火上开始做饭,旁边的糙汉子起哄要他多放点肉臊子,没有肉兄弟们撑不住啊。另一个汉子取笑他早知道你不中用,说了些有的没的荤话,引得众人高声起哄。
而林三带着大刘等人,围坐在火堆旁,低声说着什么。他们从怀中掏出冻得生硬的饼子,用热水泡了一点点的嚼着咽下去。林三本不想节外生枝,早早歇息早早赶路,却不想李镖头带人端着肉汤和一坛酒走了过来,要给兄弟们分一分。
林三忙推辞,“谢过镖头的好意,只是行路途中,还是不要计较口腹之欲为好。”
李镖头喝的有点高了,胖胖的脸上红扑扑的,“哎,正是赶路才要吃点好的嘛,咱们离京城少说也得七八天,不多吃点儿撑不下去啊。”
不待林三再说什么,李镖头粗大的手掌已经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拉起他,揽住他的肩膀要把他往另一侧带。
大刘等人见状,一个个都站了起来,面色严肃,大刘更是上前直接把李镖头的手掰开,把差点被带倒的林三扶了回来。他这动作可一点儿没收力,李镖头吃痛的惨叫一声,镖局众人霎时停了笑闹声,或坐或站,面色不善的看过来。
林三见势不对忙上前打圆场,生气的训斥大刘,“怎得如此鲁莽?还不向镖头道歉!” 说着走到面带怒色的刘镖头前,拱手赔笑道,“手下没见过市面,不知轻重,误伤了镖头,不是有意的,还望镖头见谅。”
刘镖头脸色阴晴不定,冷笑了一声,扭头直接走了。
镖局众人见他回来,也不再警戒,给他挪出一个空位,继续吃喝吵闹。刘镖头背对着刘三等人席地坐下,暗地和左侧的李掌柜交换了个眼神。
在邯郸分局接到这趟委托时,本以为是一趟常见差事,布匹商人趁年节进京贩货小赚一笔也是常事。然而走了两日却发现这一伙商人可一点都不普通,领头的林老爷长相普通,气质温和,寡言少语不说,垂下的眼皮掀起时偶露精光,断非常人。更不用说跟随的五个壮汉,衣着寻常,但脚穿铜钉泡牛皮靴,眼神精光四射,一路一直警惕的观察四周,手常压在刀柄上,这可不是普通商人家养得起的下人。
伪造身份托镖倒也不算常见,只他们护送的那几辆马车,在官路商路上不显,等因事需要绕路土路时,那车辙印深的可不像装满了布匹的样子。常二有次稍微走近了些,便惹得护卫警惕的上前来询问。他糊弄了过去,回来告诉掌柜的说凑近听到了器物碰撞的清脆声,“一定有瓷器。”
走镖的每年风里来雨里去,挣的那点银子都去买跌打损伤药膏了,年纪轻轻就落得一身病。将近年关,貌似来了一匹肥羊,托镖时没用真实身份,故而不怕落下记录被人追查,有些人就忍住不蠢蠢欲动,撺掇镖头“干一笔,回家过个好年。”
冀州的商路他们走了无数趟,早已熟捻于心,如果刻意放慢马速,在夜晚只能在庙中歇息。李镖头本来准备劝酒,用蒙汗药把人撂倒,却没想到他们警戒心那么强。不过没关系,还有后手,镖头和掌柜的对视一眼,拿定了主意。
深夜万籁静寂,只破庙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两方人马均已围绕着火堆睡熟,只有值夜的人坐在门口闭目眼神。耳边只听得打呼声不再响亮,所有人慢慢陷入更深的睡眠里。
天色已近丑时,耳边只听得木柴燃烧的哔剥声,大刘思维也渐渐发散开。他进府里也有七年了,如果像以往一样穿过天津直接进京,冬至前就搞定了,往年的现在他已经在倚翠楼胡混多日。只今年天津发洪水,常走的官路被水淹没至今还未修复好,不得已只得绕冀州进入京城。这一路他们不熟,不得已只得托了当地的镖队保镖。只那群泥腿子时有冒犯之举,若不是需要他们领队办事,他早就忍不住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打得他们跪地叫爷爷,叫爷爷还不够,得从他□□下钻过去。大刘抓了一把□□,脑子里飘过倚翠楼翠云的阁子里的红纱帐,纱帐后面是不着寸缕...他脑子开始有些恍惚,整个人感觉飘飘然了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夹杂着大雪的清冽的味道扑到他的脸上,大刘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卡顿,不对,他们还在路上!大刘猛然睁眼,回归了的五感开始让他下意识的警戒起来。四周静悄悄的,鼾声早已不见,鼻子里一股被酒气掩盖下闻到清淡的香味,有些迟钝的脑子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不好,是迷香!大刘抓起刀一跃而起,却打了个踉跄,他忙大声示警,唤醒其他正在沉睡的人,迷迷糊糊的队友被推醒,却已来不及了。
镖局众人假装睡着,在风口点燃了迷香,风将迷香的味道带到了林三那里,他们静静的等待迷香发作便可以直接收割人头了。却不想大刘如此警惕,迷香刚刮不过不久,他便已醒来。镖局众人便不再伪装,抄起顺手的家伙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此时迷香已经起了作用,林三等人个个手软脚软吃了不少亏,但他们终究是行伍出身,体力和意志力比草头班子强太多,双方人马打做一团,一时喊杀声呼痛声求饶声从破庙中传出去很远。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满身是血的大刘护着大腿被捅了一刀的林三从破庙中狼狈跑出。身后有三人追来,举起刀劈头要砍。大刘又要躲刀又要护主,不久便体力不支,勉强扶住林三上了第一辆车。林三勒住受惊的马,挥起鞭子便纵马跑了起来。
大刘转身,将左手的长刀换到右手上,回头拦住将要追赶的三人。他面色狰狞,一缕鲜血从头上流下低落到眼眶里,低声怒吼着便朝三人攻了上去。
林三顾不上去想身后会发生什么,只拼命的挥动鞭子驱赶马的速度再快一些。他养尊处优多年,虽然手上有了不少人命,但也从没有当面遇到如此血腥残酷的事。此时大腿被捅的口子还在汩汩流血,痛得他额头身上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滴,很快贴身的衣物便湿透了。夜里极冷,高速行驶的马车带来的大风将他里里外外吹了个透心凉。
雪更急了,白皑皑的天地间不见黑白以外的颜色,一匹疾驰的马车飞奔穿过林子,惊起几只寒鸦,嘎嘎叫着向天空飞去。林三感觉自己意识逐渐有些模糊,渐渐把控不住马车。他回头此时以远远离开了破庙,再看不到一丝火光,听不到一丝人声。林三头脑一阵一阵的发晕,只得缓缓拉紧缰绳,迫使马匹速度降下来。他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忍痛捆在伤口上方,痛得他眼前发黑,眼看就要撑不住。
缓了一阵,他看到前方有个破桥,破桥下的河道早已干涸,枝蔓横生。林三虚弱的控制马匹从坡道缓缓下去,驱赶马车到桥下,被枯树枝干遮挡住,他心神放松了一下,瞬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