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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人之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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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后的诺薇丝蒂能感受到丝丝不同——笼罩在眼前的迷雾逐渐消逝,空间之中,她能看到一串痕迹,那是来自过去的痕迹。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痕迹留下,但是诺薇丝蒂依旧清楚一件事情,那痕迹能指向天神的踪迹。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玛纳身上所天然具有的魔力,其中就包含了以“青”为代表的传送咒力,这是玛纳掌握地最不完全的天生魔力,但是此时,在诺薇丝蒂的帮助之下,那狂乱暴躁的魔力也逐渐驯顺,逐渐单纯而来起来。
“队长,我身上剩余的魔力只能够传送一个人……”
玛纳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尤其是在队长面前,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无妨,我一个人去即可。”
诺薇丝蒂可以用自己刚才重新获取的虚弱力量直接将玛纳的魔力回满,但是诺薇丝蒂不想让自己的队员们再次卷入这无由的争端之中。
她并没有被重新获得那股微弱的力量而冲昏了头脑,她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她知道,就算自己完全恢复了六年之前藏在自己身体深处的力量,也没有任何战胜天神的可能。
即使如此,诺薇丝蒂也不会选择放弃。
——有些时候,我自己都会觉得我自己无比幼稚,像个喜欢钻牛角尖的小屁孩一样。
想到这里,她哑然一笑。
——如此便好,我就是站在虚伪的泡沫之上生存的人。
诺薇丝蒂回想到过去的种种,曾今因为那一切都是虚伪之物而无比痛苦的自己,现在竟然像已经不再悲哀了。
——我就是,不幼稚下去就会死的人啊。
确认了自己的心意,这么多年来一直折磨着自己的东西,哗然之间,已经不翼而飞。
青色的魔力涌动,看着周围熟悉的人担心的神态逐渐扭曲起来,她的心底此时却升起了另一重遗憾。
——没能见到怜,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诺薇丝蒂几乎确信,天神是不会专门去杀死自己的妹妹的,倘若祂从一开始就不认同自己救下怜的选择的话,怜也没有逃走的机会。
只可惜没能再见到她。
世界的扭曲越发严重,青色的光辉将她眼前的世界给完全笼罩。
在离别之时,不要忘记道别——这时候,诺薇丝蒂想到了妈妈对自己的教导。
于是她,在即将消失在此处的最后一瞬间,伸出手向着那无比熟悉的四人挥手。
然后,她说:
“别担心。”
目光与清晰的世界被揉碎成小片,打翻的调色盘上,单纯的红蓝绿分散,然后再度融合,色彩相互交融之际,画面逐渐变得清晰——随着诺薇丝蒂的引导,她来到了痕迹停留的地方。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虽然尚未看见太阳,远处的青冥之色已经暗示着黎明的靠近。
最先降临到大地之上的光辉们,穿过了云层,穿过了雨雾,穿过了尘埃与建筑物,被干净的彩色玻璃过滤之后,变成了不同的颜色打在了渐渐明晰的大教堂,圣米达克斯内部。
教堂无比宽阔,设计的时候,就是为了同时能容纳一千名信徒而建设的。
天窗,侧窗,恰到好处的窗户宛若宝石一般点缀在雕梁画栋上,兼顾了照明与美感。
布教台之后,放着一个由最一流的工匠制作的管风琴,当其演奏之时,整个教堂都会成为它的共鸣腔。
除了布教台上的石椅之外,这个场地内没有任何椅子,礼拜的信徒们只能站着——在神明的面前,仍旧坐着是一件无比失礼的事情。
也因此,原本用来容纳千人的大教堂,在没有任何人的时候,就会显得空旷的可怕。
如今,这里只有三个人。
圣台之上,躺着的是多洛茜,坐在圣台边缘的石椅上的,则是诺薇丝蒂并不认识的一个垂垂老者。
如果不是因为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诺薇丝蒂甚至会怀疑他已然离世。
似乎是感受到了空气之中传来了异常的波动,老人睁开了双眼。
“来访之人呦,你是来带走她的吗?”
苍老的声音在教堂之内回响。
“你要阻止我吗?”
诺薇丝蒂反问道,她振了一振手中漆黑的长剑——而看到那把长剑,老人眼中一瞬间闪过一道晦明不定的光芒。
“正如你所预料的。”
老人从石椅上缓缓起身,空气也几近凝实。
——有些事情是不能从对话之中获得的,只能从战斗之中获得。
梅雷迪斯想到。
而诺薇丝蒂竖起手中的长剑,手中冰冷的触感依旧。或许手中握着的是亘古不变的刀刃,即使这个世界毁灭,这把刀刃也会保持着它的寒冷。
诺薇丝蒂想到。
——剑就应该是寒冷的,我不应该奢求让它变得温暖。
——只求,握着冰冷之物的自己,内心能维持温暖。
……
教堂之内的战斗惊天动地,但是任何波及地形和墙壁的攻击,都会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似乎连声音也无法传播到外面。
无妨,战斗本来就是战士之间的事情,就算连一片叶子都没能吹动,能决出结果的话,那也是合格的战斗了。
在那个老人失去力气倒下的一瞬间,一股深红色的雾气从老人的身体之内升腾而起。
雾气脱离了老人苍老的身躯,然后,快速缠绕在了伤痕累累的诺薇丝蒂身上。
在那深红的雾气浸润之下,诺薇丝蒂身上的所有伤口都缓缓消失,不仅如此,身体内部的疲劳感,持续了接近六年的巨大空虚感彻底被填满。
老人用自己干枯的手臂撑起自己,虚弱的脸上在,皱纹缓缓地交织成一个几乎无法看出来的笑容。
“我是一个无比无趣无聊的老人,即使这样也被委以重任……”
苍老的声音逐渐虚弱。
“我原想着,或许自己两百多年的人生阅历,能帮上什么……”
“不过,在这一战之后,我无比惭愧。”
老人深陷的眼窝之中,回光返照似的闪出了飞扬的神采。
“世界上,还有谁能辅佐……”
——还有谁能辅佐您呢?神之子,人之神?
……
我并非是守护那个躺在圣台之上的人,也并非是痴迷于培养他人的人。
我曾踏上高山,也深入深渊。
在看到诺薇丝蒂之后,智慧的梅雷迪斯就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试炼。
躺在圣台上的,并非是人神,天神已经悉数将其告知于他。
而要前来夺走她的诺薇丝蒂,才是人神。
天神将剩下的神力暂时寄存于梅雷迪斯的身上,只要击败了梅雷迪斯,那神力就会脱离他,再次与人神融为一体。
与之战斗的过程之中,梅雷迪斯逐渐通过那把漆黑的长剑了解到了人神的为人,甚至她的过去,她的一切。
是热烈的人,是虔诚的人。
虽然并未生活地跟自己一样久远,但是她依旧是……
倘若时间允许,千千个世纪,万万个春秋……
无数个日月,在这其中,她是毫无疑问,比谁都热烈,比谁都虔诚的……
不再寻根究底。
不再寻根究底。
过去向他诉说,那是一场残忍的支配。
正如同鲜血溶于冷雨,那般的残酷与残忍。
本不该有人能从那悲哀残忍的灾厄之中幸存,本不该有人能从那样的悲哀之中重获希望。
何人能从纯粹的虚伪之中重获醒悟?
这些缠绕的传奇该以如何的姿态结束?
梅雷迪斯看清楚了,诺薇丝蒂的过去,他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存在。
仿徨于黑暗,孤独的唯一。
梅雷迪斯多想大声说出来,但是他衰老的身躯允许他那么做了。
他想要说的是:
为何要迷茫,你就是被神选中,圣洁的唯一!
……
老人失去最后的力气,倒在了地上,他的心跳也逐渐弱了下去。
诺薇丝蒂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黑剑无法挂上鲜血,所以也没有必要抖血。
她环顾一下四周,然后走向圣台之上的多洛茜,想要把她抱起来。
就在她缓缓靠近的时候,一白色为基底的,点缀着类似于琥珀和宝蓝的光流的纤细光团从空中亮起。
璀璨的光辉逐渐收束,落地,万物的声音在这一刻停歇。
光最终褪去,纯粹的存在再次出现在诺薇丝蒂的身前。
朝阳已经升起,太阳的光辉穿过教堂的彩窗,分解成灿金色,真红色,宝蓝色,洁净的光辉笼罩着空旷的室内。
将多彩的光线当做自己的披挂,天神——阿依菲儿睁开了双眼。
诺薇丝蒂知道,时间已经到了。
“你还是追过来了,我的女儿。”
听到了“我的女儿”那四个字,诺薇丝蒂还是一呆——这一瞬间,她几乎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一切都是真实的时候。
“妈妈,我……”
天神轻轻地向着诺薇丝蒂走来,随着天神的步伐,光织成的万物似乎也一同晃动。
“我好怀念过去啊。”
诺薇丝蒂继续说着。
“我深爱着过去,您明白的吧。”
诺薇丝蒂毅然决然地挥动手中的长剑——指向那个永远无法击败的存在。
“也正因此,我不会停止。”
这时候诺薇丝蒂心底在想——
——我会不断地,充满勇气以至于看起来像无谋的幼稚鬼一样,冲向未来。
——然后,让所有的现在,都成为我,最深爱,最眷恋的过去,无论虚实。
听到这句心声的阿依菲儿,嘴角缓缓勾起了笑容——很干净的笑容,但又温暖如水。
“好啊,来吧。”
祂张开双臂,用拥抱的姿态迎接那刀刃——
“最终,你的刀刃向着我举起,正如无翅之鸟从山崖顶端跳下……”
“——令我钦佩,无翼,但仍欲击空的你。”
奇异的光晕从周围的窗之中喷涌而出,神魂颠倒的色彩将凡间的一切肮脏的色彩全部碾碎——
现在是赌上灵魂的,抗争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我要好好想想下一章该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