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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Equinox of lun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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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亘古不变的,虽然这句话对于整个宇宙来说是一个值得商榷的命题,但是对于人来说,这句话没有任何疑问。
伤感之时,人眼中的月也低垂着目光与泪珠;喜悦之时,月亮就会满满当当地将自己温柔温暖的清辉赠予众人,让本就欢喜的人喜悦的场景更上一层。
——但是,这一切,都是渺小而多情的人类强加在月上的。
倘若月有自己的意识,它是否会对人从千年前开始一直至今的妄加揣测而无奈,或者愤怒?
偶尔,偶尔,诺薇丝蒂凝视着无比遥远,在天空以外的月时,脑中会闪过这样的思考。
而现在,诺薇丝蒂眼前的光辉,被两个存在等分。
一个,是灿星簇拥之中的月。
一个,是玉立于生灵上的天神。
只不过,月被众星簇拥,而天神却……
“我不会让你带走多洛茜的。”
明明面对的是天神,诺薇丝蒂的声音却无比平静,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
“因为我不——”
“——不愿意让悲剧重演。”
阿依菲儿轻声说着,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但是祂的声音确实说出了自己本想要说的话。
诺薇丝蒂一怔,但是随即立刻回过神来。
而阿依菲儿终于将视线从月上移到了她的身上,仅仅是被那纯白的视线所笼罩,诺薇丝蒂浑身就涌起了一种怪异的不适感。
——因为那个目光的主人让我无比憎恶,所以会有这样异样的感觉是自然的。
诺薇丝蒂并没有避开天神的目光,人与神的视线相交。
“既然您能明白我单纯的心思的话,为什么不尝试着理解我呢?!”
空旷而宁静的海面之上,空空地扩散着这样的声音。
——多么有象征意味的场景啊,或者说是多么有趣,亦或者是滑稽的场景啊。
凡人向着月共情,将自己的情感加在月之上已经是令人感慨的事情了。
而如今,人竟然反过来要求月来理解自己的情感。
愚昧吗,还是单纯呢,亦或是……
阿依菲儿心底瞬息之间闪过无数的情感——但那些东西都稍纵即逝。
没关系,阿依菲儿并没有打算挽留那些情感,纵使它们再怎么珍贵。
她伸出自己的手,缓缓地握紧。
而随着那看似洁白的手收紧,诺薇丝蒂突然感到心口一闷——藏在肋骨与肺之后,人身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给握住了。
收紧,收紧,不断搏动的心脏,被并不存在的手给勒到变形——这一切,都化作眩晕感和撕裂般的痛感传达到诺薇丝蒂的身上。
她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身躯了,于是诺薇丝蒂将剑撑到甲板上,想要借用这个扶手来保持站立——但是胸口的疼痛愈演愈烈,眼前的世界也不不断晃动……
冷汗,苍白的面色——诺薇丝蒂知道,自己应该快要死了。
知道了,但是无法接受,不能接受。
倒也不算太清楚自己不能接受的到底是什么——或许是自己什么作用都没发挥就要死在这里了,或许是因为自己迄今为止几乎没能守护好任何一个人,又或许是……
或许是,至今为止,她的人生都活在一个虚幻的念想,一个虚伪的谎言之中。
眼前的世界逐渐陷入了昏暗,即将堕入黑暗之际,诺薇丝蒂最后看到的是天神。
依旧是那纯白的目光,那另自己感到怪异的不适的目光。
明明是令自己无比厌恶的存在,为何……?
毁灭之前,向着无穷的黑暗深处坠落的诺薇丝蒂心中却泛起了疑问。
——为何,让我这么怀念呢……
……
在握刀最紧的时候,诺薇丝蒂失去了意识,倘若阿依菲儿继续握下去的话,诺薇丝蒂就会死。
也因此,阿依菲儿松开了手。
——但是,她的心脏已经停止了。
阿依菲儿其实也想过,就这样直接杀死诺薇丝蒂,然后培养另外一位人神——只不过这次找一个相对可靠的保姆,如果可靠的保姆并不存在的话,自己就会生造一个出来。
然而,产生这种想法之后,另一个奇怪的想法从自己的心底升腾而起。
——倘若自己真的是诺薇丝蒂的母亲。
——倘若自己真的是那个为了心爱的养女,从一个凶狠的战士变成一个温柔的母亲的阿依菲尔呢?
阿依菲儿并没有抗拒那样的想法——因为这不是很有趣吗?
倘若自己真的是那个母亲的话,现在的自己,即使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虚幻,也依旧会想要保护诺薇丝蒂。
——其实,阿依菲儿心中是抱有愧疚的。
内心深处的,褪去所有外壳的自己,那个单纯的自己,选择不去强迫他人。
——因为她不想那么做,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拥有无穷的权柄,也不是自己强迫他人的理由。
但是,同时,她自认为唯一的朋友,拒绝复活自己的彼列,在临死之时托付给自己的最后请求——协助人类,却让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那就那么做吧,阿依菲儿没有犹豫,因为愧疚不会阻拦祂,没有什么能够阻拦祂的选择。
凡人的话,或许会将愧疚当做痛苦——但是对于阿依菲儿来说,愧疚也是少数不多的乐趣了。
喜悦也好,悲哀也好,这些原本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东西真的在逐渐消逝,所以,哪怕只能感受到一点点,哪怕感受到的是悲哀,是痛苦,是折磨,是厌恶,阿依菲儿也会将它当成乐趣。
虽然有时候,阿依菲儿会纵容事情向着对祂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但是好在现在的情况是,一切都按着祂的预期前进着。
——我好像握得太紧了呢,不小心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给挤压进了她的心脏之中。
带着多洛茜离开的时候,阿依菲儿还调皮地想到。
……
有一个梦。
好像有一个虚幻的梦。
发生在很久之前,亦或是近在咫尺的梦。
——既然那都是虚幻无比的梦了,为何还要追寻其发生的时间呢?
不知道,诺薇丝蒂从来没有想过原因。
那是一个幻梦,一个漂浮于空中的,炫彩无比的泡泡。
等到陈旧无比的光辉与命运之轮碾过之时,等到无数从过去的美好与痛苦之中的灰尘从空中降落之时,那个梦幻的泡泡自然就会迸裂。
即使如此,愚昧的自己依旧想要保护这虚无缥缈的泡泡。
陈旧,像是篝火灼烧之时跃起的明黄色光辉洒满之处,有从时间之中传来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说:
“纵使这样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无比熟悉的声音,美好的声音,让自己安心的声音,但是……
闻之,让己身泣下沾襟的声音。
“我心怀愧疚,但也不奢求你能理解。”
另一个声音,从虚无之中放射而出,那声音无比冰冷,但又逐渐与之前的声音融合于一处。
晨光与月光交织的片段,来自过去,虚无缥缈几近乎虚假的片段。
某日月,某处住宅的庭院之中。
被温暖的手臂环笼着,被散发着淡蓝色光辉的月伶草簇拥着。
“善良勇敢的义为将会受到奖赏,肮脏鄙陋的恶行将会受到惩罚。”
温柔,亦或是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怎么觉得的呢?这句话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于时空,于记忆,于虚妄,于真实……
来自过去的狂风遍吹过自己渺小的身躯,但是诺薇丝蒂能迎面而上。
——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
声音来自远方,准确来说——
来自于血,于汗,于泪。
“有朝一日,这些问题的答案将会由你来书写,到时候你会如何回答呢?”
——心脏在搏动,深红的光辉,跟鲜血同样颜色的光辉在随着心脏一起搏动。
随着那血色的能量的涌动,诺薇丝蒂四肢百骸之中逐渐充满了力量。
——小诺薇。
——诺薇丝蒂。
——姐姐……
——队长。
“——队长!”
听到那略带紧张的喊叫,诺薇丝蒂猛然睁开双眼——眼前出现的是六种颜色的发丝,是玛纳。
看到队长终于醒来,玛纳紧张的表情终于恢复了,她又哭又笑,一把抱住了这位像大猫一样的女性,声音几乎嚎哭一般地断断续续。
“太好了,刚才你连呼吸和心跳都消失了,我都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玛纳从来没露出过这样失礼的神态,但是此时大家都没有任何惊讶——大家都十分高兴。麦卡斯用手捂着眼睛,露出的嘴角却在微微含笑;帝斯亚叉着胸哈哈大笑,说着“大姐头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死去”这种话;因斯凯尔蹲在地上,红着眼睛,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清的话,时不时有“呜呜”“我要去学习治疗笛术”这样几近神志不清的话语流出。
诺薇丝蒂呆了一会,然后——她的双手缓缓抱住了同样抱住自己的玛纳,颤抖的脊背在被诺薇丝蒂的双手拢住之后,终于放松了下来。
“我不会死的,别担心。”
即使这个时候,诺薇丝蒂也是沉默寡言的。
“队长,多洛茜不见了。”
最先收拾好自己情绪的是麦卡斯,他已经挂上了他那标志性的沉稳表情,只是眼角还微红。他审视四周,发现了多洛茜的失踪。
“嗯,我知道。”
说着,她再次看向了伏在自己身上的玛纳。
“虽然这样很对不住你,但是,听我说,玛纳。”
“……我在!”
“我需要你协助我使用大传送咒。”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故事匆匆地要结束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