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69、属于你的神冠·下

　　到底过了多久了？

　　——自从第一次跟她交手之后，好像已经过了十年了吧。

　　怜的短剑，诺薇丝蒂的长剑，在一个快速瓦解的世界中碰撞。

　　灼热的日光将空气蒸暖，即使狂风滚动地再多么快速，吹在自己身上也只能感受到烧灼感。

　　浑身上下都是无比炙热的灼烧感——就是那种灼烧感在怜心底不断翻腾着，让她越战越勇，她从来都是依靠着这种内心的灼热感来战斗了，也是因为这种内心的灼热而长久屹立于不败之地的。

　　只不过，今天的烧灼感，无比的真实——

　　漆黑的长剑，如同踊跃的渊流，在她的身边冲刷，奔流。这是一把无比坚硬的长剑，她通过刀刀相质就能察觉到，溅起的火星和穿刺的激鸣也同样在诉说——美剑，或者说是宝剑，完美的长剑，而现在那把美剑，也正好被一个“美人”握着。

　　也许，这就是她为什么感觉到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像今日同样的灼热的原因吧。

　　怜几乎能肯定，这个世界上能跟自己在战斗上相提并论的战士，不会超过三个人——

　　地面因为强大战斗的余波而崩解，白紫平和的天地已然被撕碎——激荡的冲击不断将地面震碎，掀起——土石飞溅，不过与此同时飓风也卷起无数被冲击而剥落的花瓣，在空阔的天地中留下点点点不同的色彩。

　　站在边上的阿依菲儿，用一个淡白色的光罩包住了自己周围大约三米之内的一切——只有这里，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明明只是两个人类之躯相互碰撞，战斗的场面却堪比巨龙的纷争。

　　松软的土地以两人站东为圆心，向着外放被掀起，数米，数十米的深度——泥土，被慌乱中撕裂的土下小动物，崩解的岩石……

　　土层已然被彻底削去，纵使是深埋在土层之下的岩石层也层层断裂——这是再单纯不过的战斗，只不过充斥着最迅速的斩击，最暴力的挥舞，最敏捷的反应，但是那依旧是朴实无华的战斗。

　　因为战斗本身就该如此，或许有华丽的人，但是没有华丽的战斗。倘若战斗无比华丽，那只能说明战斗的双方差距实在是太大——而那样的战斗根本称不上战斗。

　　至少，战士之间的战斗，应该如此。

　　阿依菲儿向来不喜欢，也因此不会去预知未来，但是即使如此，祂也能看出来，胜利的天平向着自己预料之中的方向倾倒。

　　诺薇丝蒂，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因为放水，才会输给怜。

　　虽然怜在这十年之内，并未有懈怠过一日——但是那也无法跟她相提并论。

　　——因为，握着长剑的，是那个天只有数次，将自己的心思中从训练中抽离的人。

　　究极的勤奋，加上究极的天赋——诺薇丝蒂手中握着的一把名副其实的神剑，这把剑的主人，则必须是在世的神人——而在世之人，能配得上“神人”的，现在恐怕只有诺薇丝蒂。

　　也只有神人，才有成为人神的机会。

　　战斗越发激烈，刀刃之间的碰撞也越发快速，闪亮的光线，刺目的流彩——刀剑交错每每交错，宛如万千暴雨砸满大地，刀刃斩到密不透风——但是优劣已经依稀可分了。

　　正如天神所预测，胜利的天平，正向着诺薇丝蒂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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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薇丝蒂心底所剩下的最后一丝柔软，留给了妈妈。

　　那个十年前，因为自己无比幼稚决定而离开自己的妈妈。

　　她绝对不能允许任何人践踏那最后的净土——纵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妹妹也不行。

　　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什么是愤怒——或许她现在也并非是愤怒，她的心境比任何以往的时候都清澈——只是有一点可以确认的，她的内心无比寒冷。

　　血勇之人，怒而面红，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面不改色。

　　最迅速的反应，恐怕纵使是从天而降的震雷，诺薇丝蒂也能从容不迫地躲开。

　　最暴力的力量，偌大的场地，已经被她的斩击分成无数份——

　　而这一切，都指向了自己何几曾时最最亲爱的妹妹。

　　诺薇丝蒂不认为自己有多么愤怒——她确实如此，可能这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已经让她忘记了何为愤怒，何为悲伤。

　　所以，她断然也无法辨认出，自己现在的内心中，所谓的无比平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漆黑的光线将怜眼前的世界一分为二——纵使是贯彻长空之中的暴风也被这一斩彻底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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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身上的灼热感愈发强烈——她的意识要求她继续，再斩一刀，但是身躯已经不堪重负了，因为，说到底，她的身躯依旧是人类的身躯，能和“神人”交战至今，已经是值得记录于历史之中的纷争了。

　　纵使那是前人之所未达的境界，纵使那是古来最壮丽的剑士之战，那场战斗也最终会迎来终结的。

　　怜的手腕嘎吱作响，身上无数的火辣感——怜才看清楚，那是被无数斩斩击切破皮肤之后留下的细小伤口。

　　最后，怜想用自己手中的双剑抵挡那让足以将世界一分为二的斩击——这双剑也是一对稀世难遇的珍宝，它是用传说中能毁灭数个国家的，真赤红龙的牙齿，还有伴随着陨石一同坠落大地，被锻造师称为【天神之赐】的终极金属，恒定金，这两种素材，连同无数珍贵的魔水晶，珠宝，最终熔炼而成的。

　　刀刃相撞，金属的悲鸣声——最后，这把几乎能接触神话领域的“神器”，彻底无法承受住冲击，剑的尖端崩解，崩开的断口之处，狂暴的魔力四处奔涌。

　　即使是牺牲了这把武器，那惊天动地的一斩，也没有完全被消解。

　　冲击沿着握柄传到了双手之上——受过无数次锻炼、以及夜以继日魔力的淬炼，现在恐怕比精钢还要坚硬的骨骼也蔓延出了裂痕，冲击力继续延伸，桡骨，肱骨，锁骨，肋骨，肩胛……

　　怜整个人向着地面坠去——没有可以称作缓冲的地方，土层已经被吹飞到远处，下面只剩断裂崩解的的石块——当然还有因为高热而被融化，现在已经变为晶体的物质。

　　怜的身躯狠狠地撞在岩石之上，身下的岩石甚至也不堪重负地碎裂——鲜血也从她的口中涌出。

　　与狼狈不堪着落的怜完全不同，诺薇丝蒂轻轻地落在地面，明明比铅锤坠地还要迅速，在脚尖触地的时候却像羽毛停歇一样，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三米，怜没能爬起来，诺薇丝蒂也没有上前，两人都没有动，短暂的距离内静静凝聚着几近扭曲的空气。

　　一秒，两秒……谁也没有说话。

　　三秒，漫天飞舞的薰衣草花叶终于飘落下来了，蓝紫色，好似小雨点一样漫漫坠落的花瓣掩盖着这一片的狼藉。

　　薰衣草花瓣坠落在诺薇丝蒂的头发上，坠落在她的耳边，停歇在她的肩上。

　　同样的花瓣也飘落到怜乱糟糟的发丝间，小憩在她破破烂烂的衣服上，飘落到她身上细小的伤口处，浸润着她的炙热的鲜血，也逐渐被染成了另外一种颜色。

　　一开始是一两朵花瓣，接下来是三四朵花瓣，五六，七八，成百，上千……最后，诺薇丝蒂满眼之中都是花瓣。

　　即使她微微低垂着头，一些肆意飘飞，细小的破碎花瓣也在空中摇转着，甚至搭在了她的睫毛之上。

　　她眨了眨眼睛，抖落掉了那片微不足道的花瓣，视线再次回到了那个沐浴在花雨之中的人。

　　于是，她看到，那沐浴在花中，自己的妹妹，她脸上已经未曾消逝的笑容。

　　好熟悉的笑容，但是又无比陌生——躺在那里的人已经变成那个让自己无比陌生的人了，她的笑容让她觉得熟悉而又陌生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思考好累，诺薇丝蒂已经不想思考了。

　　她再次举起手中漆黑的美剑——如同黑曜石一般，那把长剑在反射着太阳无比冰冷的光辉。

　　但是，那空空悬起的长剑，最终垂了下去。

　　诺薇丝蒂的发丝遮掩这她的眼睛，她沉沉地说了一句：

　　“那么讨厌我的话，我会离开。”

　　声音消失于渐渐停歇的花雨之中，就这样，她转身，想要离开。

　　“你……真是可悲到极点了……”

　　身后传来的是妹妹虚弱的声音。

　　“你忘了你妈妈是为什么而死的吗？就算这样你依旧要保持着你那无比幼稚的‘仁慈’？”

　　诺薇丝蒂手中的长剑握紧，嘎吱作响。

　　“——所以我很讨厌那个该死的女人！”

　　诺薇丝蒂宛若鬼魅一样转身，闪回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之前。

　　漆黑之剑凝聚着一个世界的寒冷，翠暗的刀刃将光线也吸收。

　　她视线最后扫过眼前的一切，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天神，以及怜的脸庞——那里依旧是笑容。

　　无比熟悉，让人隐隐心痛的笑容。

　　一些无比清晰的过去回涌上她的脑袋。

　　那是有关于自己的记忆，那也是有关于怜的记忆。

　　那是她们第一次相遇的记忆。

　　那个时候的自己，被懵懵懂懂的怜砍中之后，似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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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的目的达成了。

　　就是那样，挥动刀刃吧，姐姐。

　　跟我这个无趣的家伙诀别吧。

　　她不恨给自己这个任务的天神——因为倘若没有她，根本无法活到现在。

　　她从始至终也不恨姐姐——那是自己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真心爱自己的人。

　　只是，每当姐姐为别人付出一切，而忽视自己的时候，怜就会心痛，但是那个时候的怜，错把这份情感当成了厌恶。

　　弄清了自己的真心之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我不是那个被神选中，带走的人。

　　——那个“被神选中”的幻象，只是我即将冻死之时的幻觉。

　　——纵使是毫不重要的幻觉，那也足够我感恩的了。

　　怜闭上双眼，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所以，就让我帮你完成天神的“试炼”吧。

　　——为了这个世界，变得残忍吧。

　　——我最亲爱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