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62、神之次子·三

　　纯白的空间，一望无际的空白。

　　诺薇丝蒂正站在这一片绝望的空白之中。

　　“你的选择，相当自私呢。”

　　空间的主人出现在诺薇丝蒂背后，她的声音依旧十分平静。

　　诺薇丝蒂漆黑的发丝从脸前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你选择放弃一切的时候，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决定会对爱你的人产生多大的影响吗？”

　　平静的声音继续响在她的耳边。

　　阿依菲儿从背后靠近——她能猜到，诺薇丝蒂现在的沉默，是在逃避。

　　——逃避是人的特权，而是神的禁忌。

　　“你不知道你的母亲会为你舍弃一切吗？”

　　冰冷的声音敲打在诺薇丝蒂干裂的内心之上。

　　“看来你母亲没能教会你残忍，其实并不是她的错。”

　　阿依菲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五年之中的学习，也未能让你学会残忍。”

　　祂已经走到了诺薇丝蒂的身旁。

　　“对自己残忍。”

　　“少在那里自说自话了……”

　　低着头的诺薇丝蒂，从嘴角中挤出了这句话。

　　“——明明，从一开始就是你！”

　　诺薇丝蒂的声音越发愤怒，她抬起头，歇斯底里地挥起一拳——

　　拳头上凝聚着深红的雾气，周围的光线都开始扭曲，但是即使如此，那样的拳头也凝结在空中。

　　“是我创造了你，让你跟你的母亲相认。”

　　“强迫你成为神明的人也是我，让你学会残忍的人也是我没错。”

　　“但是，倘若哪一天，你心爱的人被恶人玷污，杀死，你是应该责怪恶人的邪恶，还是自己的弱小呢？”

　　“开什么玩笑，你想让我以为你就是什么好的神吗？”

　　诺薇丝蒂的拳头握紧到嘎吱作响，被指甲划破的掌心开始滴下鲜血。

　　“你想要成为与我不同的神吗？”

　　出乎诺薇丝蒂预料，阿依菲儿并没有反驳她，而是淡淡地问出了这一个问题。

　　“我不会成为你想要我成为的任何东西，神也好，残忍的人也好……”

　　即使如此，诺薇丝蒂也无法恢复冷静——五年之内积累的无数情感在一瞬间爆发。

　　“你根本不是神，你只是一个残忍的，没有人性的恶魔！”

　　在无边的远处，凄凉的悲风在无边的空白之中涌起，吹得阿依菲儿身上长裙烈烈作响，漆黑的长发也浮动，她的睫毛也在微微颤动——但是睫毛之下，纯白的眸子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而同样的却风吹干了诺薇丝蒂脸上的泪水，她的双眼红肿——现在站在这里的仅仅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阿依菲儿想到。

　　无数纯白，闪着淡淡光辉的碎晶被这狂暴的风流一起卷起，升腾在纯白的神域上空。

　　祂觉得自己这番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要开始收尾了——正好，诺薇丝蒂也被绚丽的银闪之景夺去了一瞬间的注意力，心中的暴怒也冷静了一些。

　　“诺薇丝蒂，你的妈妈为你献上生命，但是我并没有夺走她的生命。”

　　“什么……意思？”

　　听到了自己无比憎恨的存在的声音，诺薇丝蒂的眼神中终于恢复了一丝光彩。

　　“她只是，永远不会与你再次相见了而已。”

　　“我把她放在了一个离这里无比遥远的地方。”

　　“后面的道路，你应该已经知道该如何选择了吧。”

　　……

　　在与怜战斗的时候，诺薇丝蒂变得异常的话多——十一岁的少女，纵使如何压抑内心，也是无法让自己的情感消失的。

　　一种愚蠢的想法在诺薇丝蒂脑内产生——我一定要杀掉她吗？

　　诺薇丝蒂从见到这个少女的那一瞬间，就在为她心痛，她并不知道，也未曾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心痛。

　　那种心痛，与其说是为对方惨痛的经历而悲伤，不如说是为自己的惨痛处境而伤感——她不会为自己思考，不在乎自己，所以她就将对自己的怜惜全部转移到了怜的身上。

　　她内心中最后柔软的一面想要自己放过自己一马，但内心中其他早就变得无比坚硬的部分却绝不允许自己做出任何为自己思考的事情——这两种心态的病态扭曲之下，她选择将对自己的怜惜挪移到对面的人身上。

　　于是，她就产生了这无比幼稚，无比自私的想法——既然她没有办法拯救自己的话，那么拯救一个跟自己无比相似的人吧。

　　当怜的短剑划过自己的腹部的时候，撕裂的同却给诺薇丝蒂带来无比的快意。

　　只不过，这种幼稚的快意，也很快就被打散。

　　……

　　阿依菲儿原本打算让自己扮演的角色就那样永远退场——但是现在看来，告诉她一些事实恐怕有更好的效果。

　　因为本来就就没有什么阿依菲尔，或者说阿依菲尔就是祂自己。

　　所以，阿依菲儿说，她的母亲没有死去，其实也是毫无问题的。

　　——只是，知道真相之后的诺薇丝蒂，会有什么反应呢？

　　阿依菲儿暂且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

　　现在，似乎人间的事情更值得自己关注，

　　一阵清澈的迷光后，阿依菲儿重新回到了地面，地面上惊慌失措的怜看到了阿依菲儿之后，立刻开心地冲向祂，然后狠狠地抱住——那种力量，一般的人恐怕已经被她抱到骨头断裂了。

　　但是，一瞬之后，怜快速弹开——她紧张地拍打起袖子，衣服上肮脏的血迹也想用自己的双手擦掉。

　　因为那间用于遮掩身体的衣服实在是太脏了，怜甚至想直接将这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脱掉——但是不行，里面没有衣服了。

　　她悄悄抬头，看向自己拥抱过的地方——果然，那里已经沾满了灰尘和献血了。

　　怜很自责，她觉得自己身上好臭，好脏，这么肮脏的自己怎么又资格站在神的旁边——

　　“抬起头来，怜。”

　　自责之际，无上存在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她不敢有任何怠慢，于是立刻抬起头，看向祂。

　　神的服装上已经没有有任何灰尘了，而且更神奇的是——怜吃惊地看向自己的袖子，以及那原本被无数鲜血来回浸染的衣服，那些服装现在瞬间变得崭新如初，而且还带着淡淡的好闻的香味。

　　“轻问，我现在能……”

　　怜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还没等她说完，阿依菲儿说话了。

　　“你可以走了。”

　　听到这句话的怜，立刻就呆住了，喃喃自语似的地下了头，接着缓缓地抬起头再次看向阿依菲儿——这次，她的眼眶之中逐渐变得亮晶晶的——那是攒聚的泪。

　　咦？在哭？

　　阿依菲儿有些疑惑——她明明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为什么还要哭呢？

　　“您不要我了吗？”

　　——是这个原因啊。

　　阿依菲儿并没有过多感慨，她转过身子从那个傻呆呆的人身边走过，并没有给她过多的注意。

　　只是，走过怜身边的时候，她轻声说了一句：

　　“你活下来了——这就已经足够了，你还想奢求更多吗？”

　　怜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她本来也不懂那些深奥的东西，她只知道她被抛弃了，就是那么简单。

　　但是，她又不应该否认神——因为神的意志就应该是自己的一切。

　　现在，是自己的一切的神，却让自己离开。

　　也就是说，自己无论做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否定。

　　十一岁少女，怜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但是，那对阿依菲儿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平等也好，不平等也好，善也好，恶也好……那些东西对阿依菲儿如浮云。

　　而就在这时，一声淡淡的，尚且携带一些未曾消散的哭腔的诺薇丝蒂出了声——她跟着阿依菲儿一同回到了地面，原本感官十分敏锐的怜却因为注意力全部被天神夺走了，所以也没能发现诺薇丝蒂的存在。

　　“请你收养她吧。”

　　最后，她斟酌了一会，极小声地跟上一句：

　　“妈妈。”

　　这句话并非意味着诺薇丝蒂突然脑子一根筋搭错了，或者产生了受害者效应所以开始喜欢阿依菲儿了——并非如此。

　　事实则是，诺薇丝蒂或许开窍了——她大概也意识到，这个天神，这个逼迫自己的，害得自己妈妈十分痛苦的家伙，是自己无法反抗的存在。

　　诺薇丝蒂十分讨厌摆出虚伪的样子，因为那是母亲无数次教导自己不要做的事情。但是现在，即使那个事情让她感到不快，感到恶心，她也要那么做。

　　诺薇丝蒂，现在终于学会了残忍——只是这一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欺骗了天神，表现出了顺从她的样子——

　　“既然诺薇丝蒂这么说的话，那就这么做吧。”

　　天神破天荒地答应了诺薇丝蒂的请求，这在诺薇丝蒂看来就是对自己顺从行为的嘉奖。

　　但是，其实，这正是阿依菲儿想要的。

　　阿依菲儿完全不在乎诺薇丝蒂顺不顺从祂，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诺薇丝蒂，你要变得残忍。

　　——不是对别人残忍，而是对自己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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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女儿终于落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