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61、神之次子·二

　　这还是第一次，诺薇丝蒂的遇见的敌人是跟自己同龄的人。

　　手持双剑，略微比自己矮一点的少女——但是那个少女身上穿的衣服实在是太过于简陋了，仿佛给她衣服的人只要这些衣服能遮住身体就可以了。

　　那本来就陈旧的衣服上还依稀布满了破洞——凭借诺薇丝蒂这四年以来积累的各式各样的经验，她大概能猜到这是被弓箭刺穿之后留下的痕迹，衣服上的血迹看起来十分新鲜，恐怕，这个少女之前就是即将死于多重弓箭伤吧。

　　“在开打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诺薇丝蒂并不着急地战斗，这个跟自己同龄，又有隐隐中让她觉得对面与自己很相似的少女，让一向沉默寡言的她话多了起来。

　　而看到诺薇丝蒂将手中的制式长剑撑在地上，怜虽然疑惑，但是也缓缓地放下了架起的双刃。

　　“你想问，森么问题？”

　　对面的少女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大概是因为对面的人不经常说话吧。

　　能被选到这个战场之中，说明对方的水平应该与自己旗鼓相当——也就是说，跟平时那些有丰富经验的老练战士达到了相同的水平。

　　明明在战斗方面上都已经达到了这么高的水平，但是连话都说不清楚，而且穿的还是这么破烂的衣服……

　　诺薇丝蒂心底微微有些难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少女之后，自己就多愁善感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

　　“你的武艺，都是如何学过来的？”

　　怜呆住了——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技术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她不善思考的大脑，尚且无法理解，自己的全部技艺都是从野蛮的实践中习得的这件事。

　　“我不自道。”

　　——也是呢。

　　诺薇丝蒂确信对面的人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天才——只不过这个天才的脑子不太好使。

　　虽然她笨笨的，但是诺薇丝蒂总觉得，那边的人跟自己很像。——而这点尤其让诺薇丝蒂替她感到悲哀。

　　“那么，我换一个问法吧。”

　　诺薇丝蒂抬起略带悲哀的目光看向对面那个疑惑的少女。

　　“迄今以来，你的目标是什么呢？”

　　哎，这个问题对怜来说也是相当难以理解的，诺薇丝蒂，你太难为她啦。

　　果然，稍微思考了一会儿的怜，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果然。

　　诺薇丝蒂噗嗤一笑——她多久没有笑过了？

　　她知道，这个回答也很简单，她并不是没有目的，其实只是因为那个目的太不“目的”了。

　　对于对面的人，变强并非是她自己所愿，一切都是为了单纯的活下来而已。

　　“你喜欢舞剑的时候，还是不舞剑的时候？”

　　“我害怕舞剑的时候……”

　　“不过，倘若是为神舞剑的话，我不会害怕！”

　　听到这句话，诺薇丝蒂呆住了，这句话出乎了她的意料——但是一瞬之后，诺薇丝蒂眼中的悲哀更加浓重了。

　　只不过是个孩子，却不得不……

　　诺薇丝蒂越来越为怜感到难过，因为她如此年幼，却不得不全身投入一个残酷冰冷，连成年人都不愿面对的世界，而坐这一切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取悦一个极度无情的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诺薇丝蒂就变得成这个样子了。

　　——孩子什么的，诺薇丝蒂也是啊。

　　可是，诺薇丝蒂早已习惯于将自己抛在一边，能清晰地看到别人全部的眼睛，却无法看到自己。

　　……

　　怜的心中十分单纯，她害怕战斗，但是她不得不战斗，所以每次战斗的时候她都在期望着战斗快些结束。

　　但是，就在不久前，自己见到了神！

　　毫无疑问她就是神，就算她不是神，能在我即将要死去的时候拯救我的，我也会把她当成神明！

　　现在，那个神明说，只要能杀掉这个少女，自己有了活下去的资格——多么仁慈的神明！甚至只要我杀一个未成年的少女。

　　杀人到底对不对——怜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东西，在这之前她已经杀死数以万计的敌人了，平均，每天，自己都会杀死五个以上的敌人。

　　她很单纯，她只想活下去——但是活下去的这个目标，现在又跟天神的意志混淆到一起了。

　　再加上自己唯一看过的那本书中，天神无比完美的形象——从来只为着活着，漫无目的的怜，现在终于获得了目的——那就是取悦天神，为天神献上自己的一切。

　　倘若怜稍微成熟一点，稍微见识过一点世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笨又单纯，她也不会选择把自己的一切都倾倒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神”身上。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怜获得了她的信仰，即使那是虚假之物，一点也不值得，也永远不会被回应，什么都不懂的她也不会察觉，就算察觉了，她也仅仅会把那“无回应”当做自己还不够努力。

　　怜和诺薇丝蒂很像——都在为了别的某个人而活，怜为了阿依菲儿而活，诺薇丝蒂为了阿依菲尔而活。

　　怜的脑子过于单纯，她不明白别人，也更加看不明白自己——她现在只知道，自己要让神满意——而要做到那个，就要杀死眼前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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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是天才，两人的水平都相近，战斗十分焦灼——战斗开始的时候，太阳还歪在一边，尚未完全升起，而现在，太阳已经悬在了天的中央。

　　两位天才都在快速从对方身上学习——这一天之内的战斗，可能比诺薇丝蒂之前一年内收获到的还要多。

　　令人张口结舌的战斗——恐怕仅仅是旁观，都能让一些武艺处于瓶颈的战士们顿悟。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战斗，也会来到结尾——

　　怜很累了，她从来没有打过这么长久的战斗——她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她能做的，只是跟随自己本能而挥动双剑。

　　——不能让神失望……

　　这样可悲的想法占据着她的大脑，她几乎要失去意识一般，疲倦地挥起长剑——

　　切到什么东西的感觉，十分充实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怜瞬间惊醒，然后逼迫自己已经到极限的手臂全力地砍下去——

　　划破了，砍到了，确实砍到了！

　　原本无比混沌的内心在这一瞬因为喜悦而清晰，怜再次确认眼前的情况——不是自己在做梦！

　　自己的短剑在诺薇丝蒂腹部上留下了一道无比深的伤口——怜仅凭剑柄上传来的触感就能知道，那可不是仅仅划破皮肤那么简单。

　　肝脏，肠，胃……是致命伤。

　　怜很开心——成功了！

　　她曾经遇到过无数受到了致命伤但是依旧有站起来甚至反击能力的战士，因此她不会就此停下。

　　怜继续上前，看向倒在地上的诺薇丝蒂。

　　怜杀过无数人，他们的表情各有微小的不同，但大体上都是恐惧，害怕。

　　但是，这次……

　　诺薇丝蒂无比苍白的脸上，留着的是带着淡淡悲哀的笑容。

　　怜不懂那笑容到底是什么含义，她也不想弄懂。

　　她挥起短剑，想要砍下诺薇丝蒂的脑袋——但是另一道寒光闪过，挡下了这一击。

　　——是那位……？

　　出现的是跟神明长得无比相似的女人——那个人女人用开山短刀挡住了自己的短剑。

　　——不对！不是神！

　　虽然两人之间无比神似，而且神明也能做到变换身体——但是怜就是能确定，这个女人不是天神，因为天神是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担忧，心痛，悲哀，愤怒，失措，惊讶……神是纯粹的，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所以她绝对不是神。

　　既然不是神，你有什么资格从生下来就能拥有跟神难以分辨的容貌！

　　怜原本沉浸于胜利喜悦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下来了。

　　她举起自己手中的剑，指向那个焦急到眼泪都要流出来的女性。

　　“如果你继续阻挡我的话，那么我也会杀掉你——”

　　“已经够了吧！”

　　阿依菲尔略带着哭腔，愤怒地向着一处并无他人的空地喊去。

　　——在跟谁说话？

　　这个疑问，很快就被解答。

　　温柔的光辉闪过，怜的一切就出现在了那边。

　　“她如果死了的话，就无法成为神了！她也是你的女儿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阿依菲尔继续说着，泪水从脸颊上不断滚落。

　　“你也能看出来，她在放水吧！如果她认真起来的话，早就击败了对面——”

　　“那又如何？”

　　洁白的存在从背后缓缓靠近怜——仅仅是因为被神靠近，自怜的心底都无比幸福——但是她说这是神的女儿？还有她在放水？

　　怜的思维很快就被打断——因为无上的存在，祂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抚摸。

　　怜欣喜若狂，她这一瞬间却在担心自己头发太脏了，这样会不会玷污了天神的手——

　　“现实就是，怜战胜了她。”

　　阿依菲儿的语调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比平凡的事情。

　　“求求……求求您了，请不要让我的女儿死去……”

　　阿依菲尔哀求着——她一生都未曾这样哀求过。

　　“我什么都会做的，只要您能让我的女儿活下去……”

　　阿依菲儿纯白的目光凝在那成熟的女性身上。

　　“是吗。”

　　阿依菲儿嘴唇轻启。

　　“那么，便拿你的生命来作交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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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依菲儿：啊啊，终于结束了，可以不同时扮演两个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