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5、灼热的日与风·上

　　少女行走于道路上。
　　距离那次启蒙事件过后，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
　　少女行走在道路上，这本来是一个无需惊讶的事情，或许因为这个少女的容貌喜人，那也只会吸引人多看一眼，也是远远达不到惊讶的水准。
　　那不断吸引众人目光的东西，正是少女的脸上，身上，原本洁白的皮肤上，此时却爬满了天蓝色的纹路。
　　那纹路自然地弯折成一条条异样但富有美感的花纹。
　　少女的眼睛内也闪烁着这样天蓝色异常的光晕，她就这样机械地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迈着步伐，她似乎在追寻着什么，但并没有人知道。
　　她的衣服，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件原本价格昂贵的连衣裙——现在这件衣服上已经沾满泥土和污垢，裙摆处已经撕裂，边缘上也看不出原有的褶皱。
　　可是这位少女似乎完全没能感觉到这样的事情，依旧不折不扣地向着前方行走，她似木偶一般地茫然却又似乎抓住一线目标一样向前迈着虚弱的步伐。
　　两旁的行人都面面相觑，并不敢靠近这位少女。
　　最终，两位提着钢刀的卫兵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他们停在不远处，有些忐忑地看向这边的少女。
　　加尔巴是最近才当上卫兵的，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倒不是说很老，但也算不上年轻了，他当上卫兵并非因为他希望能守卫自己的同胞们，你不能对一个连字都不识的懒汉期待他懂什么道德与信仰之类的东西吧。
　　不是的，他当上守卫，只是因为这个职位能提供给他许多便利，穿上这身皮甲，他就不再是任何恶棍敢于欺辱的对象了，任何市民都会主动为他让道。前大半生都在被其他卫兵欺凌的加尔巴，此时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欺凌者的角色。
　　虽然他在加入时听闻了不少最近的新闻——城墙外的魔兽最近数量开始变多了，有一个在外巡查的守卫差点被荒野里小山妖给杀掉。
　　可是加尔巴并不在意，自己是城市内的守卫，并不参与城郊的巡查，他最多遇到的小偷，地痞这类见到自己就跑的可怜的混蛋们，别说小山妖这种魔物了，连一般的郊狼都不可能看见。
　　他参加这份工作的时候可是都计算好了，虽然卫兵的工钱并不算多，城镇内的卫兵就更低了，可是他可以凭借自己卫兵的身份做点副业：运送违禁品，收取遮眼费什么的——财源滚滚嘛。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自己认知里的社会地位最高的日子，沉浸在如同酸臭白日梦一般的他，如今开始有些慌张了。
　　眼前的少女并不像正常人，而且相当可疑——他听说那位圣者治疗病人时身上也会显示出类似的纹路，但由于他自己也没有亲眼见过那位圣者施展治疗神术的过程，所以不能确定这是否就是某种神术。
　　——可恶啊，想跑开啊，反正她也没有损害任何人对吧？我也没有理由阻止她。
　　加尔巴环顾四周，看到人们都把目光聚在自己身上，好像期待着自己做出什么举动来一样。
　　老妇人浑浊的目光看在他的身上。
　　少妇担忧的眼神锁在他的身上。
　　小男孩期待的眸子盯着他。
　　一种在这之前从来没有的情感在加尔巴的心中涌动——那是什么？
　　这种情感很滚烫，有生以来第一次，加尔巴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即使不是为了自己。
　　“喂，那位少女！”
　　加尔巴最终喊了出来，他身旁的卫兵比他的资历还浅，因此一言不发等着他做下一步动作。
　　少女完全没有做任何反应。依旧沿着原先的路线机械地行走着。
　　加尔巴皱了皱眉，快步走向那个少女的面前
　　正当他逐渐靠近时，一种怪异的感觉——奇怪的气息在自己背后升腾。
　　那种感觉令他毛骨悚然，仿佛身后站着一头猛虎一般，于是他猛然回头——
　　是刚刚的那个少女的背部，此时她依旧在沿着她的路线前进。
　　——不对，那个少女不应该刚刚还在我前面吗？
　　加尔巴两鬓间瞬间有些湿热了，他慌忙回头，果然，原本应该在那里，被他自认为健壮的身躯挡住的家伙已经消失了。
　　——穿过自己了？巫术吗？还是神术？——
　　“喂！你，快停下来！”
　　加尔巴回头怒吼，虽然自己的尊严并没有相当大的价值，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点尊严也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但是那个少女依旧像没有听见任何东西一样，继续迈步前进。
　　“轰——”
　　正当加尔巴要进一步发作时，一阵剧烈的震动声，爆鸣声从远方传来。
　　那声爆炸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本就不算平静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了尖叫，少妇的尖叫，孩子的惊叫……
　　所有人，加尔巴，另一个资历更浅的卫兵，留着胡子的人，刚长出参差不齐的胡茬的人，头发花白的人，刚出价的人，他们都看向那爆炸声的源头。
　　在那边，一片灰尘与焰火中，灼人的日光下——一个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显出了身形。
　　人群中见多识广的老者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
　　他干瘪的嘴唇微微开合，喃喃说道：
　　“龙啊……是传说中的红龙……”

　　这个世界存在有龙，它们的起源甚至早于人类。
　　这个世界上，如果阿依菲儿未曾存在的话，龙就是神。
　　“龙”最初并非是指一种特定的生物，它们是专门用来代称那些永生不朽，能操纵天气甚至扭转生死的伟大存在。最初，龙只有六条，为了与现在的龙做出区别，学者们将这六条龙冠以真龙之名。
　　浑身金色的鳞片，有着遮蔽天地的的一对巨大龙翼的，外貌与现在的龙最接近的真龙，生命与欲望的至尊，真祖龙。
　　身上披满白色的绒毛，如同蛇一样纤细，头部长着比最纯粹的宝石还要清澈的水晶一般的角，据说体长超过万米，盘踞在“神域”中，能将死去的生命复活的，慈悲的真龙，月之龙。
　　身上披着青翠的矿石一般的鳞片，身体像一只巨大的鲸鱼——比现今的王都还要巨大，仅仅眼睛就比湖泊大的，永远漂浮在云层之上，以巨大的眼睛观察地面上的一切的，洞察者，气之龙。
　　深藏在地底，以最坚硬的岩石为食的，一直在沉睡，据说醒来就会引起巨大的地震甚至毁灭地表一切的，渊之龙。
　　随着日暮而出现，身体永远掩盖在一团黑雾中无法看清，偶尔会从无人之地出现，直视会导致自己视力永久失去的“暗夜”，影之龙。
　　最后一条真龙未曾有所记录，连它的存在与否都有巨大的争议。
　　而如今世界上所有的龙，都是那个生命与欲望的至尊——真祖龙的后代。
　　红龙就是其中血脉比较纯粹的一种龙，它继承了真祖龙对火元素的操控力，以及巨量的魔力，高度发达的智慧，算是极度危险的龙种，每次出现在人类社会都会带来巨大的灾难。
　　这头红龙，刚刚破坏了那面城墙的红龙，它只是饿坏了而已。
　　它在这之前与一条金龙为了抢夺一处高山当做巢穴，相互厮杀了五天，五天结束后，红龙以略微的劣势输给了那头金龙，那头金龙已经成年，对雷元素的操控十分完美，战斗的高山的空气不适合火元素的发挥，再加上红龙才是青年，它才会败下阵来。
　　这头吃了败仗的红龙又气又饿，他本能地追寻着魔力丰厚的地方，凭着它锐利的魔力感官——主要是龙眼和体内龙水晶（血脉纯度高的龙体内才会有的特殊器官，有着储存，调解增幅魔力的效果。），立即感受到了这座王都之中含有巨大的魔力。
　　而且那种魔力都凝结在了一个点上，那一定是质量极高的魔结晶。
　　对于没有龙水晶的龙来说，贸然吞下魔结晶无异于自杀，凝结于一点的魔能会瞬间爆发，引发剧烈的魔力震。但是对于有龙水晶的红龙来说，这样凝结于一点的魔力高密度实质化水晶正是无处可寻的饕餮盛宴，对正在发育中的龙水晶来说更是无比重要。
　　深红的龙翼卷起大量灼热的空气，背对着太阳，高达二十米，单翼展超过五十米的青年红龙缓缓降落到那个那个拥有极强魔力存在感的发源点——金色的龙眼锁定在那个衣着破旧，身体表面闪烁着天蓝色纹路的少女。
　　那个少女终于有所反应，她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抬头，看向遮天蔽日的巨龙。
　　在这附近的人们，卫兵也好，市民也好，学者也好，盗贼也好，微服私访的城主也好，所有人，都不敢移动一丝。
　　如果说看到那个庞然大物飞向自己，人们尚能调起一丝勇气迈开脚步逃离这里的话，那么几瞬之后，那个巨物已经停在空阔的广场上时，已经没有人还剩下最后一丝得到勇气了——即使是用来逃跑，那种虚伪的勇气也不负存在了。
　　人们看着巨龙，巨龙看着少女，少女回看着巨龙。
　　所有人的精神已经蹦到了最顶点，每一个人的心跳都变得无比激烈，这些声音都被红龙听在耳内，但是它完全不在乎这些，金色的细眸无慈悲地锁在少女身上。
　　少女微微荧光的眸子与灿金色的龙眼相遇，且毫不退缩，仿佛仅仅是看见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空气变得灼热，风销声匿迹了。
　　现在明明正是吵闹的城市中午，却安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琥珀色的龙爪蓦然伸出——
　　少女伸出自己纤细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