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4、浴火重生的女巫与预言·下

　　艾尔希·凯格洛睁开了眼睛。
　　纯白的世界，眼前的世界纯净无暇。
　　无穷远处的白色延申向自己，目光无法触及到尽头。
　　一种恍若隔世的情感充斥在少女的心头。
　　莫名的失落感。
　　巨大的丧失感。
　　那是什么——这样想的艾尔希环顾四周，想要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我有尚未完成的事情不得不完成。
　　——这种情感像一条荆棘捆在少女的身上。
　　但是那件不得不完成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少女突然疑惑了起来。
　　我是否……
　　……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是否这样想着，于是就开始寻找起来了呢？那个少女并未有所疑问。
　　她在那片纯净的世界内四处寻找，这一切都被阿依菲儿看在眼里。
　　“你在找什么？”
　　一阵空灵的声音在艾尔希耳边响起，明明是突然在背后被别人接近，可是艾尔希并未感受到惊吓。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心感，仿佛母亲一般——
　　仿佛自己最温柔的过去一般——

　　“你在找什么，小安？”
　　“你送给我的护符，妈妈。”
　　“那种东西不值钱的，丢了的话妈妈再给你做一个就是了。”
　　“可是那是……”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妈妈。”
　　“怎么了吗？”
　　“为什么我会怀念那些伤害过我的人？”
　　“哦……别担心孩子，别担心……”

　　一切的过去如潮水一般涌来。
　　长久的沉睡终于清醒。
　　艾尔希·凯洛格想起了一切，于是她慌张地回头——
　　“如果你在找什么东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身后的人并非自己的母亲，仔细一想，之前的那声询问也并非是温柔的妇女的声音。
　　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穿着纯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带着高贵而又稚嫩，无情而却悲悯的表情的少女，纯粹而美丽地如同他界之人一般的少女，在这纯白的天地内，让世界都为之退隐的少女。
　　那样的少女向自己问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一句普通到极点的问题而已，但是这句话仿佛比艾尔希看过的最伟大的著作还要发人深省，是的，她穷极一生所追寻的，所谓医护之物，抑或是拯救之物，反而她自己未曾反思过，即使反思，那样的理想也无法被她归结为一句话，可是身后的人就轻松做到了。
　　自己不过就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罢了，这位世间少有的哲人在提醒自己：你想要什么？
　　真丢人，看过不少哲人巨著的她竟然从来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她，不，祂应该就是慈悲的天主——这点根本无须怀疑。
　　——为为什么我会看见祂？
　　祂在期待我回答什么？我该怎么回答祂才能满足祂？
　　才享受了一秒钟的见到了她的造物主的喜悦，艾尔希立马被深深的焦虑缠上了。
　　明明都十九岁的人了，接待了上百位病人的艾尔希，此时又仿佛回到了自己七八岁时，想要拿出最好的表现来取悦母亲的那个小女孩了。
　　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女看到她迟迟不肯回答，于是疑惑地靠近了这个看起来有些不安的少女。
　　“其实，你想要的东西并不在这里对吧？”
　　看到她并没有回答，阿依菲儿接着说到。
　　“嗯……”
　　艾尔希低下了头，像认错的孩子一样。
　　她好想问祂，她自己在寻找什么，可是她还没厚颜无耻到那种地步。
　　但，自己已经没有探索的时间了……
　　艾尔希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失落。
　　我让祂失望了。
　　“那么就去找吧，回去找吧。”
　　艾尔希失落的目光一亮，像孩子一般兴奋地看向说话的祂。
　　——祂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多么慈悲！
　　“您，您会等我吗？”
　　艾尔希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纯净的少女的淡灰色的，钻石般清澈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并未回答。
　　艾尔希被这样目光锁住了，那个眸子如此纯净——灰色，亦或是纯白色的眸子一瞬间就看穿了自己，自己询问的目的和原因，甚至更深的，深埋于艾尔希内心的那些秘密都被看穿了。
　　艾尔希感到有些慌张，明明身着全衣，自己却如同赤身裸体——倒不是对自己的身体不自信，虽然这么说很让她怪不好意思的，但是艾尔希对自己的魅力的事情是有充分自知与自信。
　　可此时，站在真正的完美存在的面前，她却觉得，自己，无论从□□还是精神上，都布满缺陷。
　　——难道说祂要拒绝吗？
　　声音停顿了一秒，抑或是两秒。
　　——无论如何，祂的决定断然是我这种平凡之人无法企及的，能见到祂就是对我最终的褒奖了，我还在期望些什么？
　　艾尔希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此时，她的耳边却突然响起了那位的清澈，如同水洗过一般的声音——
　　“我会，但是你不能毁约，艾尔希·凯洛格。”
　　还没等艾尔希表露出一丝喜悦，她脚下的支撑她的空白之物突然消失，接下来是瞬间的失重，急速的下坠。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房间内。
　　纯白且光滑的石柱子支撑着空阔的圆顶，温暖的阳光从柱子之间撒入，这里没有墙，一根隔着一根的石柱撑起了天顶，天定之下，躺着两具身躯，一具是她自己的，另一具……
　　艾尔希知道这是谁的身躯了。
　　只要呆在这具身躯旁，艾尔希内心就能寻找到平静。
　　“您在看着我对吗？”
　　艾尔希小声地对着那具身躯说到。
　　身躯并没有回答。
　　“我明白，您在看着世间的一切，您在等待着世间的一切……”
　　“而我，则会向众人传播您的恩惠。”

　　阿依菲儿看着自己的身躯被丢进了火堆里，看着绑在木桩上的满身伤痕的少女逐渐被火焰灼烧。
　　别误会，并非阿依菲儿主动救下了她，也并非真的有神明对在此处的恶冲关发怒了，只是因为，那个火焰灼烧到了阿依菲儿的躯体，于是——像是免疫系统的自动响应一样，某种力量——阿依菲儿知道那是源于自己体内的能量，清扫了威胁，并顺便把她传送到了这个纯白的空间。
　　只是，在传送的过程中，顺带把这个即将被烧死的少女给卷了进来而已。
　　诚然，如果阿依菲儿不希望这股力量进行自我防卫的话，那么那股凝聚于天空的蓝色便不会倾泻而下。同样的，如果她不愿被传送到这个空白的空间，她也不会被传送进来，更不用说那个少女——准确来说是她的灵魂。
　　不过，阿依菲儿并未出手干预，她不觉得这里需要自己做任何事情——烧死无辜的人也好，自己的躯体被损毁也好——跟自己并无关系。
　　只是，这个在寻找什么的少女吸引了她的兴趣。
　　不是对她的生平感兴趣，不是对她的高尚感兴趣，不是对她是否愿意复仇感兴趣，她只是单纯地，对这个少女想在这里找什么好奇，仅此而已。
　　于是她问了那个少女，可是她并没有回答。
　　阿依菲儿担心是自己突然出现把她吓了一跳，所以继续接话。
　　最终，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她做了一个约定。
　　这算得上她人生中做的第三个约定。
　　无论如何，约定了就要守约，这是最基本的事情，倘若做不到，那这种人与豺狼也无异。
　　这句话是阿依菲儿很久以前翻过的一本童话书里的。
　　感觉自己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牵挂的样子呢。
　　这样想着的阿依菲儿感到稍稍有些苦恼。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奇她想找些什么——
　　—早知道当初还是不答应她了—
　　但是约定既成了，也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乐观的角度来看的话，这能帮助自己打发这段漫无目的的时间，这不是很好吗？
　　阿依菲儿，又在脑内达成了逻辑闭环。

　　那蓝色的光倾泻而下之时，剧烈的轰鸣声响彻大地。
　　被蓝色的光淹没火刑架开始了外形的改变，原本的木材变成了洁白的大理石，原本淤泥漫布的地面被一块块石砖填满——一座洁白的神庙拔地而起。
　　已经浑身是伤，皮肤头发几乎烧灼殆尽的艾尔希快速自愈了起来，几瞬之间，那具身躯已经比在这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完美了，接着，洁白干净且宽松的衣物凭空出现且覆盖在了艾尔希的身上，同时类似且更加精致的衣物，也出现在了阿依菲儿的身上。
　　之后的事情正如前面所说，艾尔希睁开双眼，弥留之人再度返回了世界。

　　或者，这段故事，让我们来参考一下那本“伟大”的《圣言录》吧。

　　“最先，天母不愿意干涉人间的事情，就如对羊的拯救就是对狼的毁灭。

　　于是世人并未听过天母之威名。然而藉由天母的慈悲，邪恶的存在们纷纷开始抢占人的信仰。信仰邪神的愚昧之民被邪恶的思想缠绕，渐渐地将整个人类污染。

　　然而愚昧者中有少数的善者，他们不被邪神所喜爱，于是，在邪神们的意志之下，他们就被愚昧之徒们残害。

　　慈悲的天母不忍心看着本性善良的未启蒙者被其余的愚昧之众毁灭，于是祂最终决定干预这个世界，拯救并启蒙了那个正在被残害的善者——那个最初的启蒙者就成为了第一位圣徒：圣徒、圣艾尔希。（Saint , St Ashe）”
　　圣言录·黑暗代录·1.1.2.1

　　数万年后。

　　一个窗明几净的幼儿教室内，一位教学语言的教师正巧讲到了区分性别的“她”与“他”。
　　看着坐在下面兴致缺缺的孩提们，教师翻了翻书，看了眼时间，发觉尚有不少空余，而今日要讲的内容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于是便讲起了轶事——小孩子听老师讲轶事可比听课要专注一万倍以上。
　　“孩子们，其实，一开始，人们讲“他”，这个“他”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教师推了推眼镜，趁机用犀利的余光扫过所有小孩，看到他们都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便略感欣慰，他咳了咳，继续说道。
　　“最初的“她”，有不少说法，其中一个则是这样的——”
　　“神话中有个叫做圣艾尔希的角色，同学们有知道的吗？”
　　教师把目光扫向学生中。
　　“我知道！她好像是在神话中的那个什么福音……”
　　一名小孩兴奋地抢答。
　　“对了。就是那个最初的福音传递者。”
　　老师推了推眼镜，接着说道。
　　“那个传说是这样的，女性专用的她，其实取的就是圣艾尔希的名的后半部分。”
　　“——不过都说了是神话了，就说明是假的了，同学们别当真啊，咱们继续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