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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浴火重生的女巫与预言·上 ...

  •   “神的赐福被凡人们误认为是寻常的尸体,但到焚化之时,圣子之躯的超凡入圣才得以被愚民们承认。”
      ——圣言录·黑暗代录·1·2
      男人扛着那具轻盈的身躯,不过那具尸体已经被男人塞入一个裹尸袋中了。——他随身携带这样的袋子吗?这种事情,阿依菲儿虽然好奇,但也无从考究了。男人在路上无声地走着,粗糙的青石铺成的路面坎坷不堪,两旁破旧低矮的住宅随意地歪斜在路边,就跟躺在路边随处可见的,奄奄一息的病人一样,即使如此狼狈,这在当时的贫民窟中,已经算得上好的了。
      偶尔能遇见,衣衫褴褛的贫民从他身边走过,那几乎不能称得上衣服的麻布把贫民的身躯勉强包裹。
      ——把那件衣服扒下来的话,说不定直接能看见骨头。
      默默跟在男人后面的阿依菲儿盯着那个人,心里默默想到。
      她原本想使用透视看看衣服内部,但是转念一想,果然还是算了。
      路边随处可见跟阿依患上相同疾病——“绯疫”的人,那些躺倒在路边的人,很多身上的血痕都无法遮挡,即使能够遮挡,他们也没有余力去遮挡。
      得了绯疫的人会感到异常的燥热,并且红色的伤口跟衣物接触就会引起剧烈的疼痛,阿依菲儿亲身体会过,那种感觉就如同皮肤被火焰点燃一般。这也使得许多绯疫病人并非是病死的,而是冻死,或者伤口感染死的——现在接近冬季了。
      不过用一些特定的植物打碎,抹在疮口上,能大大地减轻这种痛苦,男人答应给她的报酬里,就包含了这种药物。
      男人无言地走,阿依无言地跟着。
      男人穿出平民区,走向看起来比较正式地砖石建筑的小巷间,几个拐折,他最后走到了一个藏在小巷交汇处的大门前,两个破旧皮甲卫兵在门口站着,他们一看到男人扛着裹尸袋的男人,便相互递过来一个眼神,之后小个子的那个卫兵便把旁边的担架放平在了地上。
      “先生,要处理尸体吗?”
      个子比较高地卫兵问话了。
      “是的,要火化。”
      男人一边把袋子放在担架上,一边回答道。
      “这位是……”
      两卫兵的目光在那具尸体上停滞了一会。
      “我的一位工人,死了。”
      “那您也没必要……是吧?”
      矮个子卫兵撑着笑搭着话。
      “让我的工人死后无人置理,腐臭四溢,有碍于我的商品的销售。”
      男人从腰带上拿出钱袋,那个袋子并不是干瘪,不过也算不上鼓鼓满满。
      “一维克银板,跟以往一样。”
      男人利落地掏出黑黢黢的银板,放在了高个子卫兵摊出的手掌上。
      矮个子卫兵和高个子卫兵一起拖着那个裹尸袋,走进了阳光照不进的大门内侧。
      男人像做完了一次交易一样,扭头往反方向地狭窄小巷的黑暗处走去。
      事实上天气真的很冷了,要添衣服了,不然的话就会冻死的哟?一点点的风就能冻烂你的耳朵。
      即使被石墙壁遮挡着,那样的寒风也将走在石壁之后的男人吹彻。
      站在门口的阿依菲儿默默地注视着那个背影,直到背影消失。
      “再见了,再见了。”
      阿依菲儿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有谁在说话吗?
      可是这个阴冷的小巷,找不到第二个驻足于此的人。

      结果证明了一件事,就是当面对你无比尊敬的人,其实背后往往并非如此。
      阿依菲儿跟着拖着自己尸体的两个人时,发现了这个道理。
      火化所支付的钱是木柴钱和人工费,如果你能把两句尸体在一份木柴中烧掉的话,那么便可以省去一份木柴的钱,这些钱就可以进入高矮二人的腰包了。
      如果是丢入烧死女巫的木柴堆里,那就更加完美了——对外宣称这是女巫的同伙,那么便可一起烧掉。
      两名卫兵把阿依菲儿的□□扔到装木柴的拖车里,骑着马拉着拖车就往相对繁华的区域,集市中心离去。
      空旷而平坦的广场本是为了节日里盛大的杂技表演留出的,此时早就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挤满,比表演杂技还要热闹。
      那群人中间,放着一个大木柴堆,堆木柴上绑着一名女性,那个女性因为被淋上火油而显得很狼狈,木柴堆的上方还放着一个不起眼的裹尸袋,围观的人们完全没有把视线放在那个裹尸袋上,而是全部锁在被绑在木桩上的女性,除了一名穿着十分精致,但已经快要哭昏过去了的少女,她被卫兵拦着,以防她冲入火刑架,奇怪的是,卫兵除了阻拦她,并没有做任何其他的行为,甚至连推搡都没有。
      烧死女巫。
      虽然说起来很残忍,但是对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愚昧平民来说,看着自己的同胞被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处死确实是一大乐趣,尤其是当这个同胞在各个方面上都超过你时,这种乐趣瞬间提升到了无上的级别。
      艾尔希·凯洛格是一名年轻的药剂师和医师,不是女巫,人们说年轻意味着单纯,确实如此。她为了救人所以去学习了女巫的魔法,结果没想到的是,这个被自己所救的老妇人刚离开不久,就向市卫兵举报了自己,因为施行女巫的魔法对身体消耗较高,她连收拾画的魔法阵都没来得及就被卫兵们抓走了,几乎不用审问,这样的场景几乎可以说是人赃并获了。
      在市地牢中呆了几天,饱受折磨的艾尔希终于能被绑在火刑架上迎接审判了,在被关入地牢前还在想着逃脱的她当然无从想到,自己几天后会盼望着死亡的到来。
      被绑在木架上的上的艾尔希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的眼睛在地牢的折磨中瞎掉了,一些破碎的玻璃体还黏在她的脸庞上,那原本还算姣好,如同成熟的苹果一般的脸庞在多日的摧残下已经变成了枯萎腐烂的苹果,开放性伤口,溃烂处,红痕……仅仅是脸上就能看见这么多伤口,那在囚服遮盖下的身躯就更不用说了。
      站在旁边的卫兵看见太阳已经悬在天空正中了,随即把火把扔向了木柴堆。人群爆发了愉悦的欢呼声——只是里面夹杂着一个少女的哀嚎。
      火焰与廉价的火油一接触,就弥漫到了所有木柴上,也点燃了那裹尸布,一瞬间,黑烟与焰火充满了木柴队,缓缓地沿着火刑架爬上。
      火焰的舔舐下艾尔希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脚底了,浓烟滚入她的鼻腔,让她窒息,或许是知道自己将要死去,她张开干燥的嘴唇,拼劲全力想要发出声音。
      ——请救救我
      艾尔希拼命地想把那脆的像石灰块一样的肺部挤出一点空气来发声,但是她做不到。
      ——请救救我
      艾尔希耳旁听见无数嘈杂的议论声,因为全都混杂在一起,那种声音变得难以辨析,在此时的艾尔希耳中更像奔流的江河一样。只是偶尔,她能听见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呼喊声。
      “她是无辜的,她只是想救人而已……求求你们救救她吧,难道你们中没有人受过她的恩惠吗?”
      她这样哀求着,可是这声音夹杂在人群中根本无法引起别人的注意。
      ——请救救我
      火焰爬上她的皮肤,那具身躯的主人因为痛苦而扭曲着身体,但毫无帮助。
      ——请……九九……窝
      艾尔希最后感受到的是木桩断裂的失重感,那原挂着她的木桩被烧断了,于是她和木桩一起摔入了火坑。
      ——请……救……
      艾尔希的意识坠入了无穷的黑暗。
      周围的人群不知疲倦,依旧把目光锁在被火焰吞噬的女性身上,那个穿着高雅的少女此时已经哭哑了嗓子,她无神的跪倒在地,任由泥水弄脏她的裙子。
      —神啊—
      —我敬爱的神啊—
      —为什么您……全能的您—
      —我每天都对您祷告,遵从您的戒训—
      —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贪婪而邪恶之徒会遭受惩罚,善良无私之人将被赐福,难道这都是虚妄之徒杜撰出来的吗?—
      —我……—
      —求求您了……—
      —我从未质疑您的仁慈……—
      在她低声的抽泣当中,贵族少女心中炙热之物逐渐变得冰冷。

      而此时,火刑架上的火焰终于烧开了裹尸袋,火焰终于爬上了那之中,永恒的存在,她的身躯。
      眼尖的靠前的群众发现了异样之处——火焰的颜色似乎在变化。
      在旁边烧着烟草的卫兵无意间瞟过一眼,也发现了异样——天空似乎变得阴沉了。
      吹过身体的寒风变得更加刺骨。
      一块更深色的阴影将本就阴暗的火刑厂遮挡在其下,那应该是一块广无边际的厚云遮去了微弱的阳光才对——不过不太对劲。
      骚乱的人群稍稍地安静了一丝,那群贫民中最有理智的已经感受到微微的怪异了。
      站在一旁的老卫兵四处环顾,想要找回自己以往的娴熟——但他依旧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慌张感,他正在努力在自己贫瘠地脑袋里搜寻自己有什么未完之事,是不是自己没有交税粮?抑或是自己的儿子没有听自己的劝告去惹了麻烦?还是自己的房子着火了……
      老卫兵沉入了自己慌张的思绪,人群们越发安静的过程——他完全没能注意到。他搜寻完脑内所有可能之事,但依旧毫无头绪,不过一种刹那间的东西在他脑内闪过,那种东西很重要,可是老卫兵没能抓住那个刹那——是什么?到底是什么?那个一瞬的灵感——这样想着的老卫兵突然被一声惊呼拉回现实。
      “看天!快抬头!”
      老卫兵抬头,眸子接触到天空后立即惊慌到乱颤——
      ——无限远,无穷深的云已将阴霾投向大地,世界全都安静了下来,在那深厚的云的中央,纯净之蓝的光辉正在凝聚——
      “发生什么了?有谁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慌乱的平民惊慌地问出了声。可是四下无声,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空洞的风刮过的声音,但是随后,一阵弱弱的,沙哑却依旧不失清澈的少女的声音在人群中传了出来。
      “万物都安静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它们在聆听——”
      她低着头,眼睛中含着泪,像自言自语一般说到。
      “树在聆听,鸟在聆听,乌鸦在聆听,马在聆听,大地在聆听,天空在聆听,太阳在聆听……”
      “这万般造物,除去你们以外的,都在聆听,并且恳求着那位宇宙的终极,万物的伊始,天地的长者,那天主,祈求祂将目光投向此地。”
      “而那祈求已经得到了回应——你难道未曾发觉吗?”
      贵族少女的声音因哭泣而断断续续,可是依旧无法掩盖其中的愤怒。
      “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们在聆听,聆听天主的话。”
      “而那全能的主在说——”
      老卫兵在那一瞬间,终于捉住了在他脑内四处闪动的灵感。
      那是曾经的一位布道士说过的话。
      ——“主说:汝可安息,复仇在我。”
      老卫兵终于明白那难以表明的慌乱是什么了,没有任何过失,单纯的仅仅是“厄运将至”。
      “——主说,汝可安息,复仇在我。”
      天上攒聚的蓝色光辉轰然倾泻而下,纯净的光柱荡涤了火刑厂上的一切污垢。
      万物的终极将目光投在此地,纯粹而迷茫的,圣洁却如玩偶般的孤独者呦,请安心地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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