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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rologue ...

  •   名叫阿依菲儿的少女从十二岁就得病了,在这种缓慢的折磨下,她勉勉强强地坚持到了十六岁,在这种无药可救的疾病的煎熬下,能坚持四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每天靠着编织勉强度日,等到她死的时候,因病毒而泛起的红色伤痕已经几乎漫布她的全身,那本就贫瘠的身体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的病疮,于是在某一天黎明之时,这个少女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像是突然间,耳边如洪水一般的噪音消失了。
      少女的意识在无序的混乱中溶解,浅色,淡色,无色的绝对宁静的安详的世界,那个整体正在将她吞噬。
      她感觉到自己仿佛沉入水中,某个夏天,自己还未得病的某个夏日,她就像那时一样把自己的一切都抛入清澈的水中,任由清水冲刷自己地身躯,带走所有燥热。
      □□上无端的沉重消退了,一只被挂在钩子上的气球被放飞,那样的气球终于有能力去追求热烈的天空。
      精神上的枷锁也在退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过去积累在她意识上的污垢瞬间被清洗干净,从出生开始就蒙蔽在她的精神上的巨大迷雾,如今,望眼欲穿。
      这些一瞬间的超脱,却统统都指向了一个灰色与黑色的,伟大却悲伤的整体。
      整体吸引着她,拉扯着她纯净的意识向它一点点地靠拢。
      而此时,一团天蓝色的光团,在宇宙中游荡的奇异光团,正沿着直线的轨迹飞向一颗蓝色的星球。
      少女的意识向那个整体缓缓靠近。
      天蓝的光球撕破天空,白昼彗星一般笔直地飞向大地。
      整体向那纯洁的意识伸出触手,缓缓地伸向那团纯净的精神——
      纯粹而奇异的光团瞬间贯穿屋顶,撞入少女那具不堪重负的□□——
      刹那间的真空。
      无限小的细缝中的超越。
      洪流在耳边响起,少女打开了打开一直锁住的盒——
      如同蒸汽一般上升——
      却又从高处跌落——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阿依菲儿看到了自己。
      那个自己,她已经整整四年未曾看到过的自己,那个被触目惊心的伤口包裹着的自己。
      如今,那些伤痕已经完全消失了,就像以前的一切都是一场痛苦的梦而已,可惜事实并非如此,证据就是,她现在漂浮在自己的小屋内,以半透明的样子看着躺在床上安详地睡去地自己。
      自己,好像变成了幽灵?
      阿依菲儿呆呆的想到。
      好像不太对。
      自己的身躯为什么完好如初了,这跟我自己变成幽灵有什么关系吗?
      阿依菲儿想从自己的记忆中寻找答案,她不识字,于是只能勉强依赖于以前听到的故事,这应该是一项艰难的回忆过程,因为本来那些听别人讲故事的记忆,即使最早,都要追溯到四年以前,自己未曾得病之前。
      可是阿依一下子全部都想起来了,不仅仅是那些过去的故事,她原本混沌的头脑,突然能想起来自己懵懂之初的所有记忆——自己昨晚瞥见一眼的织物,她如今能回想起那块布匹上有多少跟线头,自己六岁那年吃过一碗通粉,她现在能记起那晚通粉里有多少粒玉米,不仅如此,有关完全不存在的父亲与母亲的回忆,她也记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自己的父母曾是贵族,在一次雨夜的行程中,被强盗劫持所杀,只有自己侥幸生还,那群强盗一方面仍残留有一丝人性,不忍心杀害牙牙学语的幼童,另一方面又相信这样的小屁孩根本无法靠自己活过一天,于是就这样离去。
      用着记忆中自己的视角,阿依菲儿再现了父母被杀的那个夜晚。
      并没有预想中的眼泪,或者哀恸,没有,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
      少女低垂着头,低声自语。灵体的发丝垂下,遮盖住她的双眼。
      接着,她又看向安静地躺在那个勉强可以称为床的木板上的少女,也就是她自己。
      她见过不少死掉的人,醉死,病死,摔死,被刀剑砍死……每一个死者死时要么面目狰狞,要么已经体无完肤,与他们相比自己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她甚至怀疑,躺在这个破旧的毯子上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因为,这个安详睡去的少女,真的比活着的时候的自己美丽好多,穷极自己一生的见识(十六年算不上长,但也算足够了),也难以找到一个能与其相提并论的人。
      这个人是我自己吗?
      她想起自己的脖子上手指上曾有深厚的茧子,于是便俯身查看——没有。
      她想起自己小腹上有一道伤疤,于是迫切的她一瞬间看穿了衣服,直接透视到了小腹上——洁白无暇。
      她想起自己的脚上的冻伤——找不到。
      她最后想起来,自己的两肩胛骨之间有一颗小痣,于是她再次透视——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可以透视了,但并没有惊讶,虽然这样说很滑稽,但是就如同人不会对自己能操控自己的手脚感到奇怪一样,她也不会对自己能透视感到奇怪。
      几瞬之后,阿依菲儿小小地舒了一口气——那个痣还在。
      “这就是我的身体,确实没错。”
      原来自己是长这个样子的。
      这具身体果然是自己的。
      不过这样也就确实证明了,自己确实已经死了。
      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一个人要去接受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但是即使再过离奇,阿依菲儿依旧不费力气地接受了它。
      不过准确来说,她的□□已经死亡,可是她的精神却没有与死亡相拥。
      这种知识本该对一个几乎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少女来说是天方夜谭,可阿依菲儿却仅用一瞬就明白这件事。
      究其原因——死前的超脱给予了她纯净的精神,这种本该是一瞬的超脱却无限制地延续了下来——更加证明了自己没有死。
      “死而未死……我现在到底是什么?”
      阿依菲儿把手掌摊开在自己地眼前,那上面深厚的茧已经完全消失了。
      “貌似有预言说过,救世主会以穿孔的手掌降临于世……”
      正当她痴痴地盯着自己并没有洞的手掌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巨响——
      一个男人撞开了门,他看起来有些年纪了,但还不到满脸皱纹的地步,那种粗糙的脸庞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常年的风霜,或者毒瘴气的侵袭所导致的。
      他穿的还算得体,虽然根本无法与那些大祭司身着的精美长袍相提并论,但是至少比阿依生前穿的破旧的麻布束衣要好。
      男人的视线直接越过了阿依的灵体,四处搜寻——看起来他看不见阿依菲儿。
      阿依菲儿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他是自己的工头,每天早上会来收取放在门口的织物,并按照约定,在一块石头下压下报酬——少量的黑树根和一两片药草,两人不用见面,这样就不会传播疾病——这是男人谈合约时的说法,当初隔着墙,他们做好了口头上的契约:“就这样隔着门交流吧,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
      他应该算不上喜欢自己才对,为何现在闯进来?难道说是知道了我死了所以想要拣点遗物吗?他应该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算得上家产的东西,除了几根针,一个织盘和一张木板床。
      男人搜寻的视线落在了那句身躯上,于是理所应当地呆滞了。
      他小心地靠近,将粗糙地手指悬在少女地鼻尖,试着她的呼吸。
      ——当然没有呼吸。
      男人收回了手指,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安详的尸体,稍微过了几秒,从嘴角吐出一句话:
      “从最开始就把我骗了啊,小鬼。”
      阿依菲儿一激灵,以为是他在跟她说话,不过幸好并非如此,他只是面对着那具安详睡去的身躯自言自语而已,或者说,在对死去的她说话。
      ——不过骗了他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少女扭头环顾四周,想要从周围天天可见的陈设中找到什么答案。
      阿依菲儿抬头,终于发现了那个一直被她忽视的事情——天花板上有一个大洞,而那个洞垂直向下,便是自己的身躯。
      ——有什么东西砸穿了我的屋顶,不过这样的话那个东西肯定就砸在我的脸上了,也就是说,那个东西并没有……
      很有可能,自己变成将死未死的状态的原因,与这个砸穿天花板的“物品”有关。
      那个男人也有可能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的。
      少女并不实际存在的大脑飞快旋转,得出了结论。
      她回过神,想要在自己身上继续寻找有关这“物品”的线索,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见了,她回头,看见那个男人扛着自己的身躯出门了。
      突然想起来自己好久没出门了,大概有四年?——少女自顾自地敲手,就这样决定跟着男人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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