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24、晓夜中的疑问

　　艾尔希跪在石板上诚心地祈祷。
　　如今的情况十分严峻，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于这座都市里所有的人。
　　泽娜比娅和艾宁不知所踪，自己身边最亲密的好友大多数都陷入巨大的威胁，而自己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现在依旧要保持希望。
　　——可是前途真的是暗淡无光，我连头绪都没有……连努力的方向也……
　　突然间，像是白日做梦一般，温柔的乐声从上方流淌到了艾尔希的耳朵内。
　　正在祈祷的艾尔希疑惑地睁开双眼，那乐声很小，很缓慢，艾尔希几乎不能确定那是否真的存在这样的乐声。
　　艾尔希缓缓地踩上石阶楼梯，循着那宛如幻梦一样的乐声。
　　乐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流畅，好似温婉地小河流速一时加速，飒爽地划过河床，然后又拐进小弯，从矮矮的断层岩上落下，哗啦哗啦，发出了流水声。
　　而在那溅起的水花之中，映射着月的华光。
　　艾尔希从地下室走出，眼前豁然开朗，她回头，看到了乐声的来源。
　　天神按下琴键，绝美的乐声从那里流出，原本是废墟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然藤蔓张罗，破碎的石木废墟，现在被墨绿的藤蔓，洁白的花朵遮掩，已经不再是废墟了。
　　拨动琴键的天神，祂将月华披在身上。
　　草，花，夜莺，残骸，废墟，甚至包括月亮在内的万物都沉醉在乐声里。
　　艾尔希也早就痴迷，她下意识地按着自己的胸口，此时，她把自己的担忧，失落，悲哀——甚至连同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外貌，自己的姓名，这些一切都悉数忘却。
　　恍惚间，她似乎觉得自己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芦苇，随着夜风摇曳。
　　随着天神的手指按下最后一次琴键，乐声安然结束。
　　虽然声音已经停止了，可是余韵徐歇。
　　艾尔希这时候才注意到，眼前的天主，变得跟以前不同了。
　　坐在钢琴凳上的阿依菲儿缓缓回眸，看向艾尔希。
　　这时候，艾尔希才看到了阿依菲儿的全身——她更加确信天神变得跟以前不同了，准确来说的话……
　　之前的天神，是一个少女，像一块未经打磨，没有任何污点的天然水晶一样。而现在的天神是一个美人，一块精密雕刻过后，镶嵌有最名贵的金属，用最优秀的工匠雕花过的钻石。
　　艾尔希知道，神可以有多种外貌，但是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除了少女形态以外的神明。
　　此时的天神，少了一分纯粹，多了一分高贵。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优美的音乐，感谢您容忍我在一旁聆听。”
　　艾尔希斟酌了一下言语，小心翼翼地说道。
　　“请问，这是您……创造的曲子吗？”
　　“不是的。”
　　阿依菲儿从凳子上下来，缓缓走向艾尔希。
　　“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听到的音乐。”
　　阿依菲儿并没有停下，她继续向艾尔希靠近，知道两人之间只剩约莫两拳的距离。
　　艾尔希现在不知道看哪里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天神要靠到她这么近——难道说是因为我没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艾尔希羞愧地低下了头——自己没有任何资格辩解，倘若自己能更好地处理这件事的话，那么这座城市毫无疑问不会变成废墟，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丧命……
　　——如果我能做的更好的话……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阿依菲儿伸出手，指尖点到了双眼紧闭，十分紧张的艾尔希的额头——那上面有一道淡淡的伤痕，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加尔斯梅特的长矛刮到的，现在已经结了痂了。
　　“疼吗？”
　　“诶？”
　　艾尔希睁开双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天神。
　　阿依菲儿的手指缓缓描摹着那条伤口——惹得艾尔希额头上痒痒的，可是艾尔希依旧不敢乱动。
　　“……已经不疼了。”
　　过了一会，艾尔希小声地回答道。
　　阿依菲儿收回手，绕着艾尔希的身子走到了她的背后。
　　“请问您——咦！？”
　　刚想继续说下去的艾尔希，突然感受到肩膀上传来一丝沉重感——阿依菲儿将左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了。
　　“现在的我，让你感到很陌生……吗？”
　　天神的声音从自己的脑后传来。
　　“并——并非如此！”
　　艾尔希赶忙回答。
　　“是吗。”
　　阿依菲儿放下了搭在艾尔希肩膀上的手，向后走去。
　　听到天神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艾尔希才回头，此时，天神已经站在废墟的边缘，祂抬头望着月亮，漆黑的长发一直垂落到脚跟。
　　“真可惜，这栋房子，我还挺喜欢的。”
　　阿依菲儿的视线从月亮上移到脚底的残骸，说道。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住这里。”
　　艾尔希立刻就明白了，祂所说的“房子”，指的就是石之都。
　　“艾尔希，你知道法律吗？”
　　“诶？那个我当然知道。”
　　“如果一个人的房子被小偷偷了个精光，那么是责怪罚小偷，还是该责怪屋主呢？”
　　“如果一个女性因为过于美丽而被□□了，那么是该责怪施暴者的邪恶，还是该责怪女性的美丽呢？”
　　“……”
　　艾尔希瞬间明白了，天主的意思，并非是责怪自己，而是责怪那些破坏石之都的人。
　　阿依菲儿说完这句话，准备向远处走去，而就在这时——
　　“请问——”
　　艾尔希突然匆忙问道。
　　“请问，彼列，到底是不是邪神？”
　　换做平时，艾尔希绝对不会对彼列是邪神这个结论有所动摇，因为天神是毫无疑问的“正义”，而想要反抗天神的彼列，则毫无疑问地是“邪恶”。
　　可是自从看到了那个名叫吉姆那的少年的记忆之后，艾尔希就不那么确定了。
　　彼列也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神明”，即使是为了什么不纯的目的，彼列拯救了很多人这件事也不能否认，而且，那些时候，天主究竟为什么没有拯救他们……
　　天神停下了向前行走的脚步。
　　“彼列所做的行为，导致了无数人失去生命，这是你能看见的事实。”
　　“至于她是否是邪神——我不知道。”
　　“诶？”
　　听到这样的回答，艾尔希十分吃惊。
　　“就我所知，她只是一个被无数锁链锁住的少女。”
　　“——就跟我一样……”
　　阿依菲儿最后小声地跟上一句，艾尔希依稀能听到声音，可是无法听清。
　　“那彼列的信徒，您为什么没……”
　　还没有等到艾尔希问完，眼前的天主就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阿依菲儿确实挺喜欢这栋小楼的，只是因为这栋楼很干净。
　　所以看到这栋变成遗迹之后，她确实很惋惜。
　　在这之后，她们的聊天中聊到了彼列，也就是那天，阿依菲儿循着天神之泪下的线索找到的那个少女。
　　这么一说，阿依菲儿突然有点好奇，那个少女现在在干吗？
　　——刚刚产生这个想法，阿依菲儿出现在原本彼列被锁住的地方，并且在出现的瞬间，把自己切入了完全不可知的状态。
　　那无数原本应该勾那个少女皮肤的锁链，此时正空空地悬着，原本应该被困在这里的人，已然不见踪影。
　　“好可惜啊……”
　　阿依菲儿看着空空如也的锁链牢笼，默默叹息。
　　“还想跟她聊聊的，如果能把她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的事情告诉我就好了……”
　　阿依菲儿此时依旧在那具成长之后的身体内，只是不知不觉之间，阿依菲儿已经适应了这具由压缩信仰构成的身躯了。
　　——我还想着，如果不愿意跟同龄人敞开心扉的话，那么变成大姐姐的模样时不时能让她放下戒备……结果这下都没有意义了。
　　阿依菲儿，是真的由衷地感到苦恼。
　　她的余光瞄到了那些悬在空中的锁链，那些锁链并非是普通的物质——而是一种更高级，远远高于普通物质的东西构成的。
　　这种东西，貌似无论受到多么大的冲击都不会破碎……
　　阿依菲儿伸出一只手，解除了对这只手的完全不可知化。
　　那些锁链立即就感受到了这只由高度压缩的信仰的手臂，在那一瞬间，所有的铁钩都快速飞向阿依菲儿的手臂——
　　铁钩在那一瞬间刺穿了阿依菲儿的信仰体，勾住了她的手臂。
　　一种怪异的力量似乎想要寻找到操控这具躯体的主人——可惜受限于阿依菲儿仅仅解除了手臂上的完全不可知化，所以那锁链如何寻找都无济于事。
　　阿依菲儿被刺穿的手臂内，并没有流血，伤口处也不是红红的血肉——内部是纯净的金黄色的光辉。
　　——好痛？
　　阿依菲儿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并非是痛觉，因为自己根本就不痛苦。
　　那种感觉，仿佛是一个提醒，提醒着自己，自己所操控的信仰躯体的一个部位收到了损伤，仅此而已。
　　接下来，那个铁钩似乎想从这手臂的破裂处吸收信仰力——当然失败了。
　　阿依菲儿不想让它吸收自己刚造好的躯体。
　　接着，阿依菲儿另一只手捏住锁链的另一端，将它从自己的手臂中拔出来。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在阿依菲儿的意志下，破碎的伤口立即修复地完好如初。
　　接着，阿依菲儿召唤这些锁链到自己的手上，锁链就缓缓缠绕着附着到了她的手上，只是此时，那个锁链的钩子依旧在不依不饶地想要攻击阿依菲儿的手臂——
　　“好麻烦。”
　　阿依菲儿心神一动，钩子就不再攻击她了。
　　一共四条锁链，每条锁链的一端上都有一个钩子，另一端似乎能挂在虚空上。
　　似乎这个锁链会攻击任何信仰体来着。
　　——感觉会很有用的样子。
　　这样想着的阿依菲儿，就直接把四条锁链的时间给静止了，然后扔到了空白空间内。
　　虽然彼列已经消失，但是彼列曾今在这里这个“事情”没有变过。
　　而阿依菲儿，只要循着这个“事情”，就能找到彼列在哪。
　　可是，阿依菲儿并不想那么做。
　　——等到下次再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