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25、夜的幕间

　　“达富亚先生，对石之都的救援，我们已经尽量最大的努力了，目前生还者大约有一万三千人，大约只剩原本都市人口的八分之一。”
　　达娅恭敬地对着一名穿着华丽，背对着她的男人汇报。
　　那个男人的左手捧着一只水晶高脚杯，里面漆黑的液体在魔法灯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线。
　　“……看起来这群医生并非泛泛之辈，我原本期望着，只要能有五千人活下来就不错了，结果竟然是预期的两倍还要多。”
　　其实达娅很讨厌这种把生命仅仅当成一个数据来估算，即使是五千与五千零一，这两个数字之间也有巨大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差距。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这种估算是不得不做的，为了让这个数字整体变得更大，她指挥下的医生必须做出些有违她们原则的行为——比如对那些伤势过重的病人放弃治疗，不给予那些伤势过轻的人治疗，最后……给那些已经注定要死的人一个快速地结果。
　　虽然很残忍，但是即使是这么残忍地事情，也必须要去做，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达娅也亲身参与了治疗当中，她也做出了惨痛的抉择——在一个濒死的儿童和一个重伤的成年人之间的选择。
　　达娅能看出，那个儿童必死无疑，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舍弃那个儿童，把药物用来治疗那个重伤的成年人。
　　她没有在这个选择之间做出多余的摇摆，因为每一秒钟的犹豫，都有可能是一个人的最佳治疗时间。
　　“有一件事情，无数地方都发现了明明身体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但是却依然在那一晚上死去的人。”
　　达娅继续汇报着医疗过程中遇到的异常现象。
　　“哦？一共有多少这样的死者？”
　　达富亚回问。
　　“大约，三千具。”
　　达娅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尸体之间有什么异常吗？解剖做了吗？”
　　“解剖”是绝对的禁忌，这是人们的共识，也由教会做过肯定的——解剖是对死者的不尊敬，也是对神的极大不敬，死者的尸体需要第一时间装入棺材，埋入地下。
　　教会对尸体解剖的惩罚也十分重大：永久剥夺作为医师的资格，并且处与三千维克的罚款，这种巨额的罚款很少有医生能付得起，至于付不起的那一部分，则会由变卖家产，贩卖妻儿来补偿。
　　不过，在这里，解剖是十分寻常的事情，这件事是由达富亚本人支持的，而且他甚至投资了大量金钱来创立了专门的部门。——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是的，解剖的结果显示，这些人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这些人的死亡有很大可能不是因为怪物的攻击。”
　　达富亚微微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水，接着说道：
　　“这件事情，暂且不用调查了。”
　　“是的。”
　　达娅从心底敬佩自己的上司，达富亚，因此不会对他做的任何决定感到质疑。
　　“还有一件事，这次的营救，圣徒艾尔希和她的朋友们都做出了不少帮助，其中包含了那个广为流传的独狼——“断风者”汉克，以及一个自称为传说中的贤者媞娅的少女，不过在下认为那个少女并不可信，我信任的伙伴中有曾今见过贤者媞娅的人，在他的口中，传说中的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少女。”
　　听到这句话，达富亚陷入了沉默，他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回头看向达娅，斟酌了许久后才说道：
　　“达娅，请你把这些人一并邀请过来吧，我想请他们吃一顿晚饭，地点就在那个唯一没有被破坏的高级餐厅……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
　　“得马力克之亭。”
　　“就是那里，帮我宴请他们吧。”
　　“我会准备请帖的，请您放心。”
　　夜晚依旧很漫长。

　　“吃饭了。”
　　华丽的双折门被敲响，没有等泽娜比娅回应，门就被推开。
　　加尔斯梅特打开门，身后一名女仆拖着一个餐盘进入这个房间。
　　“大人！那个小女孩——”
　　女仆的视线在房间内扫了一圈，没能发现泽娜比娅之后，惊慌地向加尔斯梅特报告道。
　　“别慌。”
　　加尔斯梅特伸手示意她安静，接着她伸出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道红色的光线从手指尖端飘出，钻入了床底，才过了几秒，一声失措的叫喊从床底传来。
　　红色的线缠住了藏在床底的泽娜比娅的脚踝，将她从床底拉了出来。
　　被强行拉出来的泽娜比娅还在挣扎，看到这样的场景，加尔斯梅特眉头微微皱起。
　　一道深红色的电光沿着红色的线传入泽娜比娅的脚踝。
　　在那道电光与泽娜比娅的皮肤相遇的瞬间，深红的光线瞬间爬满泽娜比娅的全身。
　　——痛苦的叫喊瞬间响彻这个房间。
　　“大人，她已经昏倒了。”
　　魔法一直持续着，而泽娜比娅的惨叫声却越来越小。看到不再挣扎的泽娜比娅，女仆有些担忧地提醒加尔斯梅特，听到这句话，她才停止了手中的魔力供给。
　　“饭就留在这边吧。”
　　加尔斯梅特看着瘫倒在地上的泽娜比娅，扔下这样一句话就转身里去。
　　看到这样的场景，女仆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因为那被击晕的女孩是大罪者身边的人，这样的家伙，即使是被蛊惑的，也不值得任何同情。
　　在她的心中，无痛之死是对这个少女最大的仁慈。
　　而现在，唯一能让她活着的理由就是伟大的彼列需要她。

　　泽娜比娅缓缓醒来。
　　自己躺在地上，冰凉的地板让她被压在地上的手腕十分不适，她勉强自己酸软的手臂，撑起自己身子。
　　之前，那个高高的女人从床下拉出来之后，那刻骨铭心的痛苦让她无法忘却。
　　即使那种疼痛已经不复存在，可是那忍受疼痛的记忆依旧像一块烧红了的烙铁一样，连回想都十分害怕。
　　放在桌子上的食物已经凉了，看来自从她昏倒之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
　　之前，那个女人曾经说过，现在不能让自己死掉，也就是自己现在很可能是人质一样的角色。
　　那么谁会是被要挟的对象呢？
　　——答案已然明了了。
　　泽娜比娅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挂在老师身上的枷锁。
　　此时，她的内心又被巨大的无力感填满。
　　就这样干干地坐在地板上好久，突然——
　　——好饿。
　　她感到自己腹中传来的空虚感，于是从地板上站起，缓缓走向餐盘。
　　那里的食物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土豆泥配上腌猪肉，还有一些豆子作点缀，而在旁边甚至摆着一壶水。
　　只是，没有餐叉，也没有勺子。
　　难道要用这种方法来羞辱我吗……
　　泽娜比娅，突然就不想吃了，她缓缓后退，躺在床上，想就这样睡到明天。
　　她闭上眼睛，无助地向神祈祷。
　　其实，她根本不算虔诚的信徒，老师相信的天神，从来没有真正地帮助过她，反倒是老师，一直在她的生活中充当着如同天主一般的角色。
　　只是，此时，似乎除了向天主祈祷之外，没有别的方法了。
　　……

　　艾尔希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为什么天主没有回答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您不愿意拯救那些同样遭受苦难的人们呢？
　　难道说，天主想要把这个问题留给我自己吗？
　　可是……
　　“艾尔希！可算找到你了！”
　　正在苦恼地思索着的艾尔希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是媞娅。
　　“怎么突然一眼不发跑到这个地方了？”
　　媞娅的语气中稍稍带着责怪。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艾尔希反问道。
　　“是达娅的顶头上司，他邀请你以及我，丝萝，以及那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家伙去参加一场感谢宴会。”
　　“我是去不去都无所谓，不过你怎么看？”
　　媞娅问道。
　　“不去——这样说就太过于失礼了。虽然说在这种时候参加任何宴会都显得没有眼力见，但是……”
　　艾尔希思考片刻后，继续说道，
　　“我也想认识一下，这位慈悲为怀的先生呢。”
　　“诶……我以为你也是那种不喜欢应酬的家伙呢。”
　　媞娅诧异地回答道，但是紧接着，她就补上下面这一句：
　　“嘛，算了，既然你决定要去的话，那我也勉为其难地陪你去一下吧。”
　　艾尔希缓缓地走到媞娅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
　　“——！”
　　突然被摸头的媞娅一瞬间没来得及反应，等到艾尔希把手从她银白色的长发上移去的时候，她才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艾尔 希 ！”
　　“怎么了吗，小媞娅？”
　　艾尔希用食指轻轻点着自己的嘴唇，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但是说出“小媞娅”的时候，她明显加重了音节。
　　“我的年龄可是比你大的！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姐姐！”
　　身为传说中的大贤者的媞娅，此时已然炸毛。
　　“诶？你在说什么？我好像没能听太清楚，不妨请您踮起脚再说一次吧？”
　　“——你这家伙！”

　　艾尔希其实并不想去参加那个宴会，只是，有一些事情她必须要去确认。
　　就如汉克所说的一样，如此及时出现的救援，除了在童话中之外都不太可能出现。
　　而当现实中出现了如同童话一样的事件之后，你就要开始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达富亚。
　　艾尔希希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而已，而达富亚也仅仅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商人，仅此而已。
　　但是她不能排除一个事实，就是达富亚是与彼列的信徒联手的。
　　而且现实，往往会朝着最富有悲剧性意味地那个方向前进。
　　艾尔希之前的无数经历已经告过自己了。
　　她抬头看向明月，希望着天神此时也正在看向自己。
　　——艾宁，泽娜……
　　——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请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