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155、灭国的艾尔希·中

　　一瞬之前的事情，任何目睹之人都无法理解，世界怎么会响光线一样弯曲呢？而且弯曲的不仅是日常中能看到的，像是铁块，橡胶块——更有无数事物的本质。

　　那是超越任何地上生灵理解的奇迹。奇迹本身就超乎想象，它是没有过程的无限，也是无可诉说的零与一。也因此，生灵直视奇迹，仅仅需要一瞬间，就宛若看到一整个世界的所有细节，以及的细节的细节……对于他们脆弱的本质，“立即死亡”是唯一的后果。

　　一两个生命的逝去对于世界来说并不重要，但是这个奇迹太过沉重，太过复杂，能将世界这面精密的镜子碾穿，这是毁灭性的——但是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那是因为，每次发动奇迹，自发产生的“虚黑”就会将奇迹本身包裹住，防止了奇迹本身与世界直接接触。

　　这并非是安格劳斯顾及到的事情，他也是在多次那黑障出现后，才注意到了这种情况。

　　那也无妨，安格劳斯全心都灌注在了眼前的战斗之上——要是利用奇迹加持自己的意识，那么再怎么瞬息万变的战斗自己都能全部洞悉，然而那就与自取灭亡无异，要是带有侵蚀性的王冠因为某种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允许”，彻底同化了自己的灵魂，那自己就会立即死亡。

　　——这也是即使自己的力量已经来到超乎想象的水平，安格拉斯还是如此谨慎的原因。

　　“大概，我还是要晚点再死去吧？”

　　艾尔希苍白地笑着——原本应抹除她的光矢，现在凭空消失了，留下了血淋淋的洞。

　　——没有死，我对这位圣徒的力量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安格劳斯从命运角度的攻击失效了，那么之后就该试试其他角度。

　　思考花费的时间，被安格劳斯削除——那一共是十秒，他再次用意念窥测艾尔希，在最微小的一瞬间内，安格劳斯注意到了她脸上掩饰着的，除了痛苦之外，还有一丝的诧异。

　　——削除的时间也能被她捉住，大开眼界。

　　安格劳斯赞叹与这种力量，更加好奇这种力量为何能如此驯顺地与她结合为一体——他总有感觉，在那两颗灵魂宝石的辅助之下，自己能造成的最大奇迹都能被那力量消解。

　　但是，无论那力量多么奇特，有一点能确定，就是：那力量相当微弱。

　　只要将它消耗殆尽，那么就是自己的胜利。

　　头顶上的两颗宝石阻止着发动的奇迹侵蚀自己，每次自己发动奇迹，那宝石的光泽就会暗淡一些，两颗宝石之中的灵魂能量完全消耗之后，也就是自己的死去的时间——但是他确信自己会在艾尔希之后死去。

　　“真可惜——”

　　艾尔希撕碎空气，斩向安格劳斯，然而下一瞬间，空间再次扭曲，天蓝色的剑像是在雕像上滑落的水珠，“恰巧”躲开了。

　　“你恐怕只能在缓慢的绝望之中死去了。”

　　安格劳斯平静地宣判了艾尔希的死刑——因为确实如此。

　　——空——

　　虚空之中传来的巨大碰撞声，让人联想到暴雨夜晚，大船与暗礁相撞的声音，而震动传来的摇晃则顺着根本不存在的甲板传递到了空中的每一个位置。

　　一瞬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原先的两米变成了数百米。这个距离，正常人根本无法相互看见。

　　而艾尔希看见了安格劳斯：她看到他再次伸出手，摊平的手掌缓缓合上，而同时——

　　漆黑的夜，像是一层纱布一样被拉扯出无数缝隙，而在那被撕扯到几乎断裂的纱布之内，虚暗的光辉从裂中凝聚，来自天外奇异的纤维，精密地穿入了现实的纱布，牵动着超乎哪怕最疯狂想象之幻念的虚黯，以最单纯的光矛从漆黑的天空中刺向艾尔希。

　　无数的黯光奔涌，原本漆黑的地面以上被暗紫的光辉分割成无数细条，光辉虽密，但是并没有对除了艾尔希以外的任何事物造成一丝伤害。

　　所有的黯彩都冲向了艾尔希，他们每一束都携带者不同的消灭，剥离，削除，泯灭，终止，停止，取消……那从无数的不可能之中绽放的奇迹之花，喷吐出最恶毒的死亡汁液，却又受到阻拦，翻滚出阵阵腥臭浓烟。

　　艾尔希在无数光束之中游走，翩翩似蝶，但那蝴蝶的翅膀也被几个实在无法躲避的光束击穿。在神力的治疗下，原本穿过腹部的伤口已经治好，但是新的伤口又出现，不断地治好，不断地创伤——这样的场景，让艾尔希脑中回想起那龙引之宴的龙王，她自嘲式的幽默几乎要挣扎着涌出，然而故景故情不堪回首，艾尔希咬咬牙，专注于现在。

　　世界上并不存在能杀死自己的个体——确实如此，这点毋庸置疑。

　　纵使安格劳斯的力量升华到了如此水平，也无法找到她的一丝破绽，唯一办法，就是将艾尔希身上微弱的神力消耗殆尽，那时艾尔希与凡人无异。

　　空中闪烁激落的几乎是暴雨——而艾尔希就是那在无数雨珠之中上下翻飞，寻找一线生机的蝴蝶，亦或者飞蛾。

　　雨珠砸在她的翅膀上，沉重而疼痛。周围的世界被天线相连的白给遮去了，耳边则是轰轰的水声。

　　在无数光线，艾尔希勘破了无数的未来，像是解开毛线球时，抓住了开始的线头，然后拉动——线团解开了！

　　艾尔希用身体承受住瞬间奔涌的最后三道光束——虽然那光束是依次从安格劳斯指尖涌出，但是却同时刺入了艾尔希的身躯：左胸，腹中，小腹……光束的侵蚀在一瞬之后立即消失，正如无数之前无数的攻击。

　　鲜血溅射——因为这一次，艾尔希的心脏被打穿了，剩余躯干部分的损伤，几乎也是致命的——然而还是同一瞬间，天蓝的光束溶解进入那洞穿的身躯，填补了空缺。巨大的沉闷感夜消除，她身上天蓝色纹路的色彩也再次暗淡——此时，已经从原本的明亮变成了微微荧亮。

　　但是现在已经足够了，艾尔希的机会来了！

　　灼热的时间几乎停滞，两人的距离无限接近，在最后的一瞬，艾尔希的速度反直觉地增加，之前快速飞行时卷起的气，被现在的她自己给冲破——原本与艾尔希一同奔涌的气流，在陡然加速的她身上，却又变得如同静止一般——

　　苍白的烟尘被暴风撕碎，沉闷焦灼的夜晚，哀嚎与寂静之中，天蓝色，与黑夜格格不入的剑刃，划过奇异的弧线，刺入了那穿着漆黑长袍，头顶散发奇迹光彩王冠的男人——

　　然而刀刃划过，却像是擦除了窗户上的一丝污点，扎破了一个泡沫，打消了一个幻念……原本安格劳斯的身躯，像是水墨滴入溪流。在艾尔希脸前消融。

　　然后，在艾尔希身后，数百米外，尘烟之中，安格劳斯出现——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未曾离开艾尔希，他的心也平静如安潭，只是此时微微波澜：

　　——看来艾尔希没有能力看破自己的伪装。

　　他原本以为这场战斗十拿九稳了，因为他有着无上的膂力，能轻松消灭世上任何生物，然而在艾尔希的力量面前却又失效。

　　奇迹虽说是奇迹，但是安格劳斯需要驱使才能使用——他无法与中级膂力完全结合，一旦如此，他会立即死亡，这造成的巨大负面效果中，就有最重要的一个：自己现在好似一个拥有泰坦力量的蚂蚁，虽说能将山岳投起，砸死无数生灵，也无法避免自己被别的稍微大些的生物一脚碾死——只要那些存在速度足够快，让自己相形见绌的思维无法捕捉到，无法发动奇迹。

　　他无声地借此规划好计策，再次伸出手，继续准备消耗她的神力——然而下一瞬：

　　艾尔希消失了——不对！

　　安格劳斯立即就意识到了，刚才艾尔希拼尽全力的冲锋，其实只是假象——她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忘记——忘记她其实能做到这个——

　　艾尔希瞬间出现在安格劳斯身后，洁白的刀刃刺入安格劳斯的背部。

　　“——将军了。”

　　艾尔希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兴奋，但是任何人都能听出那兴奋掩饰着的疲倦和痛苦。

　　“你忘记了吗？白雾之中都藏有我的神力——我还担心你会提早察觉到，但万幸，你躲进了白雾之中，也就暴露了给我。”

　　剧痛让安格劳斯脸上苍白，但是此时他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战斗与谋略截然不同啊……多么深刻的教训……”

　　大量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安哥拉搜没有反抗——或许他已经失去了操控权。

　　——轰——

　　又是来自虚空深处的颤抖，世界瞬间被撑起，被拉伸——艾尔希与安格拉斯之间距离瞬间变大，肿胀的空中，颜色扭曲反转，天空与地面上下颠倒，奇迹奔涌——虚暗屏障再次出现，包裹了不再行动的安格劳斯，然后迅速收缩——一切都消失殆尽了。

　　看到这一切，艾尔希终于松了口气——嘴里浓郁的腥甜让艾尔希有些觉得好笑，她只是累了，就算是死，也不能与病入膏肓之人一样狼狈……

　　然而下一瞬间，艾尔希身上的天蓝纹路最终消失，她也向下坠落——另一道，天蓝温柔的光辉，恰巧从地面飞起，这明亮的光辉托起了这下坠的，微弱，宛若风中残烛的光点。

　　“你找到我了。”

　　艾尔希并未睁开眼，仅凭触觉她就知道这是谁。

　　风吹过艾宁的脸颊，让她疼痛——艾宁无声地降落在神庙之中，将艾尔希平放在了石台之上。

　　接着，艾尔希从石台上坐起，将自己几乎变成碎布条的衣服稍稍整理，平静地看着身边的人——以及站在她身边，那个自己第二熟悉的孩子。

　　“……艾尔希。”

　　“——老师！”

　　泽娜比娅冲上前来，却最后有在石台前止步——艾宁拦住了她。

　　“怎，怎么——”

　　泽娜看向艾宁：此时原本亲昵温暖而靓丽的神情，已经从艾宁脸上消失。

　　艾宁——压抑着声音的颤抖，那是悲哀，还是愤怒？

　　泽娜比娅现在才注意到，艾宁挡住自己的手臂上，天蓝纹路再次浮现——那纹路之上，抵挡着的，正是艾尔希凝结的光矛。

　　“艾尔希，你脑子坏掉了吗？！！——”

　　艾宁无法不怒吼，但那怒吼换来的却是几嘲讽的轻笑：

　　“我向来如此，你不知道吗？挚友。”

　　抓住空隙，艾尔希再次发动攻击，刺向几近绝望的艾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