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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万星之焦点·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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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我了解你的老师,她永远不会这么做的,一切都是谣言……”
艾宁轻柔地抱住这个女孩——何几曾时自己也是这样脆弱的模样,世事有变,她只能确保自己未曾改变。
“呜……”
泽娜比娅抽噎着,她想把哭泣声吞到肚子里,可越是吞下去,越是反出来。
艾宁抚着这个小家伙的脊背。微微颤抖的她,让艾宁想起了七年以前,伏在自己怀中嚎啕大哭艾尔希。那场景宛若昨日,然而又好似一世之久。
“我想去见老师……我很想她……”
泽娜从哽咽的喉咙中挤出话语,那么酸软,引人落泪。
“我……”
艾宁想说,我要去找你的老师,让一切谜团都解开。
然而,她又想到,如果这样的话,泽娜也会要求跟过去,自己倘若拒绝,则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于是,她只能欲言又止——她那么信赖的挚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一个月前,一切还都是那么平静,教她一个音乐老师怎么去相信,这种欣欣向荣的光景,会在几乎几日之间彻底毁灭呢?
从流言最初进入她耳中时,她就惴惴不安。对外她总是做出一副永远相信艾尔希的样子,她试着说服别人,其实,那也是在说服她自己。
在之后的数日,那不安逐渐地,如一颗吸附在心脏上的肿瘤,长大。并且随着每一次心跳刺痛。
现在,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她内心的挣扎,无人能听见。泽娜比娅看到的听到的,只是自己最信赖的人之一,又一次对自己欲言又止。
——又一次。
“很晚了,泽娜比娅,你先进屋里来坐坐吧,如果不介意的话今晚在这过夜也可以……”
艾宁岔开了话题,她牵起泽娜比娅的手,想要把她拉进屋中——然而,泽娜比娅一把挣开了她的手。
力道很大,艾宁的手指还因为拉扯而酸痛。但她现在只是惊讶地看着这个温顺地像一只羔羊的小女孩——或者说曾是是这样的女孩。
“反正……”
她低着头,嘴里嘟囔着什么,大概是因为一开始没有全部说出来的勇气——或者说她也不想让自己过于负面。然而这数日的一切都让她无法忍受,如果非得在沉寂与爆发中选择,她宁愿去爆发。
“反正,你之后也会偷偷地去找老师,然后把我丢下吧!”
泽娜比娅昂起头,一面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一面落着泪。
艾宁愣住了。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我从始至终就是个累赘——我早就受够了!像一只猪羊,只能默默地等着,无论接下来是糟糠还是屠刀——我早就不想这样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即使怒气也无法扼住她心底的悲伤,嘴边的词甚至有些不通,她的手也在僵硬地在脑边晃动着,那下意识想要让眼前人理解自己多么愤怒的手势也因此显得滑稽——然而她已经顾不了这些了。艾宁也同样——那自白宛若自刎用的刀刃,何几曾时,在火刑架之前,看着挚友焚烧的自己,也是如此。
“……我不想,什么都做了就,结束,跟那些一切引人涕泪的悲剧一样……”
艾宁只能搂住这个脆弱的孩子,这个跟过去的自己几乎完全相同的人。
“我明白你,我知道这是很大的遗憾——我不会再对你撒谎了。”
艾宁做出了决定,因此,她声音中的温柔已然消失,冷静的言语是决意的延伸——
“最坏的情况,我会与你的老师一战,或许我会死去,或许你的老师会死去,然而你首先要考虑的是:你很有可能死去。”
她按住泽娜比娅的双肩,凝视着红着眼的少女——她原本以为那里至少还会有懦弱与仿徨弥留,可是她错了,红肿的双眼再无脆弱,眸子中的光泽也不是泪水的反射——那是,虽然仍然稚嫩,但是——那就是属于不屈灵魂的光泽。
“我,我清楚!”
——哎。
艾宁什么都说不出来,空空的一阵叹息也只藏在心底。
“我们走吧。”
夜晚,漆黑无比,月藏匿于阴云之后,暗淡地面,沉闷无声。
……
——事情果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在无比华美的长廊上稳重行走的,是达富亚,他左后方则紧紧跟着丝萝。
达富亚目光凝视着前方,并无任何犹豫,没有人能仅凭神态就看出来他忧心忡忡——如果对现况准确的把握已经能算得上忧愁了的话。
然而,对于达富亚来说,并未忧愁可言。
眼前的走道出现了尽头,那是一扇同样华丽的门。并未有任何疑惑,达富亚推开了门。
门内,灯火明亮,一位女性轻倚在沙发之上。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微微抬眸。
“达富亚先生,达富亚先生,我还在好奇,您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呢,毕竟再不找我的话,我能提供给你的唯一回报,就会失去时效性……”
“嗯,我作为商人虽然不能说是精明,但至少也算不上愚蠢——尔虞我诈的话语到此结束吧,已经准备好了,对吧?”
女性——名叫杜丽恩斯,那个曾今存在过的神秘结社,真理会的审月官,同时也是唯一一个逃出安格劳斯支配的人。
不过,仅凭她自己,断然是无法从中全身而退——但是别忘了,达富亚最信赖的线人,丝萝,早就潜入了真理会中。与杜丽恩斯的联系,恐怕早就开始了。
在达富亚的帮助下,杜丽恩斯免去了安格劳斯的支配之劫——但是,达富亚从来不是什么一心做善事不求回报的大善人,他也有要求。
“对艾尔希力量的解析,已经初步完成了。”
杜丽恩斯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达富亚。
达富亚打开那个盒子——中间躺着一把平凡的匕首。
“那是了不起的力量,我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影响——幸好,这种力量并非彻底与灵魂合二为一。而对灵魂的研究,人类世界再也不会有第二地方,能达到真理会的高度了。”
她平静地说着。
“这个匕首,能再接触艾尔希的时候,将她获得的力量与她本人切断,这种切断只能持续一瞬,而且在这之后,同样的切断就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所以我的建议是:用这把武器当做终结一击——但是怎么让这匕首发挥作用,就不是我能考虑的事情了。”
达富亚凝视着那平平无奇的匕首良久。
最后,他合上那盒子。
“你能做到真是奇迹。”
他这样夸赞道。
而杜丽恩斯,面对着夸赞,则兴致缺缺——她用略显懒散的语调,继续诉说着:
“那种力量远远超出我的理解,本来我都放弃了,结果却发现了如此明显的缺陷——几乎可以说,艾尔希忽视了眼皮底下最大的漏洞。”
她用手指比划着。
“感觉,就像故意流出来的空隙一样。”
“是这样嘛,我知道了。”
而回答的达富亚,语气也未曾有任何波动。
——就好像,早已预料到了一样。
“无妨,事不宜迟,丝萝,我们走吧。”
最后,达富亚向着身后丝萝示意,丝萝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多余的情感波动。
天色已晚,霜城吉安母底的纷争,事不宜迟。
达富亚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智者,然而此时,他也大概猜到了,艾尔希想要干什么了。
……
被九色龙王的支配包裹着的人数已经减少到极致了,现在,玛纳能感受到,九色龙王的存在正完完整整地包裹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令她陶醉,令她欣喜若狂。
在东海岸都市付之一炬的时候,明面上由麦卡斯带领的小队,一直在徘徊着,对因斯凯尔的解释就是:想要找到队长。然而事实则截然不同,他们要奉命去找到,无上主人的所有物——虽然玛纳对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完全不知道,但是她心底有冥冥的指向,那指向是来自九色龙王的意志,所以玛纳服从即可。
对于队伍之中唯二不在九色龙王支配下的人:因斯凯尔,还有帝斯亚,玛纳曾今有过很多犹豫的想法,但是现在那种想法已经消失了。
她很想抛弃他们,然而九色龙王却传来了一个命令——将他们留住。
其实主上的意志,仅仅是留住因斯凯尔,而帝斯亚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倘若想要前者留下,自己则仍旧需要保持在这之前,那个愚昧无知,朝生暮死的自己。而那个自己,就绝对不会做出驱逐帝斯亚的事情。
所以,玛纳只能将他留下,她自然已经完成了将自己一切都献给主人的誓言,所以,对身边的一切,友情,亲情,她都毫不在乎。
自从东海岸都市的灾劫之后,他们就跟着那若有若无的指引,四处搜寻那位龙王所需要的东西。
而突然间,玛纳脑内穿过一道灼热的电流——那是包含着九色龙王意志的电流。
那意志,指向了一个地方。
原本沉默,几乎没有任何光泽的眼,立即燃烧起了灼热的虔诚。
“霜之都,那龙引之宴的最大嫌疑人,艾尔希的踪迹出现了,而且,我很确信,她要对霜之都发动攻击。”
玛纳将自己的推测——实则只是对执行主人命令最有利的谎言,传达给了其余的人。
——艾尔希被邪神器蛊惑,一手策划了龙引之宴的暴乱,然后借由龙族的惩罚,大肆收集人类灵魂。
这其实就与在外的流言完全相同,只可惜,他们没有多少接触其余人民的机会。
因斯凯尔震惊地几乎无法合上嘴,而帝斯亚则捏着自己的下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但是在这之后,无论这两个并未被笼罩到九色龙王意志中的人,到底如何理解的,他们都同意,他们所追寻的答案,应该在霜之都。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片大陆上,几乎所有强大的存在,都将注意力投在了此处,或暗或明。
无数豪杰,强者,巨龙,帝王,乃至于成千上万的人民,他们都在意着——仿佛就连天上的繁星,就以霜之都为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