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151、万星之焦点·上

　　现在还来的及——其实说不定，艾尔希这么大张旗鼓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安格劳斯这么想到。

　　——因为，果真如此的话，那么那个跟我做了交易的家伙恐怕也不会缺席——它当然会来。

　　因为对那个龙王来说，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虽然之前因为种种限制，不能轻易在人间现身，但是现在再不出现，它的什么目的，什么阴谋就永远无法完成了吧。

　　安格劳斯脑中浮现起了九色龙王的姿态——那么高傲而强欲，同时也野心勃勃。

　　当初的交易，自己的筹码就是这终极膂力，要求则是，让九色龙王在暗中助力，对破坏龙引之宴的行动暗中推波助澜。

　　当然，这个交易，安格劳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遵守。他估计，九色龙王也不会天真到认为自己会轻易接受交易，但是它们的强大与高傲会让自己有机可乘。

　　不过，或许地面上也有九色龙王的仆人，想法设法地弄到有关自己手中筹码的消息——可惜，这种东西可不是派一些仆人就能找到的东西。

　　总之，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去解决。

　　安格劳斯将心念倾注在连接在自己身上的巨大奇迹——他原本凝聚的思绪瞬间散开，向着无穷远方扩展。

　　为了不让自己脑力耗尽而死，同时也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注意力，他只让自己的念扩散到半径三百里附近——他确信石之都就在这范围内。

　　自己的存在，像是一气体一样从□□中逸散开来。原本凝结于自我的一点，以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拓展延伸到了空气中，流水中，小虫的体内，动物的脑内……最终，他感应到了石之都的位置。

　　然后，他扩散的念快速聚拢，重新凝为一点。

　　头顶的王冠中央，暗耀的宝石内，超越的彩华踊跃着——与此同时，周围的光线以不可避免的趋势扭曲，漆黑的球再次凭空出现，遮掩了发动中的，违背现实的奇迹。

　　与此同时，石之都的上空，夜空之下，另外一团纯粹的漆黑也凭空生出，无声无动，寂静地令人心生恐惧——漆黑消解，头顶王冠的安格劳斯，降临此地。

　　他的眸子内再次充斥起了宙宇天界的冰冷光彩，令自己的视线洞穿无数可能，锁定住艾尔希。

　　……

　　千里外，巨大山脉将此地与人类大陆相隔的穆大陆——这是精灵的叫法。

　　不像龙族的远海大陆，奇迹天峯林，那个人类在巨龙的帮助下有少数人成功涉足的地方，这块属于精灵的穆大陆，从来没有人类学者成功翻越过。

　　而精灵，因为数千年与龙族的争端，也被限制在这山脉之后的穆大陆。

　　但是，精灵们丝毫不会懈怠，他们不会放弃任何对这篇纷争无数大陆的观察，尤其现在，这种有龙族参与的，重大事件。

　　此刻，精灵帝国的帝都，Terra Initiae Pluviae，英提纳普瓦的中央，无数巨树之间，存在着像是藤蔓一样缠绕在高树之间的巨形建筑，它们布局随意，富有生机的同时又神圣庄严，那些房间，雕梁，悬庭，悬道……大大小小，或方或圆，或上或下，真像树木的根，从主根分初从根，从根上又延伸出无数……这些簇拥的，像是幻梦一样漂浮似的建筑簇拥到了一起，构成了青绿色，翡翠似的中心宫殿。森中的巨树已经远远不能用人类世界中树的观念来衡量这宫殿全在大树之上，几乎如同一块镶嵌在绿海之中的巨大天然翡翠。

　　而在翡翠之巅，帝王之庭侧庭中，精灵的帝王仍在凝视着那千里外的人类王国内的场景。

　　帝王的发丝是苍白的，从面容，形体，仪态上可以看出，这位帝王是位成熟的女性精灵。她的尖耳微垂，上面穿着水晶构成的沉稳配适，房内清冷的魔法光在水晶耳坠中弯折出洁净柔润的辉。

　　身边的宫廷法师正在将自己监星魔眼中看到的画面投射到精灵帝的脑海中。

　　无数混乱的画面，让帝王闭目沉思——而身边苍老的大臣，浑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陛下，您治疗的时间已经到了。”

　　意识到那位苍老的大臣在说什么，帝王轻轻颔首。

　　“退下吧。”

　　在这侧庭内的无数仆人小步恭行着离开，而帝王也离开了她的皇位，走向了另外一个房间。

　　“陛下，人类王国如何了？”

　　闲庭信步时，身边的心腹向帝王询问道。

　　“似乎子民们都在关注，是吗？”

　　帝王用一个问题轻松地回答。

　　“是的，不仅是大臣，王族们，人民都对此甚为关注。”

　　“嗯，你怎么认为的？”

　　这不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嗯，只是平静简短的回答，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让亲卫想入翩翩了。

　　“我看人类王国会遭受巨大的破坏，对他们来说并非好事。”

　　“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是比较好的结果。”

　　“可是那边的国度，已经损失了整整三分之一的国民了……”

　　“——何以见得亡城灭都就是坏事呢？”

　　……

　　王国只是一个简称，它的全称则是：新克罗约克王国，建国时间大约只有三百年。而在王国南方的国度，其广泛流传的简称是神圣王国，而全称则是：约法德（yovid）神圣王国。

　　与王国不同，神圣王国的存在时间超过了六百年，是底蕴无比深厚的巨大国度，大约在三百年前，一场皇权动乱让原本的神圣王国分裂，偏南的富饶之地，仍留作神圣王国，北方较为寒冷落后（至少在三百年前是贫瘠）的土地，则归到了新王国。

　　具体的传奇与神话，大可留置以后传颂，如今，神圣王国的最北方都市，同时也因为其北方战乱不断，而逐渐治安低下之地，琥珀都内……

　　下城区，无名酒馆中，头发凌乱的佣兵透过浑浊的窗户看向外面：脏乱的大街上，依稀见着无数衣着狼狈的乞丐们——虽说说乞丐并不少见，可是最近，它们的人数也大大增加了。

　　佣兵大概听说了，这是因为北王国的乱象，很多来自港湾都市的人都逃到了本地，这里的领主宽宏大量地将难民们引入，然而其实是他们真正做的则是将其中富贵者洗劫一空，然后将部分身强体壮，或者肤白貌美的家伙纳为自己的仆人——在这之后，就不管不顾地让这批家伙流入了下城区当乞丐——而这些新晋乞丐们甚至受到原有的乞丐欺凌，真是惨到家了。

　　想到这里，落魄佣兵咧嘴，轻蔑一笑——谁叫这帮废物逃过来的？琥珀都可没有义务接纳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蠢材。

　　自然，他也对自己的国说不出一句好话，然而在面对外来者的时候，被自己践踏过无数次的身份还是能给自己带来一丝消遣——这就足够了。

　　消遣，没有舞女艳舞，所以落魄佣兵只能用窗外的景色作为下酒菜，他还有三个十分，大概能买十杯罗汤酒，足够喝个酩酊大醉了。

　　正要拍下一枚十分的时候，他的身边突然震起一声低沉的怒骂：

　　“滚开，什么时候佣兵都能上长桌了？”

　　那声音无形中捏住了落魄佣兵的脊椎，恐惧涌出，淹没了他——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移到了一旁的矮桌之上，跟一群看起来同样邋遢，然而素未谋面的佣兵们共坐一桌，并无怨言。

　　雇佣兵总是这样，在被别人混个眼熟之前，就死掉了，要不是转职为冒险者之后收入少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自己早就转职了，哪会混到这种人见人骂的情形。

　　“你们听新来的乞丐们说的话了吗？”

　　自己明明在安静思考着，身边的那个面目可憎的佣兵竟然自顾自地说起来了话！真是可恨！

　　“嗯嗯，惨的不得了，说什么，北国的圣徒，现在受到了邪神器的蛊惑，开始屠杀北国的居民，已经有将近两个城市被夷为平地了，那个堕落圣徒还击退了一个什么龙来着……总之听得我毛骨悚然。”

　　另外一个水肿地跟青蛙一样的佣兵也不知耻地搭上了话茬，就是因为这样你们这群佣兵才会被看不起的！

　　然而他的憎恨咒骂只能停在这个落魄佣兵心中，真正张开嘴骂出来，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了。

　　“可是，那个可是那个圣徒啊。我听说绯疫的解药也是她研发出来的……”

　　“你信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流言，还是信真真实实的大活人，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

　　“好了，你们这帮废物，这么讨论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说话的佣兵将一枚五分弹了起来，然后合手接住。

　　“我要直接问那群落难鬼，把这个五分当成报酬，等会看看那帮瘦弱的垃圾像疯狗一样争吧！”

　　一桌上的佣兵心照不宣地笑了，就连那个落魄佣兵也笑了起来……

　　……

　　虽然灾难发生在霜城，但是石之都也已经人心惶惶了，最先动身的权贵们亲手推动了多米诺骨牌，如今恐惧正如绯疫一样蔓延，能无动于衷的，要么是最底层无可动的人，要么是真的有勇与智的人——

　　艾宁并没有离去，虽然身边亲近的人多次劝她快些逃走，不然就没有机会了——然而她还是没有离开。

　　他们不知道，但是艾宁如果想要逃走的话，一瞬间就可以的。

　　七年前，一切的起点，获赐之人，正是艾尔希与艾宁此二人。两者本就是心心相连的挚友，经历过这么多，早已可以将一切都托付于对方了。

　　虽然，艾尔希在七年内走向了权利，而艾宁只是担任了一个高级音乐教师，但是他们都相互清楚，他们中，没有人会改变。

　　……吗？

　　——不，不会改变的。

　　艾宁的信念依旧毫不动摇。

　　她只需要，问个清楚。

　　神之赐福，给了自己莫大的力量，艾尔希也亲自训练过自己，传送神术，治疗神术，攻击性神术她都会，这些东西不像复杂的知识，一旦学会了就绝不会忘却。

　　如果她真的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的话，那么……

　　艾宁盯着手心，那光滑的手掌颤抖着握紧。

　　——我也有，阻止她的义务。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门铃的声响。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披上了外套，然后穿过走廊门房，打开了门。

　　“艾宁姐姐……我，呃……晚上好。”

　　在门口，惴惴不安的，是艾尔希的徒弟——泽娜比娅。

　　“有关老师的流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眼泪婆娑——虽然她已经长成大女孩了，可是十七岁，还远远不是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