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141、绝望序章·下

　　目光，何曾能称作为□□呢？

　　显然，是不能的，就好像你不会将一块岩石称作□□一样，向来不用遮掩的东西，自然不会有□□这种说法。

　　然而，眼前的大姐姐，视线确实，在一两个瞬间之前，能被称作□□。

　　然而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令少年所有的计划全部消失。

　　这是最差的可能性了，也是会让自己一切努力付之东流的情况。

　　他扭头，果然看到了向着这边奔来的哥哥——迪马斯。

　　他挥着斧子，怒吼着向这里冲来。

　　艾尔希在那一刻，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也在同一瞬间，她脸上原本暗藏的一切全部消失，一切令他恐惧的东西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慈悲与温柔，几似灰烬破散于空。

　　一切都完了吗……是激怒她了吗，还是……

　　少年原本的毅然决然，此时沦落为无尽的失望，还有对自己举动的恼怒——为什么自己要铤而走险呢？

　　如果当初跟他们一起跑掉的话，这个人说不定不会追上来，那样的话自己和哥哥都会得救的……

　　然而即使是自暴自弃的现在，少年也知道这个想法实在是太美好了——倘若没有任何人拖住的话，被追上，然后：如果情况比较好，在哀嚎之中死去，如果情况不好，尸骸被亵渎，变成不死者……

　　然而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悔恨也好，不甘也好。

　　一滴银色的泪珠从他眼角划出——然而这时，某一个灵感的电流穿过他的头皮。

　　——之前，她表现出那样的温柔，是不是其实，她并并不想大开杀戒？

　　那么，现在自己想要活命的话，最好就是唤起那慈悲之情。

　　如何能做到那个地步呢？他能想到的，只有表现出信赖——

　　少年咬紧牙关，对着向自己奔来的哥哥大吼道：

　　“不要担心，她不会伤害我的——”

　　……

　　真的不会吗？

　　少年无法确定，但是有一点：这一定不完全是一个谎言。

　　一瞬之前，这个大姐姐真的表现出一种无比的温柔与悲哀，那是他从未见识过的柔情。

　　虽然他的记忆中，母亲的位置与形象一直空缺着。自从记事，他就没见过母亲，听别人说母亲对父亲不忠，这也是两人分离的契机——到底是何等情况已经无法考据了。

　　总之，虽然如此，在那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与如被母亲注视般的温暖，因为缺失，所以无比真切，他不会弄错。

　　为了再次将这情绪唤醒，他的选择是：信任。

　　一般情况下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没错，然而现在，这却是最糟糕的选择。

　　艾尔希最不希望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了。

　　——不会伤害我的？说道这个地步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况且，这还是在，有观众的情况下。

　　狂奔而来的这个少年，暂且不值得畏惧，但是——

　　艾尔希能感受到，还有还有两个身影在靠近——是那两个自己给予重望的人。

　　果然，他们也出现在眼前。

　　……

　　三人向着远处狂奔着，准确来说是两人向着远处狂奔。另外一个则是被三人中十分壮实的那一位抗在肩上。

　　这就是铁树之森的三人，现在他们正在撤退，没有理由不撤退，现在撤退就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了。

　　然而就是这时，特里法的余光，无意识地划过了歪斜房屋之间的一个身影——也就是同一瞬间，他认出了这个人。

　　那不就是之前在森林中遇见的迪马斯吗？

　　——我不是早就叫那个家伙快跑了吗？这个混蛋，怎么这个时候来添乱！

　　他差点骂出声——如果不是身边的队长先出声的话。

　　“喂，刚才，那边跑过去的少年——”

　　“是的，就是那个小蠢货……”

　　他脸上冒出了担忧的神色，奔走的步伐也刹处了，当然为了让肩膀上的小只施法者停住，队长只能用更大的力气夹住对方，拜此所赐，格拉原本就不堪重负的肠胃，更加翻江倒海了。

　　吱——鞋底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噪音，粗糙的地面让鞋底隐隐冒出了一丝白烟，队长的情况更严重些，特里法还好。

　　接着，队长将格拉放在地上，为此格拉有些莫名奇妙。

　　“为什么……”

　　“让我想想，你的魔力应该已经不太够了吧，现在再跟我们回去，恐怕会很危险。”

　　队长轻轻一笑，平静地解释道。

　　“我向来赞同队长，现在也也一样，你还是好好待着这里——不，还是逃走比较好。”

　　特里法脸上也浮起了轻佻的笑容——不过，格拉觉得那笑容是伪装。

　　“别胡说，我还能至少释放三个魔法，你们不要丢下我……”

　　意识到他们两人做出了什么决定的格拉，斗篷下面容先是惊讶，后是不解，最后是愤怒——因为愤怒，格拉的面容都扭曲了了起来。

　　——虽然仅仅跟他们共同活动了四个月，但是，但是……

　　格拉，早就把这两人当做最亲密无间的伙伴，是可以依靠的，这个世界上少见的好人。

　　这个人躲藏在斗篷中的施法者，最近七个月才正式成为几近用生命的冒险者，最先的三个月，对她来说简直如同地狱——虽然其实远远算不上那么夸张。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古怪的脾气，或许是因为这个人矮小的身材，总之格拉身上透露出的种种气氛让其他的冒险者总是不选择格拉。

　　在一次次组队失败后，自怨自艾的格拉只能独自参加最低级的采集活动，最简单的散队任务，当然收获远远不如一般地冒险者小队。

　　每天，吃最便宜的面包，用最便宜的水果腹的日子……格拉已经不想再体会了。

　　似乎大多数人都看不起自己，但是，但是，能接纳自己的队伍终于出现了！

　　队长和特里法，这两位是格拉如今最信赖的人，别人的话，可能看不起，可能不认同自己，但是他们，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的，对吧？

　　看着已经向着危险旋涡中心奔去两人，格拉伸出的手，只能悬在空中，妄想够到早已远去的事物，最终结果只能是缓缓，失意的垂下。

　　远去的身影，只剩下了萧瑟的风流，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而浸于寒风中的格拉，咬紧牙冠：

　　“你们走，我追上就是了！！！”

　　做出选择的她，也义无反顾向着危险之处前行，该说是愚蠢呢，还是幸运呢？

　　或许对艾尔希来说，是巨大的不幸之中，一丝丝微不足道的幸运吧。

　　溶于血池之中的冷雨，到底是鲜血，还是冷雨呢？

　　暂且不论吧。

　　……

　　“放开他，你个恶魔！！”

　　迪马斯大吼地奔向那月下的纤细身影。

　　他对魔物什么的都不太懂，所了解到的一切传说神话之中，最能符合眼前形象的，大概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了——虽然这种存在，至今还仅仅流传于杜撰之中，但是对见识微少的迪马斯来说，恶魔于山妖，精灵，巨龙无异，都是没有见过未曾证实的魔法生物。

　　恶魔会变换成无比美丽的人类来迷惑其他人，利用人心的欲望来控制人——所以这个月下的存在如此优美也解释地通了，那就是恶魔的伪装。

　　“不要担心，她不会伤害我的——”

　　可恶，弟弟！！你怎么能被那种邪恶的存在给欺骗呢？快过来——

　　“别说胡话了！快点过来——”

　　迪马斯的目光无意识中扫过了，那藏匿于阴影之中的，优美女性的目光，在那里，他确确实实看到了，无尽的漆黑。

　　无尽的恐惧从脊髓升起，极大的不安灼烧着少年的神经。

　　而于此同时，苍白的骨镰，于惨灰的雾气之中，斩碎了洁白的月色——而伴随着月华的戛然而止，一个脆弱的生命也立即停歇。

　　鲜血飞溅，无比虚弱的生命，就那样伴随着唆嗦的落地声，平静地消解。

　　世界像是向前升起那样，不可思议——迪马斯身上所有的关节突然锁紧，每一寸肌肉都在收紧，全力舒张，全力收缩，筋力缠绕着骨骼，在迪马斯耳中吱吱作响。

　　而与僵硬的□□截然不同的，则是意识——被不安灼烧的神经，截然断裂，所有的一切，包括坚实的大地，一同崩解。

　　向下坠落，又同时向上浮，拉扯的精神几近分裂。

　　巨大的噪音充斥了耳畔，刺目的光辉灼烧着他的眼球。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他之后也不会记得。

　　他只知道，在不久前，从心底冲出的野兽，再次接管了自己的一切。

　　……

　　漆黑，漆黑的夜晚。

　　似乎是眼前的一切过于残酷，纵使是月亮星辰也不愿意施舍下微弱的光辉，仿佛要让着一切遮掩与黑暗之中。

　　凄惨的支配，残酷的杀戮。

　　悲哀的空洞残响，协着虚伪的破败惨颤，弥漫在周围。

　　传说与预言，唯有此二者不会停歇。

　　正如恐惧与悲哀，还有即将弥漫的，永恒争端。

　　如今希望已经消逝，或者，它看似是绝望已然。

　　但是，或许终局未定。

　　而圣人成了刑死者，贤人成了君王。

　　这是怎么样的悲哀，哀恸者？

　　——这是怎么样的残忍与支配，如同冷雨溶于鲜血。

　　而如今，王国的命运，掌握在少数不幸者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