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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病弱残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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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守月昨夜睡得晚,早上便起得有些晚,醒来时已经临近午时了。屋外蝉鸣阵阵,圈养的鸟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扰得人耳根不清净。
坐在桌子旁擦拭着短刃的泉陵听着有些烦躁,正打算起身去将窗户关了,就听见了床榻边的动静,便转过头看了过去。
晏守月正从客房的床榻上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散在肩上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除掉面具的脸。
星目之上,两道剑眉斜飞进发间,有些苍白的脸上,那双眸子里荡着清寂的光亮,只是左脸上一块巨大的疮伤,看得让人触目惊心。毫无血色的双唇紧闭着,更是让整个人显出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虚弱之态。
“公子,你还好吗?”泉陵见他起来了,忙放下手里的短刃,急着过去扶住他。
“我没事!”他咳了起来,泉陵忙将氅衣取来披在他身上,“公子身体不好,出门在外还是得仔细小心些,别伤了风寒。”
晏守月苦涩道:“这身体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是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的。”
“公子以前……”泉陵说到一半,没继续说下去,他不小心搞混乱了。
晏守月知道他要说什么,没有怪罪于他。他抬了抬手,示意泉陵过去,“可有发现些什么?”
泉陵走了过去,凑在他耳边小声回道:“昨夜公子跟着高大人离开后,我在府中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人出去过。公子到底想要找什么?”
晏守月双肘撑在双膝上,眸光清淡,不作一言。
沉思半响后,他回过神看着泉陵道:“泉陵,去打水来,我要洗脸。”
“诶,好嘞!”
泉陵出门时,小心翼翼将房门合上了。
站在连廊暗处的高渐良压低着声音对着身旁的管家道:“你说昨晚我与那晏守月出去后,那小哥儿真的潜进了我的书房?”
管家凑在高渐良耳边小声道:“是啊老爷,这位晏公子瞧着一副不过病弱之躯,我估摸着不简单,他来投靠老爷您,我觉着也不像是那么单纯。老爷还是谨慎些才是。毕竟……”
“可他说有办法救丰儿。”高渐良犹豫着,“昨夜也是他告诉我的陛下的伤是左右握刀所至,我昨晚拿这话去试探魏恒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初到金陵,为何会这么快就知道这般隐秘之事?”
“老爷的意思是,”管家顿悟道,“此人不简单?”
“看他身子骨不好,我当真以为他是一介文弱书生,但昨晚我观察过,他掌中老茧密布,手指亦有变形,这不像是个从小就被养在家里的病弱书生。”
“老爷你怀疑此人的身份?”
高渐良没有答话,见到泉陵打水回来,他拂袖离开了那里。
***
临安殿内,姜瑾晟半退寝衣,露出光洁的臂膀,那道渗血的刀伤仍旧触目惊心,由此可见,当晚那刺客下手有多狠。
医官正在为他上药,他强忍着痛看向立那里的魏恒,“可有问出什么?”
魏恒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回道:“陛下,招了!”
“哦?”姜瑾晟抬了抬臂,示意医官停手,“你们先下去。”
“是!”医官收了药箱,跟着内侍一起退下了。
姜瑾晟伸出手指勾了勾,示意魏恒过去。
魏恒行至他身前,“陛下。”
“他招什么了?”
“前不久在城北树林里发现的那位名叫胭脂的鸾香楼姑娘,是被他害死的……”
闻言,姜瑾晟失声一笑,“胭脂姑娘可是她的好姐妹……难怪她让我替她杀人,原来是因为这个。”
“陛下,不止如此。”
姜瑾晟眸色一转,神情立马变了,“还有什么?”
“他说那名刺客在您进入吱吱姑娘屋子之前,就已经进去了,而且是——”魏恒欲言又止着不敢继续说下去。
姜瑾晟心下一惊,神色肃然起来,他压着怒意吼道:“说下去!”
魏恒喉结滚动了一下,开口继续道:“吱吱姑娘亲自开的门。”
“胡扯!!!”
“陛下息怒!”
看着姜瑾晟摔碎的茶杯,魏恒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屈膝半跪在一旁,不敢再言一个字。
***
申时过后,玄衣卫的刑房里响起了开锁的声音。被关了快一天的高明丰两眼空洞地看着那个高头大汉,有气无力地问了句:“大哥,我该招都招了,你们又要干什么?”
昨晚魏恒的铁鞭挥动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他冰冷的声音犹在耳侧,高明丰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受伤的那只胳膊。
“小子,还不赶紧起来,你可以回家去了!”高头大汉突然笑了起来,“赶紧走吧!”
高明丰登时从地上坐了起来,瞪着眼道:“你说什么?我可以出去了?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大汉哂笑着,将铁链扔在了一边,“你要不想出去也行,反正玄衣卫的刑房没出去过几个活人,不差你一个!”
闻言,高明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面露恐惧。
他用另一只手撑着地面顺着墙壁挣扎着站了起来,刚要抬腿,就发现小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血液流转不畅,发着麻,没什么力气。
“还不走?!”
大汉见他不走,又笑道:“魏统领交代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回家,你要是不走,他可能就真的会让你回不了家了!”
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内容和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高明丰只觉背后发凉,连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稍稍缓过劲儿后,他才亦步亦趋着朝着门口走去。
刑房的出口并不远,但高明丰却走了很久。从阴暗里的环境里突然走到敞亮的天日下,他还不能适应,伸手挡在眉上,透过指缝,虚着眼望了望还没落下的太阳。
从昨晚被抓进来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一夜一日了。
在玄衣卫刑房里的日子,定会成为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阴影。此刻出了门,他只想快速逃离,无奈双脚实在不争气,胳膊又疼得厉害,便只能抱着臂膀,拖着脚步缓慢超前面走去。
***
高渐良还没接到消息,仍旧在府中叹着气,忍不住看向晏守月说道:“贤侄昨晚让我托人递给丰儿的话当真能助他此次脱险?”
晏守月浅饮了一口茶,不急不缓地放下茶杯,冷静自持着安慰着:“高大人若是不信我,大可不必递进去那话,你既然递进去了,就说明你信我。既然信我,又何须此言?”
“可那毕竟关系了一条人命,丰儿若是认了,保不准会被人告进官府,这样一来,岂不是一样有牢狱之灾。”
晏守月咳了两声,平复下来后道:“我让他招他害死了鸾香楼的胭脂姑娘,但其实,胭脂姑娘并没有死,就算抓进了官府也治不了他的什么罪,大人可以放心。”
“什么?胭脂姑娘没有死?”高渐良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前些时日,官兵在一处荒林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穿的便是鸾香楼胭脂姑娘的衣服,身上一切细软都是从鸾香楼带出去的,只是那尸体被发现时距离她死已经有些时日,辨不清样子罢了。
官府的人召了鸾香楼的人去认尸,老鸨一口咬定就是胭脂姑娘,还说这胭脂姑娘带着全部身家要与情郎私奔,气不打一处来,认完连尸体都没处理,就这样扔给了官府。
尸体无人认领,最后被官府拖到乱葬岗去扔了。
这是官府定了案的,全城的人都知道胭脂姑娘死了,可在初来乍到的晏守月那里,却破天荒说胭脂姑娘没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玄衣卫离高府并不远,但这一路高明丰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府门。
他走到门口时,天都已经黑了,府门已经关了。他上了台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掀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守门仆从两只困顿的眼睛,在看清来人是谁时,他登时睁大了眼。
“少爷!!!”
一声惊叫霎时传遍了整个高府,本来已经熄灯的屋子一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高夫人便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后院到了府门处。
“儿啊!”她这一声喊悲切又欣喜,哽咽着伸出手去将高明丰拽进了怀中,靠在他的肩上忍不住啜泣了起来,“我的儿啊,为娘还以为……还以为你……唉……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快快快……”
她从高明丰的身上起来,看着他一身的脏污,赶紧吩咐了下去:“你们赶紧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裳,还有叫厨房准备丰儿爱吃的菜,也不知道玄衣卫有没有吃的,肯定饿坏了!”
“娘,我不饿。父亲呢,他可在府中,我想见他。”
高明丰安抚着自己的母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碍。
“少爷,老爷在书房里。”接到消息赶来的老管家上前道,“不过少爷还是先洗漱一番再去见老爷比较妥当,有客人在。”
“客人?”高明丰不解地看着老管家,“什么客人竟如此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