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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岭南解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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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和晏守月一起出了玄衣卫的大门,出门便看见高渐良的马车还等在夜色中。借着大门处的灯,姜月看见了坐在马车里愁绪不安的高渐良。
“公子与高大人是何关系?”姜月望着高渐良的马车,突然这样一问。
高渐良朝中并非孤立无援,他是内阁的人,儿子出了事,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帮他。
晏守月并肩与她站立,目视着前方开口回道:“家父与高大人曾是同窗,此番草民上京,是为来年春闱做准备,初来乍到,前来投靠一下高大人而已。”
姜月本以为会是多么密切的关系,却不想竟然是这样浅显的一层关系。既然这样浅显,高渐良就更不应该是带他来才是。
但转念一想,高渐良在朝中本就是个极度在乎颜面的人,若是去求了别的同僚,这家门丑事不就等同告知满朝文武,他怕是不到万不得已,就绝不会这样做。
但这个晏守月,姜月觉得,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她总觉得这个人平淡如水的眸子里,憋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那藏在面具下的阴暗面,到底是什么模样?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机。
姜月又问道:“你说来准备明年春闱,那你是那个地方上来的?”
“岭南。”晏守月如实回答。
“哦。”姜月若有所思,“岭南南山学堂晏子固先生家吗?”
“公主听过家父?”
姜月没想到,竟让自己猜对了,遂道:“曾听人说过。”沈逐清曾给她说过,岭南南山学堂的晏子固先生,是他的启蒙恩师,后来他入伍后,二人之间便少了联系。只是,沈逐清也曾告诉过她,晏子固先生的儿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前些年都听说要死了,难不成,有神医出现,突然就治好了?
不仅好了,还能参加乡试,一举就中了解元?这倒是有些神奇了。
姜月心里如是想着,晏守月见她久久不语,便拜道:“公主若无事再问,草民就先行告退了。”
姜月回过神来,见他已经转身,叫住他:“等等!”
她还有一事很好奇,从一开始见到这个人时就好奇了。
晏守月转过身来,姜月直接开了口:“何故面具掩面?”
晏守月肩膀一颤,似乎被她这突然的一问吓到了,愣了一下。姜月见状,以为自己冒犯了,便道:“我只是好奇,你若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晏守月摇头道:“没有什么不想说的。草民患面疾多年,面貌有伤大雅,又因久居家中鲜少出门,便恐惊吓到他人,就只能用此办法。公主殿下见谅。”
所以姜月听完他的话,没有继续追问,只道:“高大人还在等你。”
“那草民就先行告退了!”他揖手拜过,又对姜月道:“月黑风高夜,公主一切小心!”
说完,他提袍朝着马车走了去。姜月未多做停留,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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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渭北侯府,打更人的更声就响了起来。这一晃,竟然到子时了。
候府万籁俱寂,她不想打扰守门的家仆,便绕到后门进了后院。
甫一进门,暗处就传出了声音:“大半夜不睡觉,你又跑出去做什么?”
归一抱着刀靠在一旁的假山石上,黑暗里,姜月只看到他刀柄处那颗夜明珠反射的幽幽绿光,瞧上去气氛有些诡谲。
姜月小声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倒是想睡,就怕你回来了进不了门!”归一坐了起来,“你要再不回来,我就得出去寻你去了!你看,我刀都拿着的,这么晚,你一个女儿家在外面,多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我又不是那些养在深宫后院的女人,我带着剑的,谁伤得了我啊!”姜月有些自信道,“况且,街上都有夜巡的兵卫,谁敢啊!”
她这话说得倒是在理,但一想到姜瑾睿遇刺这事儿,归一总觉得金陵城接下来会是不安宁的。所以他劝说道:“我知道你身手好,但还是得万事小心,今晚那刺客能从暗卫眼皮下逃脱,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人,哪怕你身手再好,也挡不住暗里偷袭。以后晚上要是要出去,我跟你一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姜月听着归一这一番关心,不想让他担心,便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说完,猝不及防打起了哈欠,一股困意瞬间袭来。
“你看你,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赶紧回去洗洗睡,明天你得随母亲去宫里一趟,太皇太后说许久没见你,想你了。”他说着,撑着身站了起来,从黑暗中走到姜月跟前。
姜月这才发现,他竟然还没披氅衣。
“你不冷吗?”姜月有些担心他受风寒,语气里有些担忧。
归一不以为意道:“喝了点酒,不冷。”
二人说着,提步往里面走去。走了一会儿,姜月突然道:“我刚去了玄衣卫。”
“你一个人去那里干什么?”归一有些担忧道,“魏恒没怎么你吧?”
“他能怎么我呢?”姜月叹道,“他那要求本来无理又可笑,他是不要颜面了,我还得要呢!刚死了丈夫一年就二嫁他人,我是多耐不住寂寞?”
她说完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妥,本想找补一下,归一就抢先道:“我倒觉得魏恒对你是真心的。过两年,他要是再不死心,你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姜月没搭话。
“你想想,他这么多年没娶亲,等的不就是你吗?少年时咱们一起玩儿时我就发现他对你不同寻常,要不是当初沈逐清在你父亲面前求娶你,我们都觉得你会和魏恒走在一起的。如今沈逐清没了,他又有那个心,你不妨好好想想……”
“归一,”姜月突然打断他,“你醒醒酒吧!”
“我没醉!”归一急道,“我这说的可都是为你考虑,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渭北侯府。”
“你是嫌我待在府里碍眼了吗?”姜月语气有些失落。
归一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讲,最后叹了叹气,“反正有些事你自己多考虑考虑,不要一直执着于有些事情就行了。”
姜月知道他说的一切都是为自己好,他俩虽然年纪相差不大,到归一总归比她大那么几岁,名义上他是她的表哥,有时候多少会拿出点儿兄长的做派。
姜月不与他争论,走到台阶前,随意说了句:“早点回去歇着。”说完迈开步子上了台阶,走了两步又转头看着他道:“谢啦!”
归一嘴角含笑道:“谢什么!从小我和大哥就约好了,一定要保护好你,如今大哥身在边部,照顾不了你,那便只能是我来护你周全了!”
姜月觉得心里流过一股暖流,笑了笑,“看在你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明日我进宫帮你看看韵儿,你有什么话需要带给她的没?”
归一闻言,笑道:“你且让她等着,等我娶她!”
“你倒是专情。”姜月忍不住道,“不过应该快了吧?”
“应该快了,但母亲上次说了,太皇太后有些舍不得她,琢磨着给她个身份,到时候名正言顺嫁到咱们家来。”归一说着这话时,即使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姜月也能从他声音里面听出他的高兴。
“那我就等着新嫂子!”
“等着吧!”归一说完,转身往旁边走了,直到他身影完全藏进漆黑夜色,姜月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子。
隔日,姜月一早便跟着长公主姑母进宫探望太皇太后。
姜月见着自个儿曾祖母时,发现这位老妇人头上的白发比上次见面时更多了,眼角的沟壑越来越深,但见到姜月时,这位打盹的老人却立马神采奕奕起来。
“我月儿来了啊!”她伸出手招呼着姜月,脸上堆满了笑意。姜月忙快步上前,伸手握住了老人的手。
八十岁的老人的手仍旧光滑,只是有些冷,姜月将她的手哈了气搓了起来,道:“曾祖母怎么没有用暖炉?”
“忘了……”老人哈哈笑了起来,“当真是老糊涂了……”
长公主在一旁落了座,安慰道:“祖母这是哪儿的话,说着让我们小辈伤心的吗?”
老人的目光这才落到长公主身上,笑了笑,“你这都多久没来看哀家了,你才是叫哀家好伤心,哀家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了,就想多看看月儿几眼,你偏偏不让哀家如意!你可真是个不听话人!”
被这样一说,长公主顿了一下,反驳道:“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这月儿啊,每天都见不到个人!有时候跟归一一起不知所踪,有时候一个人也能消失一整天,我见不到人,能怎么办?”
姜月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却无法否认,只得道:“没姑母说得那么夸张,我只是在较场射箭玩儿,有时候去茶楼喝喝茶,听听说书。是姑母忙的事儿太多了,总是错过我在家的时机的……”
“你倒是怪起我来了……”长公主听到姜月这话,佯怒道:“没大没小的!”
“哀家就喜欢她这性子!”太皇太后摸着姜月的头,给她撑着腰,“这性子好,像哀家当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可就是,容易得罪人。”她说着,又大笑了起来,“不过哀家就是喜欢。”
姜月给她捏着腿,听着她的夸嘴角含笑着道:“月儿可不敢和曾祖母比,您是上过战场的,黎朝的天下是你和曾祖父携手打下的,月儿何德何能能与您比啊!”
这位两鬓雪白,容颜衰退的老人,在十几岁时,也曾上过上过战场。她年轻时与姜月一样,不愿做笼中鸟,偏要做飞翔的雁。新婚不久,夫君上阵杀敌,她就跟着去了。
当年凭借一柄长//枪驱马入外敌腹地,猎取敌寇项上人头的传奇是这位八十多岁高龄老妇人这辈子无上的荣光,也许正是因为她在姜月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模样,才会如此喜欢她。
只是姜月自认自己比不上她,因为自己从未上过战场,她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境况,如果有机会,她倒是很想去试一试,试试自己这一身武艺,究竟是不是花拳绣腿。
可是没有机会,没人会让她去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