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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严词逼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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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卫刑房里,高明丰一直没说话,魏恒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这么多年,他审过许多人,咬紧牙关想要拖延时间的不在少数,他们想耗,魏恒便陪着一起耗,他倒要看看,是谁耗得过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铁鞭之下便必有懦夫。魏恒手里的鞭子浸润在刑房昏黄的火光下,泛出薄薄一层柔光,将他整个人衬得越发凌厉。
安静中,他开口道:“你被抓到玄衣卫的消息想必早就传到了高大人的耳朵里,他到现在还没想到捞你出去的法子,你便该死心了。陛下亲自下的指令,他若想违抗,便是抗旨不遵,那也是要掉脑袋的罪。他是个读书人,懂得道理不比咱们少,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换全家人的性命,任何人恐怕都不难做出选择。如今你身为弃子,还有什么可念想的,不如趁早招了。”
高明丰垂着的脑袋猛然抬了起来,望向魏恒那张俊逸的脸,盯着眉梢的那颗黑痣,缓慢道:“你到底要我招什么?”
“你做了什么,便招什么!”魏恒冷声道,“旁人做了的,你若知道,一并招了也未有不可……”
“若我招了……”高明丰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我可还有救?”
魏恒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那得看你到底招什么!”
高明丰咽了口,咬牙道:“我招!”
魏恒满意地笑了:“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不算蠢笨!”他说着,给旁边的狱卒递了个眼神,那人心领神会地便给他搬了张凳子。
魏恒掀袍坐下,静静等待着高明丰的招供。他向来不是个着急的人,而审讯这种事情,也的确是急不得。但玄衣卫不是刑部,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相对起来,他总是会比正规程序要快很多。
高明丰动了动手,有些吃痛道:“能不能给我先松松绳,我这胳膊……是断的……”
魏恒闻言,眸光立变,“哪只胳膊?”
***
虽然嘴上和归一说着不管他们的事儿,但姜月还是鬼使神差地来了玄衣卫,她站在大门外踌躇了会儿,最终提着步上了台阶,刚落下一脚,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台阶下面。
尘土飞扬,姜月用衣袖掩了掩,露出两只眼睛。她看着马车上的人下来了,在昏暗中辨别出了来人是谁。但跟着高渐良下来的那个人,她却从未见过。
夜色里,那人一袭青衫,弯腰掀开帐布,露出的却是一张覆有面具的脸,看不到样子,只看见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人身量颀长,身板却稍显单薄,扶住马车的手腕骨突出,肤色冷白,瞧着身子骨有些不够康健。
姜月盯着这个人看了几眼,收回目光落到了急匆匆奔向大门的高渐良的身上。
高渐良急急忙忙地就往玄衣卫里面赶去,与姜月擦肩而过,似乎并没察觉到是她。而跟着他身后的那人却一副不慌不忙的从容样,在经过姜月身边事,姜月觉察到一抹余光,但她不敢确定,因为那人未做停留,自在地随着高渐良进去了。
姜月也跟着进去了。
***
“左——”许是被绑太久,实在压迫了他的伤,他在狱卒松绳的时候说话有些慢。
“大人,”高明丰未说完,一名狱卒就前来通报道,“高大人求见!”
“我爹!”高明丰听到狱卒的通报是,面露欣喜,抬头望向了魏恒,道:“我爹来救我了!”
魏恒不以为意道:“但愿能如你所愿吧!”他说完,起身出了刑房,不时便到了大堂,一出来,便看见了等候多时的高渐良和一个戴着面具的陌生男子。男子身着朴素,瘦削身形也瞧不出权贵的气质,应该不是金陵城中人。
既然不是金陵城的人,高渐良为何会带着他来玄衣卫为他儿子求情?
魏恒走了过去,高渐良见人来忙上前两步,拱手道:“魏统领。”
魏恒没有看向他,他的目光落在了倚在门上的姜月身上。姜月靠在那里,察觉到魏恒的目光是转过头与他对视着,然后伸手示意他不用在意她。魏恒收回目光,落回到此刻低着头的高渐良身上,道:“高大人不必客气,深夜造访,必然是有要事,既然是要事,还请直言。”
高渐良知道他在兜圈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高渐良便也就开门见山了。他道:“魏统领,在下听说陛下今夜遇袭,伤到了臂膀,不知是什么情况?
魏恒也不瞒着,回道:“陛下的确被刺客伤了左臂,高大人是从何得知这消息的?”
“鸾香楼四周暗卫出动,我就是想不知道也难。”
魏恒笑道:“也是,今夜之事,恐怕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了。但高大人理应是个明白人,这事儿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高渐良自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忙道:“我自然知道这是事关重大,不能到处乱嚼舌根,但事关我儿性命,我必须问一句——”高渐良迎上了魏恒那双冷冽的眼,颤着声儿接着道,“陛下伤口可是左手握刀所伤?”
“高大人知道得这么详细?”魏恒认真起来,“莫非?”
莫非高渐良才是刺客?姜月听着魏恒那话,忍不住轻笑了声,实在受不了二位之间这来来去去弯弯绕绕的对话,便开了口:
“非也!”
“非也!”
几乎同时,那名站在高渐良身旁一直没作声的男子突然开了口。
魏恒看向姜月,笑道:“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姜月不正面回答,而是道:“不如你问问这位公子何出此言?”姜月为何这样肯定高渐良不是刺客,是因为她知道谁是真正的刺客,而这位面生的公子这句“非也”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就无从得知了。
“既然陛下的伤是左手握刀所致,那高大人和他的儿子便不可能是刺客!”晏守月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喉间像是撕裂了一般,但声音却异常沉稳,好似并不把魏恒看做是旁人形容中那般可怕的人。
魏恒没有接话,静静地听着晏守月的解释:“高大人左手早年不小心伤了拇指,抓握受限,是绝不可能能拿得动刀剑之类的。而高大人的儿子近日才因为何渭北侯家的小公子发生矛盾,不小心摔断了左手胳膊,他也断然不可能能拿起刀去刺杀陛下。”
“所以?”魏恒听完晏守月的话,不屑道:“你想说明什么?”
晏守月从容不迫道:“大人或许抓错人了。”
“哈哈哈哈……”魏恒突然笑了起来,他视线越过面前的晏守月,看向了姜月道:“公主殿下,你怎么看?”
姜月从门上起来,朝着他们走去,“这位公子言之有理。”她走到晏守月身边瞥了一眼,话锋一转道:“但——”
“但我抓他,并非因为行刺陛下这件事!”魏恒抢在姜月前道,“不过高大人,你把陛下受伤这事儿这般详细地告诉一个外人,会否有不妥之处?此人……可信得住?”他声音阴狠,高渐良闻声微怔住了。
高渐良问道:“那我儿,是因为何事要被抓到这玄衣卫来?”
“不如你亲自去问问他好了!”魏恒叹了叹,“反正我还没审出来呢!你是做父亲的,肯定不想他在刑房里受罪吧,你进去告诉他,早点招了,早点了事,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他能竖着进去也能竖着出来。”
“魏恒!”高渐良被这话激得突然怒道,“你滥用私刑,我要参你!”
魏恒闻言,笑了笑,“令是陛下亲自下的,你要参我也得等明日早朝,但我不敢保证,高明丰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你!”高渐良气结,魏恒却接着道:“还是说高大人害怕你儿子会招出什么不该招的东西?”
高渐良欲动怒上手,晏守月及时拉住了他,“高大人莫要激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这位公子所言极是!”姜月在旁附和着,“高大人一把年纪了,动怒伤身,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一切等明日再说。”
“公主殿下……”高渐良听到姜月这样说,压制住怒气,转头看向她。这位向来清冷的霁月公主,此刻竟然在安慰自己。一年前她大义灭亲手刃亲夫的事迹在金陵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旁人皆言她是个毒妇,是个狠人,但现在看来,她似乎并不像别人描述的那般。
她的确气质清绝,但却并未到横眉冷目生人勿进的程度。
“魏大人还要审讯,我们的确不便打扰!”晏守月顺着姜月的台阶这样道,高渐良似乎在他和姜月从容的目光中看到了希望。
“既然如此,二位好走不送!”魏恒下着逐客令,姜月顺势道:“那我也不便多留,告辞!”
“公主殿下稍等!”魏恒叫住姜月,“下官有事要问公主殿下。”
“何事?”
“此事不便在外人面前说!”这无疑又是一道逐客令。
晏守月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姜月声音:“麻烦高大人先行一步,这位公子稍等片刻!”她说完,看向魏恒道:“有什么话,当着第三个人说,才免得被传出什么不好的话!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了本就有伤风化。”
高渐良识趣地先行离开了,晏守月立在那里,转过了身。
魏恒倒也不在乎晏守月的存在,上前两步行至姜月跟前,直言道:“公主殿下,你当真不肯嫁我?”
“咳咳咳……”此话一出,站在门口的晏守月不合时宜咳了起来。
“魏大人高看,我姜月受不起!”
她自认是个寡妇,实在配不上位高权重的玄衣卫统领,更何况,魏恒身后是当今太后,太后一党曾与沈逐清不和,自然也就瞧不上姜月这个寡妇。
“你还是拒绝得这么无情!”魏恒有些失望,“月儿,难道你还忘不了他?”
“别在我面前提他!”姜月狠狠道,“通敌叛国畏罪而亡的人没资格活在我们的言论里,他死了,是你逼着他跳进了暮江,整张脸都喂了鱼……难道你忘了吗?”
“一年而已,我当然不可能忘!”魏恒笑得阴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跳崖前的狼狈,像极了大雨里无家可归的野狗!哈哈哈哈……”
姜月跟着笑了起来,“魏大人,请慎言!天实在不早了,告辞!”
姜月说完,径直走了。晏守月跟着一起往大门走去,路上,姜月提醒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若有闲言碎语传出,你小心你的脑袋!”
晏守月闻言,恭敬拜道:“公主放心,草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