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大合集》二十来岁

14、番外四

　　进到研究所工作的第三年，同个实验室里又多了位新同事。还是位老熟人。

　　几年没见，柳琳比读书时候更多了几分优雅。或许是国外的氛围影响，梁辞觉得她也比读书时候幽默了许多。

　　例如，在领导给柳琳一一介绍实验室里的同事时，到了梁辞这儿，柳琳笑道：“十年前在宿舍第一次见你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现在这么多过去了，感觉你一点没变啊。”

　　梁辞愣了愣，在领导惊呼“哟，我差点忘记你们大学都是读的一个学校了，没想到还是大学的舍友呢”后，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怎么会没变化呢，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孩子现在都开始上小学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领导看她们相谈甚欢，想着她们是大学同学还是舍友，关系应该不错，以后就是一个实验室的人了，于是带着柳琳去认识完了实验室的人，就交代梁辞来带柳琳熟悉熟悉。

　　梁辞放下手头的工作，认真地给柳琳介绍实验室的情况。没办法，纪博斌一直在埋头做实验，刚刚领导带柳琳过去给他们介绍时，柳琳喊了句“师兄”，纪博斌看似很忙碌的样子，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做实验了。

　　目睹这一切的梁辞明目张胆地冲他翻白眼，死鸭子嘴硬！

　　给柳琳介绍完了实验室的情况，带她去后勤部领了东西回来。

　　柳琳的办公位置就在纪博斌的对面，而梁辞的位置就在纪博斌旁边。

　　也不是她故意这么安排的，谁让现在的空位置就剩这一个了呢？其实她也时可以和柳琳换个位置给他们多制造点机会的。

　　梁辞推了推沉默不语的纪博斌，悄声提醒“师兄，说句话啊。”

　　“有什么好说的？你今天的记录写完了？”纪博斌头也不抬，看似是在专心看他手里的记录表，但实际上视线怎么都聚焦不到一起，思绪早就飘忽到天外去了。

　　梁辞撇了撇嘴，暗自道：“嘴硬！”

　　要不是看他这几年因听到柳琳的消息后时不时地失神发呆，她才懒得管呢。人最怕的就是“本可以”，但是“却没有”。

　　不过也没关系，左右现在柳琳人已经回来了，据她刚刚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消息，柳琳现在都还是单身一人呢。做不成夫妻，做朝夕相处的同事也不错的吧，好歹还能常常见面呢。

　　而现在，柳琳看着是在和她说话，眼神就一直往师兄那里瞟，她觉得说不定有戏！

　　柳琳刚刚回来，她也有自己的项目做，但是对研究所里的事情都还不熟悉，没少来问梁辞。每次梁辞都想把师兄给推上，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是不好意思开口，一个是不好意思主动帮忙，于是就把她夹在中间两边着急。

　　中午去吃饭还得千方百计地把他们两个都喊上，等到了食堂她就先去占位置，给他们留了面对面的位置方便说话，然后自己等徐暮一带着饭菜过来，就说他们一家三口想去旁边坐，把空间都给他们腾出来了。

　　小北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一次的时候被爸妈拉着手走，还贴心地回头对纪博斌道：“纪叔叔，咱们换个位置，你快跟上了啊。”

　　后来被爸妈提醒了不准去打扰纪叔叔和纪叔叔对面的阿姨聊天，小北就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那位阿姨以后就是纪叔叔的媳妇儿是不是？”

　　徐暮捏了捏他的胖脸，道：“你懂的倒是听多，要是你纪叔叔真这么争气就好了。”

　　小北握紧拳头道：“纪叔叔很争气的！上次还赢了妈妈！”

　　梁辞：“......你少说几句吧，吃你的饭。”

　　有一就有二，经过梁辞多次撮合，纪博斌和柳琳开始熟悉起来，起码用不着她在中间挑起话题俩人就能就某件事聊起来。只不过每次都是说的工作上的事情。

　　入职研究所一个月后，柳琳突然说要搬到单位里的宿舍住。

　　梁辞疑惑：“你家离研究所也不算远啊，住在家里不方便？”

　　“是有些不方便，年纪到了，家里总想着要催着让我去相亲。给介绍的都是家里做生意的那些叔叔伯伯家的孩子，人家估计也看不上我这个年纪的，我也懒得瞎折腾，反正大家想法不同，凑不到一块儿去。”

　　梁辞心想：柳琳说这话也太谦虚了。

　　三十出头的年纪算得了什么呢？以柳琳的家世和她自己现在的本事，怕是不知道多少人想来和她相亲。说这些话想必只是她随口自嘲罢了，或者是拿这些话当借口去堵家里长辈，估计她就没想着和别人去相亲。

　　“住单位也挺好的，离得近还方便。单位食堂师傅做的饭菜也好吃。哦对了，你现在还没申请单位宿舍吧？得先提交申请表，这个我不了解，我待会让纪师兄来告诉你哈。还有，单位的宿舍申请下来了，要先打扫一遍才能住进去，里面的家具啊还有水电都得检查一遍，这些我更不会了，要不，我找纪师兄和你说？”

　　虽然柳琳没回答她，但是柳琳脸红通通的，显然是已经给了她答案。

　　转头她去和纪博斌说这件事，交代他千万要帮人家申请宿舍还有收拾宿舍。她说得激动，但纪博斌态度别扭，小声地问要不去找个女同志帮柳琳？

　　梁辞一听，这还得了？！

　　“不行！让你去帮忙就去帮忙，就你话多！”梁辞鲜少能在师兄面前这么大声说话，学着李教授的样子指了指他，“你啊！”

　　梁辞倒是有心想撮合他们，但是她自己工作都忙得很，有这个心思但是没时间付诸行动。

　　没想到最先付诸行动的不是柳琳和纪博斌这两个当事人，而是总想着帮助大家解决个人问题的领导。撮合的方式显得很特意。

　　当纪博斌来问梁辞和女生出去单独看电影需要注意什么时，梁辞心道：不愧是领导！

　　“没什么要注意的，你打扮得帅气一点就对了。”

　　纪博斌没什么经验，但显然也不怎么相信梁辞的话，疑惑道：“你确定？你上次不是还说你和徐暮都不去看电影，更不会去看话剧什么的吗？你还把票送给了其他人。”

　　“那你们能和我们一样？我们都结婚快十年了，次次都去看电影的话，你说腻不腻？”

　　“也是。”纪博斌点点头，但心里还是对即将到来的约会有些忐忑。还想要问问梁辞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结果梁辞一看时间，就赶紧堵了他的话：“我得赶紧写完记录了，徐暮待会来接我出去吃饭，得早点走才行。”

　　出于多年的师兄妹情谊，梁辞忙里抽空鼓励他道：“放心吧，不就是一起去看个电影，都这个年纪了，什么风浪没见过是吧？妥妥的。”

　　纪博斌气结，一时间分辨不出来师妹是想劝他放宽心，还是在内涵他年纪大了。

　　也就是看个电影回来的功夫，过了几天，梁辞后知后觉纪博斌和柳琳之间的气氛不一般了。

　　这不才刚刚到下班的时间，纪博斌破天荒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去和柳琳道：“我和陈工约好了六点半过来安装水电，我们现在先过去吧。”

　　“嗯好。”柳琳也跟着收拾东西走人。

　　剩下梁辞还在忙工作，过了一会儿有同事喊她：“梁老师，你爱人来了。”

　　走回去的路上，梁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给徐暮说了她察觉到的猫腻，“他们肯定是在准备谈对象了，你要不要和我赌一个？”

　　徐暮拍了下她脑袋，“这都明摆着的事情了，有什么好赌的？你次次输了都耍赖。小心徐墨扬有样学样。”

　　知道纪博斌和柳琳可能是在谈对象之后，梁辞就很少在他们两个中间转悠。除了工作上的需要，梁辞基本都是躲着他们两个的，中午不是回家吃饭就是和徐暮在学校食堂吃饭，总之就是不能去阻碍他们发展感情。

　　纪博斌还夸她是好心人，想来应该是巴不得她少在他们两个面前晃悠。

　　对徐暮来说，中午吃饭没有纪博斌在，有刚好可以给他和梁辞多相处，所以徐暮一个劲地夸梁辞贴心，还十分严肃地梁辞说她师兄谈对象不容易，不能去打扰他们。

　　坐在一旁自己捧着碗大口喝汤的小北听罢，悄悄地给了自己亲爸一个白眼。

　　估计他爸也嫌弃他整天要和妈妈一起吃中午饭呢。

　　不愧是亲父子，多少还是有点心灵感应。徐暮刚和梁辞说完纪博斌的事情，转头就来对小北道：“你每天放学还得跑回来，累得张叔叔还要开车去接你，以后你和弟弟妹妹放学了就去伯父的单位，在那边吃午饭，顺便在伯父单位那儿睡午觉。”三个孩子的学校离他哥的学校很近，都不用过马路，偏偏家里的这个臭小子还天天要求回家和妈妈吃饭。

　　“不要！弟弟妹妹和他们爸爸妈妈一起吃饭，我也要和我爸爸妈妈吃饭！”小朋友就是会有“别人是这样的，我也要这样”的想法。

　　而他们当父母的还不能好好讲道理。反正讲了后小孩子想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再不行家里就是一阵闹腾，然后徐朗就会开始劝他们：“孩子还小......”

　　读研的时候他们三个就是班上另类的“铁三角”，前三名全是在他们中间轮流转，只不过梁辞算是更好一点，她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没掉到第三名过。

　　这年的教师节，三人手头工作不多，一拍即合，都说要回母校看望老师们。

　　徐暮准备礼物是最积极，也是最有经验的，梁辞也就提前两天问了他买什么比较好，外面现在出了什么新鲜东西她都不了解。最后礼物是徐暮给准备的。

　　李教授一看礼物就了然，肯定道：“不用问，这肯定是小徐帮梁辞挑的。”

　　办公室里的几位老师都笑了起来。

　　李教授看看纪博斌和柳琳送的类似的礼物，笑了笑道：“你们三个是我近几年带的最优秀的三个学生了，正好你们以后都在同一个单位，要互相帮助才好。认识十几年，大家知根知底的，要是想发展点别的革命友谊，老师我们也是很看好的，啊对吧，老陈？”

　　陈教授“嘿”了一声，道：“这话你和安教授说去啊，反正最优秀的三个学生都是你们的，诶......”语气酸溜溜的，再多过几年，陈教授可能就要被学生取外号“老顽童”了。

　　梁辞跟着老师们善意地笑笑，突然发现纪博斌和柳琳都把目光投向她，就立马摆手道：“别看我啊，我都结婚快十年了。”

　　于是就变成了他们两个脸红通通的，时不时地瞟一眼对方。

　　还以为做得多隐蔽呢，其实大家都把他们的小互动看在眼里。

　　梁辞以为他们两个算是在大家面前承认了他们正谈着对象，但这两人的相处方式好像没什么改变，讨论的依然还是围绕着工作来，甚至还会主动叫上她一起吃饭。

　　梁辞拒绝：“我就不跟着去了。”

　　徐暮看不得她吃饭还神游天外的样子，夹起一块肉递到她嘴边，她也就下意识地张口去吃。很快就被徐暮掐住脸颊两边，根本就没法咀嚼，才回过神看来瞪他：你又想做什么幺蛾子？

　　“好好吃饭。”徐暮败下阵来，转而去给她夹菜，幽怨道：“工作都够忙的了，平时也不能准时下班，回到家了还要想着工作......”

　　梁辞瞬间觉得愧疚，解释道：“我这不是在想着师兄和柳琳的事情嘛......”

　　又叹气道：“你说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意思？有想法但是就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徐暮捏捏她的耳垂，道：“你管他们呢，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要真有意思他们自己会想明白的，都这个年纪了，三十多岁的人又不是二十多岁的人。”

　　看梁辞还在烦恼这件事，徐暮就不高兴了，难道外人还能比他重要？这段时间天天回来都是说她师兄和大学舍友的事情，和他都聊得少了。

　　好不容易梁辞不想了，吃完饭回房间可以过过二人世界了，小北又来敲门，“爸爸妈妈！我有话想和你们说。”

　　刚刚吃完饭的时候不说，全家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不说，去给他洗澡的时候也不说，现在才来说！徐暮怀疑儿子就是故意的。

　　梁辞不想起身，推了推他，“你去开门放他进来。”

　　徐暮：“......”

　　要说纪博斌和柳琳没谈对象吧，但是他们两个现在走得也挺近的，但要说他们谈对象了吧，现在也根本没个准话。梁辞对纪博斌还是有点信任在的，这么多年的师兄妹和同学情谊，知道她有意帮他撮合，要真是成了，怎么都会和她说一声的吧？

　　她也想着可能这两人才刚刚发展出一点苗头，所以还没有明确，估计过段时间就成了。

　　结果这个状态就维持了一年，梁辞终于忍不住了，找了个时间就问纪博斌：“师兄......”

　　不愧认识了这么多年，纪博斌立刻就猜到了她想问的，回道：“没谈对象，而且也都说开了。我们尝试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不合适，决定还是以现在的状态相处比较好。”

　　梁辞愣了许久才把这个消息给消化下去，接着就忍不住想骂人：你们不成了你也不和我说一声？亏我还想着要不要再给你们制造点机会！

　　谁知道纪博斌又猜到了梁辞的想法，赶忙道：“真的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和她前两天才说开，我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委婉点和你说......”

　　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梁辞气道：“现在说就是马后炮了！下个月月初发工资了，你不请我们一家三口吃饭说不过去了。”

　　纪博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知道梁辞这就算是消气了，但还是故作心痛地皱眉道：“你们夫妻俩个一年赚这么多，你还惦记我这点工资薅，请吃饭也行，你可选个便宜点的啊。”

　　信他个鬼，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最新的研究成果拿了不少奖金！

　　或许是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不再像二十来岁时那样什么都想搞个明白，师兄说他和柳琳试过了觉得不合适，她也就没问为什么觉得不合适。

　　师兄现在不比当年读书的时候，他现在有足够的经济能力，也在药物研究这个领域上有了不小的成就。柳琳的家人她也见过，在外面碰到了柳琳的父母，他们打听纪博斌的为人时还觉得很满意，甚至还拜托她多劝劝柳琳早点和纪博斌确定关系考虑结婚的事情。

　　当其他因素都不是阻挡的存在，那就只能是他们自己各自有更深层次的思虑了。

　　柳琳的母亲再次找上她诉苦：“柳琳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家里安排的她不满意，我和她爸也就罢休了，听说她和小斌走得近，我们也赞成，眼看着她这年纪都上来了，以后再考虑要孩子可就没那么容易，想着催催她早点定下来，她现在又说和小斌没成。问她是什么原因，她就说性格和习惯不适合，她这是想气死我们啊！”

　　梁辞安静地听着，不好发表意见。

　　他们这辈人和上一辈的人在思想观念上有些差距，尤其柳琳的思想还接受过西方自由开放的文化冲击，俩人都过了非嫁/娶不可的年纪，觉得不适合，也就退回到了朋友与知己的位置上。

　　但长辈们就未必能理解了。

　　梁辞听柳琳妈妈说了快两个小时，最后柳琳妈妈自己说着说着也只能无奈地想开了，气愤道：“三十几岁的人了，我想管也管不住，也懒得管了！”

　　之后纪博斌和柳琳的相处还是一切照旧。不知道是不是没了谈对象和结婚的心思，他们俩人在工作上格外卖力，一下子就让梁辞有了紧迫感，三人像是回到读书时合作竞争的时光。

　　后面身边熟识的人也都知道纪博斌和柳琳没结婚的想法，大家也都不再劝说。

　　李教授知道后，同陈教授感慨道：“人这一生，难得过得清醒还自由随心。”

　　一直到生命尽头，纪博斌终身未娶，柳琳也终身未嫁，俩人都提前申请了遗体捐赠，生前生后的所有都奉献给了他们热爱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