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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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铮，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程铮匆忙的脚步只好停了下来，在领导转身时无奈地捏了捏鼻梁，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开完会后被领导喊住去“聊一聊”了。
前面两次聊得他想捂住耳朵，所以今天开完会他就忙不迭地拿起本子和笔就溜，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被领导给逮住了。
朝夕相处的同事了解大概的情况，经过他时都给他投去“自求多福”的表情，程铮更心苦了。
刚到领导办公室，门一关上，领导就没了开会时的严肃样子，随意地扯了扯领带，拿出两个杯子来，正要倒开水，程铮起身要去接过，就被领导转身给避开了，“你坐着，我来。”
程铮只好收回手，拘谨地端正坐在沙发上，等着领导发话。有点猜不出来，领导这次是想和他说个人问题还是工作问题。他心里有猜测，大概率还是他个人的问题。
没有外人在，领导文严直接敞开了道：“你爸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我能不能安排你调回国去工作。哎，你先急着说话，先听我说完。”领导把其中的一杯热腾腾的水放在他桌前，一手拿着水杯，一手叉着腰，站在茶几前来回地走。
“我和你爸认识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文严叹了声气，道：“但凡程钧和程钥能争气些，你爸也不至于......算了，不说他们。先来说说你！在这边的工作你再做下去也就现在这个样子了，往上走是没什么机会了，我的建议是你调回国去，现在咱们国内也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回去支撑啊......”
“文叔......”程铮无奈叹气。
于公于私，他现在最应该选择的就是申请调回国内工作，但他总觉得还不到他回去的时间。至于是担心回去遇到些老熟人，还是不想去面对家里那些扯皮事，他自己也说不清更抗拒哪一个。反正肯定是不如留在国外，每天忙着工作根本没时间想起别的事情来。
又或许，在这里的工作已经是他轻车熟路了的。是人都喜欢待在自己熟悉且能给自己带来荣誉的领域，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他就算有信心但也还是会忐忑。
“早点调回去，我都懒得过问你个人问题了，让你的新领导头疼去。”文严不耐烦地摆摆手，没好气道：“晶莹那姑娘多好，你们两个也算是青梅竹马了，现在俩人都单着，照我说，你们凑一起过正好。”
程铮摆正脸色，认真道：“就是因为认识多年，才不好这么耽误别人。为了结婚就去和人家勉强凑一起，以后也是害了她。”想到某些事情，垂下了眼眸，声音放轻了很多，“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也不是每个人都非得结婚不可。”
文严气恼地指着他“你！”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反驳，也就只剩下了无奈的叹气声。
他和程勋恒是初中时候的同学，两家的关系一直不错，对于程家的三个孩子，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其中程铮是最得他喜欢的，尤其程铮还跟在他身边工作了好几年，看着程铮现在一心只有工作完全不想成家的样子，他作为长辈的就想给他锤几下让他清醒清醒。
但心里也同时对程勋恒有了不满的意见：一个老封建，还得现在程铮都没心思成家！
只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说再多都是于事无补，可惜了晶莹这个姑娘，怎么就一根筋地吊在程铮这根不开眼的木头上呢？！
1992年，程铮结束十一年驻外的工作，调回国内工作。
这一年，他已经三十四岁了。
回来后直接住进了单位分配的房子，别说是见朋友了，连家都没回去过。一回来就忙着先去单位报道，接着就是熟悉新部门的工作，和新领导、新同事熟悉磨合。
京城这个城市，说小也不小，反正他回来一个月了也没在外面遇到个除同事外的熟人。但说大也不大，他回来的第二个月，在一个会议上，他与徐暮狭路相逢。
国外的商人来华做投资，他和同事忙着负责开招商会。而徐暮是被邀请来参会的本国企业家，在一群人里，他没站在最中间，程铮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了。
自他调到现在的部门，就知道或许有一天会与徐暮在工作场合上见面，就是没想到这个意料之中的见面来得这么早。
哪怕他没有刻意去打听徐暮现在的情况，京城里各个繁华地段的某号店的亮眼招牌，以及部门同事说到要买西装就说到的“小辞定制”，他就知道徐暮在生意场上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
“程部，这是待会开会的讲稿。”身后他的秘书提醒他会议还有十五分钟开始。
徐暮被引导着要去落座，目光掠过这边时停顿了一下，然后朝他颔首示意。程铮也跟着点了点头。
秘书疑惑地看了徐暮一眼，想着这位应该是程副部长认识的朋友吧。但是等到会议结束，程副部长把国内的几位企业家留下来交谈，也没见到他和这位姓徐的企业家有什么话，甚至这人走在最后，程副部长也没和他多说一句。
在与徐暮碰面的第二天，程铮难得休了假，趁着这个时间回家一趟。
哪怕他和家里人的关系在这些年并不好，但是他奶奶年纪大了，他怎么也得回去看看。
家里比他想象中的热闹多了。
程钥也结婚成了家，这会儿她的孩子与程钧的孩子都在家里，家里三位长辈看见小辈闹腾总是比较高兴。倒显得他孤身一人有些格格不入了。
家里也并非人人都盼着他回来的。比如程钧和他的妻子杨雪，还有程钥的丈夫秦朗。
程钧和杨雪怕他回来和他们抢夺家里的公司，而秦朗这个人能力是有也被母亲安排在公司上班，要是他不回来，单凭程钧那个脑子也不是秦朗的对手，以后程家的公司姓什么都说不准。
至于程钥，程铮觉得心情复杂。
他曾真心地疼爱这个亲妹妹，直到后来因为知道是她经常和家里长辈说梁辞的坏话有了隔阂，加上他长年不在家，这兄妹情谊已经淡了。可现在看着程钥为他回来高兴，又觉得不是滋味。怕是她自己都看不出来秦朗的野心。
许是他这么多年不说个人感情问题，家里人知道也催不动，索性现在也懒得说了。反而现在能够平和地跟他聊工作上的事情。
他父亲现在做到了高位，对着别人说话不怒自威，倒是在指点他在工作上需要注意的事情时，隐约有了几分慈父的样子。
在听他父亲说话时，他莫名想起来那年短暂回国，在京大校园里碰见梁辞与徐暮一家时的场景。那时候小小的娃娃被徐暮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徐暮轻声细语地哄着还什么都不懂的娃娃。
他想，若是有那个可能，他应该也会是个如山稳重如水温和的父亲。
“程铮，在想什么呢？父亲问你话呢。”程钧不耐烦地推了程铮一把，但是被回过神来的程铮目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感受到程铮眼神里的冷意，程钧讪讪地没再说话。
秦朗坐在旁边一直没出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程铮和家里的人关系确实都不太好，再想到程铮现在的位置，他心里暗喜，照现在这个情况，程铮应该不会回来争夺公司。那他就有了更多的可能爬到公司高层，而不是和现在这样，只能做个无关紧要的小部门的经理。
“回来后部门的工作应该不少吧？”程勋恒关心道。
“还行。”程铮语气淡淡，显然不是很想再谈工作上的事情。
家里老太太年纪大了，行动不像以前那么方便，整日里就坐在后院的椅子上看看电视或者家里老佣人说说话。
程铮回来，老太太才精神了很多，拉着他念叨了很多话，程铮也就认真听着。
说着说着，老太太听见前面孩子们的说笑声，再看看孤身一人的程铮，后悔地叹着气：“都怪我啊，坏了你的好姻缘。”
这都已经是过去好多年的事情了，程铮自己都已经释怀了，虽然想起来也还是有遗憾。
笑着拍了拍奶奶的后背，安慰她道：“这和您没多大关系，总归是我与她缘分不够。”
本来就没有多深厚的情意，在那个时候，要不是因为梁辞因为落水导致身体不好，按她家里人对她的疼爱程度，根本就不会想着让她嫁给一个农活都干不好的书呆子，更何况他还是外地来的知青。后面恢复高考是大家都没想到的，他还一回京城那么多年，维系他们的也不过口头上的婚约而已。
曾经觉得难受、想不明白的，如今跳出那些不甘和后悔，才看得出其实分开才是必然。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家人也很好，我刚去西塘村的时候得了她伯父伯母哥哥们不少帮助。她在村里的人缘也好，大家看见她就高兴。是我自己去求得的婚约，那时候我就想着，我这条命都是她救回来的，就当是报答她了吧。后来，后来也就这样了。她现在有自己的事业，嫁的人也很好，这也就够了。”
这还是程铮第一次和家里人说起和梁辞的事情。
旁边的老太太禁不住红了眼眶。
“说这些不是心里埋怨您和我爸妈，我自己都想开了，你们也不要老挂念这件事情。总不能一辈子都困住了，得往前看。”
“你要是能往前看你现在还能是自个儿一个人？你就是来哄哄我们。”
程铮笑了下，道：“这有什么好哄的？家里也不需要非得我结婚留个后，程钧和程钥都有孩子，我这结不结婚有没有孩子也无所谓。再说了，我忙工作都够了，哪里还有时间精力去经营家庭？”
“你的这些歪理，我也说不过你。”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声气，“我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得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有空多回来家里看看，你妈她也不容易，家里的生意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你大哥大嫂就不说了，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咱们家里对小钥和对你们兄弟俩是一样的，要是小钥有这个本事，家里的生意交给她管也可以，但是她就没这个本事。至于别的外姓人，帮着拉拔一把可以，但是把家里的生意都托付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不仅会害了家里的生意，还会害了小钥。就是你妹妹她啊，脑子不灵光，看不清这些厉害关系。”
老太太这是给他交底家里的情况，程铮浅笑着听着，并不发表意见。
家里的事情怎么样，他自己心里也有数。他有自己的事业，其实不在乎家里的这些富贵。但如果家里把家业给到他，那他也不会拒绝。
“奶奶和程铮聊什么呢？”程钧带着他的双胞胎儿子进来，脸上挂着笑，但是眼神却是不放心地在徐暮身上打量，企图从他这儿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紧跟着程钧来的，是抱着女儿的秦朗。
程铮也就这么淡淡看着，并不和程钧说话，偶尔秦朗问他些能说的工作上的事情，他也会认真地回。
大概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不待见程钧这个亲兄弟吧。
说他小气或者记仇都行，程钧这个人可以说得上是他从小到大最厌恶的人，没有之一。
想起以前和梁辞说过家里的情况，那时他都没有添油加醋地说程钧的不好，梁辞就能猜测到程钧这个人的恶劣和膈应。那时她说：“你那时候就应该狠狠打回去，你管他是不是病秧子！”倒是和小时候看程钧不过眼就动手揍的徐暮很像。
程钧其实也很看不惯程铮，以前没怎么放在眼里的人，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压了他一头。走出去外面，别人都只知道前途光明的程铮，说起他，家里的那些世交长辈都只是一笑而过。
他是长子，还是以前家里长辈最疼爱的那个，理应家里的生意是要交到他手里的。但实际上，家里的生意现在都还牢牢攥在母亲手里，他能触及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岳父家里都在催着他赶紧把家里的生意接手过去，他现在也很着急，生怕母亲会把公司都给了程铮。
程铮只在家里吃了中午饭，下午就回单位去了。不管家里长辈怎么说，程铮都以不方便为由拒绝搬回来家里住。到了傍晚隔壁陆家的人过来串门，自然也没见到程铮。这才让程钧放心了下来，想着程铮忙着自己的工作应该就不会和他抢家里的公司了。
甚至程钧都想好了以后还是会给程铮一份分红，至于公司的管理权嘛，那是不可能给的了。
他想得倒是好，但是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他都没反应过来，家里大部分不动产已经都转到了程铮的名下，而他和程钥也就是每人每年只拿公司百分十五的利润分红，连股份都没转让过来，想插手公司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程铮不参与家里公司的分红，但是家里公司直接招了个总经理进来负责管理公司事务。招个懂行的人进来做管理也就罢了，但公司新招的两个副总之一居然是程铮的好兄弟钟元新，程钧可就不淡定了。
“难道我们程家辛苦经营的家产，以后要白白拱手让给外人吗？”程铮只要还是公职人员，家里的生意就和他没有关系，总不可能家里的生意就一直都是给这些外姓人管着吧？
安淑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这个儿子失望太多次，现在早就没什么情绪波动了。“如果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等我和你爸百年之后，家里的公司就会把百分六十的股份归给国家，有百分之十是给几位管理的报酬。”
无视程钧发白的脸，安淑婉继续道：“家里的公司养着几千上万人，关乎这么多个家庭的生计，谁能让公司好好发展下去，我就把公司交给谁。”
其实就相当于在说，他不是接管公司的这块料。
家里后面闹了一阵，甚至程钧还去到单位找程铮，不过连人都没见到，去了好几趟得到都是程铮的秘书出来笑眯眯地回：“程部开会去了。”
程钧去公司找新来的总经理闹，被钟元新找人扔了出去，根本就没给他面子。
“不是我说，程钧活这么多年，越活越跌份。还当自己是家里的太子爷呢，想要什么哭一哭闹一闹就成？敢来公司找麻烦，我可不跟他客气！反正我都和安姨通过气了。”钟元新跟程铮吐苦水。
“怪不得安姨这么爽快就答应让别人来管公司，我们可不是你们家里人，对你们家那些亲戚可没什么情分，一个个的倚老卖老，他们威胁不上班了，哎，正好，我都给他们批了，现在个个都在家躺着不知道多自在呢，也不用受我的气了。”
程铮嫌弃他话多，默默地抬手，让报纸遮住了钟元新的脸。
“你爸的事情都给解决了吧？还有你那公司呢？”
“解决了，反正早就断了父子关系，我妈又不在了，他闹上天去也现在这样。别人家的赡养费也就是这个标准了，想让我给他养那母子三个，那是不可能的了。我那小公司嘛，和你家的业务搭不上关系，我找了个人管着就行。”
在外打拼了几年，如今的钟元新看着接地气多了。
“你自己有分寸就行。”想起另外一件事，程铮放下报纸来，“我听说你前对象来找你复合了？”
“啥啊，哪个王八羔子坏我名声？”钟元新气道：“路上碰见了一次，后来她去公司找我我都没见。可不兴乱说啊，我媳妇儿现在还怀着娃。”
程铮笑了下，“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弟妹这些年陪你做生意没少吃苦，别一有钱了就飘，辜负了她以后你出去就别说是我兄弟了。”
钟元新给了他一个白眼，“当和尚的人说别人家的感情事，道理倒是一套接一套的。你该不会还惦记着梁辞吧？”
“你惦记也没用了，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徐暮天天工作忙还去接她下班，你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你少说几句会怎么样？”
钟元新耸了耸肩，“这还不是怕你还惦记着。”
程铮转移了话题，“你现在有和徐暮打交道？”
“打什么交道？”钟元新摆摆手，“还是别打交道了吧，我家和他家那些事你也知道，我也没这么不识趣，凑上去打交道是想挨打吗？”
“不恨他？”
“得了吧，想想要换做是我，得捅几刀才能解心头恨。”
兜转一圈，都是周围这些人。要是他们都好好地在这京城里长大、读书工作，说不定他们几个还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送钟元新下楼，在单位外面碰见了陆晶莹，程铮淡淡颔首就走了过去。而陆晶莹看了他一眼也未曾停下脚步。
“得了，就送到这儿吧，我得给你家好好打工去了，至于你嘛。”钟元新拍了拍程铮的肩膀，突然煽情了起来。
“继续为国贡献吧，我就守在大后方给你做补给。”
程铮笑了起来，锤了他一下，“你当我还是在山旮旯里带着呢？用不着你补给，过好自己的日子，有空你就在家多陪陪弟妹。”
“走了走了，你这个单身汉，三句不离家庭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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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铮调回国的第五年，一个风和日丽的秋日，来到办公室，习惯性地顺手捞起报纸坐在沙发上。待把报纸正版那面翻过来，上面彩印着国内医学研究所近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的新闻报道，获奖的七人里，站在正中间的唯一一位女研究员，笑容明媚。
他的手指停在报纸上照片底下的“梁辞”二字上。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这算是他调回国后第一次与她“相见”。
“程局，车子已经准备好了。”秘书来敲门。
“嗯，来了。”程铮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把报纸轻轻折叠好放到带锁的抽屉里。理了理衣领，换了副表情大步走出去，和秘书了解待会开会的流程和参会人员。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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