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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8.千千心结 ...

  •   游轮排队等候过水闸的时候,一条条小船如同深海的鱼群突然向游轮聚集过来兜售纪念品。以阿拉伯长袍和毛毯为主的货物被臂力超群的船主们一包一包扔上甲板,游客们就拿着相中的物品站在甲板上向下探着头讲价。合适,就把钱包在塑料袋里扔下去,不合适,就依旧把大包小包扔回给船主。一时间人人比手划脚,地毯都变成了阿拉丁的飞毯。
      因为晕船连普通的站立都变得费力,上杉千叶靠在休息室的门柱上,对于眼前买卖双方乐此不疲却滑稽有趣的交易形式算是开了眼界。
      “不去挑挑喜欢的?这里错过了,下一个地方想买了就没那么合意的价格了。”
      这时候听到有人说话,上杉千叶下意识地循着声源回头,看见越前龙雅从舱里头缓缓踱出。见到她回头看他,他就在只容得下并排两人宽的过道里站住了脚,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明媚笑容。
      没有应话,没有表情,上杉千叶只是淡淡地重新回头看着外面,就好像根本不认识越前龙雅一样,就好像他并不存在。
      越前龙雅的笑容一滞,然后是一脸“我就料到会这样”的表情。自昨晚那一番话后,上杉千叶就再没有正眼看他一眼,没有和他交谈过半句,即便他千方百计地有意缠她,引起话题、逗她说话,她都对他毫无反应。
      他大概能够猜到,肯定是他昨晚那些话让她不快了。他一手抚上额,苦笑着走向上杉千叶,“嘛嘛,看我说的,筱颜可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吝啬于和别人讨价还价吗!”
      上杉千叶心头微动,虽然微微好奇他是怎么看出自己家境富裕的,但面上还是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噢噢~你没有反驳我,难道真的是富家千金?!哇哦——”
      “啊,对了,筱颜怎么会说日文?莫非还在日本留学?”
      “除了日文还听你说过英语,另外还会其他语言吗?比如埃及语、阿拉伯语、印度语、西班牙语、希腊语、罗马语……”
      “筱颜快过来啊,厨房师傅刚出锅的阿伊食,趁热来吃!”
      “啊,筱颜!你和别人有说有笑的,我跟你说了半天也不见你搭理一下,厚此薄彼!我要申诉!!”
      “阿拉阿拉,你知道的,我刚刚是开玩笑的……筱颜……”
      上杉千叶任其在身边有意聒噪,她走到哪他便一直跟着,无论是他夸张的语气表情,还是不厌其烦地假献殷勤,她都漠然视之装作不见,最后终是被他搞得心烦,就直接将他无奈的唤声隔绝在了客房之外。
      她背靠着门,听到外面隐隐的声音很快转为静然。她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对待越前龙雅,对他,除了一个真假难辨的名字和年龄之外,她毫无了解,严格说来他于她其实依旧是个陌生人。换作平常,上杉千叶难得会对旁人显露情绪,即便是上杉那一家子,出于教养加上性情使然,她都会微笑以对。可是,经过昨晚,她对这个越前龙雅是真的介怀上了,并如实肆意地表现出来了!
      然而,她也不明白,到底介怀越前龙雅什么。是他为人的放荡不羁,还是对待感情的轻浮不屑?是他嗤笑她“处女”的不经世事,还是对爱情的全盘否定?抑或是,在她一面私心里惴惴地愿意去相信那人对自己的真挚情深时,他却一面毫不留情地挖掘着爱情短暂虚假的真实残酷?!
      二十年来,从来没有谁赤裸裸地对她说过那些事情,撇去上杉家的人,也从来没有人会像越前龙雅那样和她说话,毫无顾忌,不屑轻嘲的眼神,漫不经心的言语。明明整日洋溢笑容,冷眼旁观的模样却也让人心凉。
      上杉千叶无法表达当时是什么感受,即便在过了一晚后的现在,她也无法名状。不安、怅然、焦躁、心酸、忧伤、愤恨、犹豫、侥幸、心痛……她只觉得各种情绪掺杂纠结,在她心里缠作一团乱麻,剪不断,理不清,越缠越紧!
      理智告诉她,越前龙雅其实并没有错,她明白的。可是,感性和理智正做着天人交战的上杉千叶执着地急需找一个发泄口,她想,全是越前龙雅害她变得不像自己了,是他的错。于是,满心溢出的滚烫流体全都化作了对待越前龙雅的沉默对峙,任性而偏执,不可理喻!
      上杉千叶真的有些厌恶呢,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是,如果连自己都厌恶了这样的自己,还有谁会在意呢。
      在经过昨晚那一番“话教”之后,还能对那个人有所期待吗?妈妈曾说过的幸福国度,会出现一个人带自己去吗,会吗……
      客房外,面对上杉千叶再一次把他拒之门外,越前龙雅来不及苦笑就有一人从旁跑出来勾上了他的臂膀,这种事情他早就习以为常,也就毫无任何惊讶地笑脸相对了。“你好,漂亮的女孩。”越前龙雅操着一口很溜的英语,一看勾住自己的是个很年轻的有着蓝色眼眸的黄种女孩,最多不过十六七岁。
      不料对方出口的却是不算纯正的日语,“帅哥,好啊!呵呵,你吃闭门羹啦!”
      越前龙雅一挑眉,眸底染上不羁和戏谑的同时却也转瞬即逝。他呼出一口气,无奈地耸了耸肩,“如你所见。”
      “真可怜呢。”女孩笑得越发娇媚,前胸更紧地贴住越前龙雅的臂膀,将脸靠上他的肩头,红唇口吐娇兰,“我注意你很久了,帆船比赛的时候真是帅呢。”
      “噢?谢谢,那是我的荣幸。”越前龙雅任她挨着自己,嘴角勾起俊邪的笑容,笑意却是丝毫没有抵达眼底。
      “呐,这种穿吊带热裤都嫌热地想要脱光光的天气,她却穿着长裤长衬衫,一看就是没情调的。”女孩勾起一食指,大胆地触上他颈脖子里光滑的皮肤,缓慢而游刃有余地一路攀爬直到挑上他的下巴。“你那么千依百顺她还对你不加理睬,要不……放弃她?肯定会出现对你百依百顺的人。”她娇声诱哄。
      越前龙雅抓住她欲攀上自己脸颊的手,低头对她笑,“你知道在哪?”
      她咯咯低笑,红唇凑上他的耳旁,“你来了不就知道了。”话落,竟伸出嫩舌有意无意地舔了一下他干净舒爽的耳廓。
      越前龙雅侧过头避开,挑眉看着面前浓妆艳抹遮住了原本面目的年轻女孩,只一刻他便忽而展露无比邪魅惑人的笑容,爽朗应道:“好啊,我拭目以待。”
      然后,过道里只余两人相偕离开的亲密倒影。他们没有进上杉千叶隔壁的客房,而是去了更远的地方。

      上杉千叶整个下午都待在客房里,她消磨时间的道具就是一块画板和一支铅笔。
      曾经再正常不过的右撇子,如今很多事情却只能硬生生地适应左撇子的行动习惯,比如提东西,比如握筷子,比如绘画。无论之前她有多么擅长绘画,画笔一旦换了常用的手,绘画也就变得相当困难吃力,自然也就不再具备之前的水准。
      上杉千叶怔怔地看着画板上轮廓僵硬的妈妈的身影,一时间生出万种心情,错综复杂。
      到了吃晚饭时间,上杉千叶没有在餐厅碰到越前龙雅,身处在各国游客的闲谈声中,一顿饭她吃得舒畅而悠闲。饭后,她在餐厅的书屋里逗留了好长一段时间,泡一杯玄米,读了一本杂志和手记。起身离开的时候,餐厅里所剩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经过舞厅和茶屋正逢里头的游客也都相继散场走出来,咿咿呀呀交流着的人群,上杉千叶望去并没有眼熟的身影。
      都说日出前的阿布辛贝最为壮丽,为了一睹风貌,第二天凌晨上杉千叶就随着游客一起下了游轮,坐上了去神庙的大巴。
      在大巴开车前一刻,越前龙雅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现身,在空座位尚余很多的情况下坐到了她身边的位置,继续先前的如影随形。一样的随意散漫,一样的笑容不羁,一样的华而不实。上杉千叶侧头看了他一眼,态度依旧疏离冷漠。
      阿布辛贝是荒芜的,它曾一度被堙没在黄沙下,漫天的沙丘如同大漠般把周遭的一切都映成了黄色。拔地而起的神庙如同黄沙中金子雕成的城堡,傲视着周遭的荒凉。上杉千叶站在神庙圣殿的前面抬头仰视,四尊几十米高的拉美西斯二世雕像庄严而雄壮地巍然矗立。
      很早以前那个人就讲述过拉美西斯二世的传奇故事,连那个张扬倨傲的万人之子都不能否认的历史英雄,那时上杉千叶自然就记住了他。
      当天边照下第一道曙光的时候,雕像前的无数游人,不论国籍、不论年龄、不论男女,全都不约而同地静默仰望、虔诚膜拜。那个时刻,上杉千叶心中的震撼和冲击至今都无所能及!
      再仰望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时,上杉千叶竟有种要把那人与之相混淆的错觉。一样都有着俊美的面容和华丽的神采,一样都是从头到脚透着王者威严,一样都是自信自强、富有责任感,一样都是受人膜拜……
      鬼使神差地,上杉千叶取出一枚模样精致的硬币置于唇下轻轻一吻,然后放置于雕像柱子旁的土地上以沙掩盖。静静地伫立片刻,最后离去。
      越前龙雅注意到她的举动,好奇地追上她问东问西,展开了新一轮的缠人攻防战。
      他们离开后,有一人出现在上杉千叶刚刚伫立的地方,在那个柱子旁蹲下了身……

      黄昏的尼罗河平静舒缓、宁静怡然,风姿卓绝得就像一幅悠长的画卷,然而此时,上杉千叶却是失了欣赏美景的心情。眯着放眼望向没有船只片影的河面,上杉千叶百分百确定了一个事实——她误了回游轮的时间,掉队了。
      四周的游客早已离去,留下的寥寥数人正清理着白日里留下的垃圾痕迹,看样子都是当地景点的守卫工作人员。上杉千叶不懂埃及语,试图讲英语向他们说明自己的境况,恳请他们能开船送她回游轮上去,无奈那些工作人员仅略懂几个英语问候单词,于是,她和他们产生了致命的交流阻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看管守卫人员大体明白了她是误了游轮的游客,好心地请她进了门卫工作室歇息。
      夜深人静,上杉千叶抱腿蜷在一张长凳上盯着地面怔怔。三年辗转在外,每一个夜晚都是独自度过,黑暗、陌生、不安、冷清、莫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陌生的思潮。原以为自己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在这个夜晚,上杉千叶却意识到一个人的自己还是有点落单的凉泊。而那份凉泊,更会让人感到孤寂。
      身边不远处的桌旁,两个守卫人员交耳接头凑在一起窃窃而语。他们说的是埃及土语,上杉千叶听不懂内容。或许,变故就这般横起于他们的语言不通。
      当那两个埃及人中的其中一人没有预兆地突然上前来抓住上杉千叶手臂的时候,本就意识清醒的她浑身心一个激灵,随即抬手一翻转,快速挣脱了那人的钳制。对方和另一人脸上露出吃惊,愣了愣,朝着她形色俱下地喊了两句。上杉千叶听不懂,下意识地站起身躲过他们窜出了门。
      漆黑的夜里,沙黄的阿布辛贝更显得荒芜诡异,虽是炎夏,夜风袭上身却还是令上杉千叶打了冷战起了鸡皮疙瘩。这里是埃及,不是她熟悉的日本或是中国,出了古迹景点的管辖门卫,她的一切奔跑都成了漫无目的。
      她的狂奔没有停止,而身后的追逐也仍旧持续,上杉千叶的内心惊乱难安!那两个埃及门卫在朝她喊着什么她听不懂,只是在这如此无助莫测的黑夜里,脚踩着冰冷而陌生的沙石,前路漫漫,上杉千叶无法掩饰或者否认——她怕了。
      于是,压抑着所有的哽塞,她在心下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此刻心头仅有的名字,一个因被自己刻意遗忘而显得遥远、却不知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熟悉的近在咫尺的名字。
      景吾。
      景吾。
      景吾……
      风中渐渐带来湿润的空气,上杉千叶辨得出,那是尼罗河水的气息。身后的人离她越来越近,她却乏了累了失了力气,奔跑的步子早就变得迟缓而艰难。不难想象,被追上抓住,那是早一秒晚一秒的差别罢了。
      上杉千叶的心头生出一股绝望的苦涩和悲哀,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是在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面前,无论是否出于自己的本意,她却总是在重复着同一件事情——“逃”。
      这么多年,累了,也倦了。
      她蓦然停下脚步,气喘嘘嘘地回身去看追赶她的人,恍然发觉那两人早就在离她十几米的地方站住了身子遥望她,一脸惊疑不定地瞅着她,不死心地冲她喊。
      上杉千叶平静地看着那两个埃及人,不知道他们脸上的惊疑和慌张地后退究竟为何。
      停止了奔跑,上杉千叶察觉到四下的风刮得更强烈了,似乎还有怒啸的势头。怒啸?!上杉千叶的脑中划过这两个字时,揣着心头猛然而生的不好预感,缓缓回头望向强风袭来的源头。于是,瞬间了然,却终是没有机会反应。
      在她被尼罗河潮涨的浪头淹没之际,她终于听清了远处那两个埃及门卫人员喊着什么。埃及土语她自然是听不懂的,但其中夹带着的“flood”这个英文单词她如何都是熟悉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38.千千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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