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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9.轨迹偏移(1) ...

  •   午夜十二点,迹部景吾准时驾车驶出了别墅大门,一路向北,沿途含蓄朦胧的路灯光在黑夜中慢慢地扩散,一圈又一圈地泛着涟漪。
      车内充斥着激情劲爆的欧美音乐,却一点都没有驱散他此刻灰色燥乱的心情。
      半个多钟头前,迹部景吾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上一支叫“杉代”的股票愈行愈降的走势,嘴角勾起了这些日子来难得一见的真实笑容,虽然这个笑容很微浅,也很短暂。
      肖苍隔着书桌站在他对面,看清他的神情,便已知晓了现下他们所关注的局势如何。他的面上依旧没有多余表情,声音清淡:“看来开局还不错。”
      迹部景吾也不看他,左手肘支撑在桌面以手拖着脸颊盯着屏幕,右手的中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如果这样苦心布局还不能旗开得胜,本大爷还有什么脸面立足商界。”
      肖苍瞥了他一眼,清淡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揭露事实,“我不记得你有公开和那个男人进行商战。”所以,即使你败的一塌糊涂,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你”败了,也就无关乎“你”的脸面问题了。
      迹部景吾心头一岔气,右手指的动作也就滞住了。他抬眼直视肖苍,对他的不满溢了满脸满眼,毫无遮掩。最终,他只是极其无奈而烦躁地移开了双目,不耐烦地说,“行了,这里没你事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肖苍牵了牵嘴角,那样不起眼的弧度却终究没有形成笑容,“我正有此意。”简洁的话语从不拖泥带水。转身离去,打开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他还是转回身补了一句:“虽然很不愿意这样说,但是想到她……现在不是七八点钟,貌似你也该休眠了。”
      迹部景吾一愣,看着打开又阖上的门扉,后之后觉地轻啐道:“休眠?你当本大爷是电脑吗,啊嗯?”
      偌大的书房静寂无声,无声应答。他舒出一口气,难得全然放松地往后座背一靠,闭目养神。
      想来自桦地崇弘回了英国念高中后,这两年还没有人能够随时随地跟上他的思路进行“桦地式”应话,很多时候都像是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而已。这么一想,迹部景吾觉得有点生气。
      不过再一想,也是,桦地崇弘当初是怎么来到他身边跟随他的?冥冥之中,全是她的安排啊。而她为他安排的,理应都是顶好的。
      肖苍刚刚话中的意思迹部景吾明白,要不是看在她的面上,他是绝不会提醒自己早点睡觉的。又或许是,如果她在这里,她也会希望自己早点睡的,她是为他好。
      是啊……
      现在想来,记忆中,温婉恬静的她总是默默做着为他好的决定和事情。比如他俩的开端,她是为他好,径自讲了那个至今仍铭记的不华丽的梧桐传说来安慰他。比如他俩的最后,她是为他好,径自逃离他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那一桩桩对来他说的“好”,她却从没有询问过他本人,他可觉得好。
      迹部景吾倏地睁开双眼,瞪着天花板的双眸尽显懊恼和痛苦。什么最后!他刚刚竟然想的是他俩的“最后”!!
      他抬起手背遮住双眸,另一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想,他肯定是睡眠少了哪里不对劲了。他不允许他们之间有“最后”,她和他,这一生都不会完。不会完……
      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嗞嗞”声,迹部景吾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半点接听的意愿。一波震动停歇,另一波紧随又起,持续不断。
      迹部景吾实在忍无可忍,抄起手机直接按上关机键的那一刹那,瞥见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姓名。他紧皱着眉头,重重按下键钮,“时候不早了,您还没睡?”将手机凑近耳朵,迹部景吾难得收敛了倨傲的态度,语气却还是听得出不耐烦。
      手机那头重重地吸了口气然后叹出,道:“不要以为全家人宠你就能忘了该有的礼仪!我是你的祖父,你的长辈!”
      “这点我没有忘,爷爷。”迹部景吾重新靠向椅背,双眼怔怔望着天花吊顶,语气不以为然。
      那头的迹部拓明又重重叹了口气,才道:“如果你现在进行的事情还要继续,我奉劝你马上停止。”
      迹部景吾刚刚有些怔散的眼神一凝,眉头微动,“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这两年先后打进光纤光缆、通信、房产和物流行业,近几天又一举吞并了多家中小型企业,就连明目张胆地收购与濑户石油密切往来的几家开采公司……这些举措,不就为了看今天‘杉代’股市的持续下跌吗。”
      迹部景吾心头一懔,不说话。
      就又听对方说:“这一圈子里无人不知,上杉家的命脉有四,房产、通信、物流以及光纤光缆。你这几天吞并的多家中小企都是上杉家无暇或是不愿顾及的芝麻,你明目张胆收购的那些开采公司又都是上杉家属意拉拢的对象,而我也不认为,你会看不透‘杉代’才是上杉家隐形的真正潜力股!景吾,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为何会有一个那么明显的共同点呢,巧合吗?”
      迹部景吾盯着电脑屏幕上下跌幅度越来越小的“杉代股”,脸色变得严肃而凝重。“打击了对手,不好吗?”迹部景吾淡淡而问。
      “你能步步为营做到这一步,我很欣慰。但是别忘了,景吾,他是上杉健次,不是普通的对手!‘杉代’下跌,我能想到是你在作祟,他就也能想到你,再不停手,你会给迹部财团惹上腥!”
      迹部景吾猛地一掌推在桌沿上,自己随着身下的座椅滑离书桌一截距离,他怒了,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好几个分贝:“爷爷就那么确定只会给迹部财团惹腥而不是带来宏利?为什么从曾爷爷开始迹部家就一直和上杉家旗鼓相当,我想爷爷这种息事宁人和对上杉家的忌讳态度也是其中因素吧!”
      “放肆!”迹部拓明盛怒的声音传来,“你越发长进就越发地无法无天了!我在商界混了几年,你又才涉入多久!如果上杉健次真那么容易对付,就不会从令人闻之色变的五兄弟中脱颖而出当上家主!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针对上杉家无非就是为了那个私生女,报仇吗?景吾,你终究还是太嫩太气盛了啊!”
      迹部景吾紧握拳头嚯然起身,咬牙道:“请你不要把那个词和千叶联在一起!!私生女怎么了,她身上流的就不是上杉家的血了,就不是外界公认并知晓的上杉家唯一的千金了?你不知道吗,Adel sitzt Gemüt,nicht im Geblüt——高贵不存在于血脉,而源于心中!!再者……”迹部景吾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时,语气和声音一反前一刻的激动和愤怒,变得隐忍而压抑:“再者,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你以为主要是谁害的!”
      迹部拓明没有迹部景吾预料中的盛怒,声音反而听起来很是平静,“我越发肯定,阻止你找到那丫头是多么明智。”
      手机那头已然挂断了电话,半响后迹部景吾才讷讷地垂下拿手机的手,怔立着。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难道说,他在找寻千叶的这三年里,除了料定上杉健次有从中作祟之外,他爷爷迹部拓明也一直在从中干预阻挠?难怪他如何努力找寻,都得不到半点音讯了!
      为什么要有那么多人反对他和千叶?为什么要有那么多人咄咄逼人,迫着她离他而去?千叶她究竟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好啊……

      迹部景吾的车子驶进涉谷区北面的新宿区,驶进一幢高层公寓楼的底下车库,然后独自走进了车库电梯,按下了数字键14。
      掏钥匙开门,进门,关门。
      迹部景吾望着正对着玄关处的地方,腰也不弯地蹬掉鞋子,赤脚走向目光所及之处。脚下踩着的,是柔软的一如从前的粉紫色短毛地毯。
      毫不犹豫地“哗”一声拉开坠地的窗帘,露出一整面墙壁大的落地玻璃窗。一尘不染的窗玻璃上,映出迹部景吾染着哀伤和情丝的俊美脸庞。
      自她离去,他便找上房东拿到了这里的另一把钥匙。她不在的日子,他便俨然成了这间公寓的房客,而屋内的所有摆设,俨然还是她离去时候的模样。即便迹部景吾只来过仅有的一次,他却还是牢牢记住了这里的所有布局,只因这是由她一手布置出来的,只因这是她享受的空间。
      靠着窗玻璃坐在地毯上,迹部景吾想起了那一次将她压在落地窗上的情难自禁和意乱情迷,想起了她柔软的唇瓣和身子,想起了她的两腮晕红和眼神迷离……
      始料未及地,迹部景吾狠狠出拳捶打在地毯上,窗外的霓虹灯映射出他满脸的懊恼、悔恨以及痛楚。那时候她的表情和反应,明明就是喜欢他的最好证明,他却可恶地说出了刺伤她的言语而不自知。
      这三年来,迹部景吾总是一次次地回忆着自己和她的过往曾经,然后一次次地重新去看待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如今的他,总是会以不同于以往的全新的角度和心境去看待以往的事,总是会从中领悟出很多以往没有看透的深意,譬如她对他的感情,譬如她曾经的彷徨和挣扎,譬如她所有的隐忍和无奈……也正是这些深意,令他尚来不及因猛然发现她同样喜欢着自己而兴奋,就几乎被滔天的悔不当初和恼恨所掩埋!
      迹部景吾只身躺下,将脸深深地埋进地毯,呼吸着已经不再残余的她的气息,混混沌沌地入了梦境。
      梦境中,他全身出汗燥热,周围一片漆黑,只余落地窗外有零星的灯光。他又想起她柔软清香的唇瓣和身子,想起她在他的亲吻中情不自禁地喘息和低吟,想起她柔弱无力的低喃他的名字……因为想起了,于是开始回味想念,一发不可收拾。他听到了开门声,听到了不同于男人的女声,淡淡的清香入鼻,那声音温柔地唤着他。他欣喜不已,是她回来了,是她!不顾一切地伸手抱紧她,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不会……
      次日,当迹部景吾醒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而身边躺着一个全然陌生浑身赤 luo的女人时,他觉得眼前一黑,有什么在刚刚一瞬间轰塌了。
      那个女人其实也就十六七岁,她说她是房东的女儿,就住在对门;她说昨夜突然停电想来看看这屋子有没有电;她说昨夜是他先不由分说抱住她的;她说,只要他能想到的,他们昨夜都做过了。
      “滚!马上给我滚出这里!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你来脏了她的地方的!”
      女孩哆嗦着快速穿衣,她害怕却不柔弱,几番欲言又止后便回嘴冲他道:“她(他)是女人?叫千叶的女人?”
      迹部景吾已将衣服散散地套好,闻言便狠狠地回身瞪住她,咬牙切齿:“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叫她的名字?!”再不是翩翩有礼的贵族公子,这一刻的迹部景吾阴森的狰狞,令人恐惧心悸。
      女孩草草穿戴完毕便朝门口跑去,临关门时,她像是豁出去一般朝他喊:“哼,你就有资格吗!嘴上叫着她的名字,身下压着的却是别的女人!我脏了她的地方?哼,我看是这样的你弄脏了她的地方呢!”
      屋里恢复了事发前的宁静,迹部景吾望着脚下凌乱的粉紫色地毯,霎那间瘫坐在地。他仰面朝天躺下,所有的愤怒疯狂全都化作从未有过的深深的绝望、自责和痛楚!
      “为什么?”他的两条手臂遮上了眼眸,眼泪从双臂缝隙中淌下来。声音沙哑而哽咽,“以前就犯下了极大的错,如今……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爱她去抱她……到底要把我推离她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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