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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替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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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女人陷入柔软的沙发中,态度慵懒随意,仿佛他们只是在闲聊,“我待在这里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个能陪我说说话的,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你走呢?”
路辞:“……”
“好吧,陪你聊天倒是可以。”他垂下眼睛,视线放到女人身后的沙发上,“聊够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哦。”女人掩嘴轻笑,“不过,其他的事情——比如这些画的由来——我可以跟你说。”
不过萍水相逢,她会这么轻易地将这些堪称机密的事情告诉他?路辞下意识怀疑,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话音落下,二人之间陷入静默。女人等了许久,眼见对面人眼神逐渐聚焦,微微眯起眼睛,接着道了句好。
女人手中羽扇轻摇,心情好上几分,“嗯……要从哪里说起呢?”
“既然您这么纠结,那不如由我来问吧。”不等夫人反应,路辞道,“这座宫殿因何而建?”
夫人手上动作一顿,轻笑道:“你的第一个问题就难到我了,我不知道。”
“好吧,”路辞从善如流,换了个问题,“挂在宫殿中的画,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封印’。”
路辞心中一跳。
“既然你是补画之人,那应该遇到过他们吧,从画中出来的,身穿白衣的‘新人类’。”
其实没遇到过,但路辞还是配合着点了头。
“画是为了封印宫殿中的东西而创造的,但那东西太过强大,会持续不断地污染画。喏,这些就是被污染的结果。”夫人指了指丧失颜色的地方,“风景画是‘链’,人物画是‘锁’,链与锁串在一起,最终形成牢固的封印。
“锁是核心,也是被侵蚀最严重的地方。如果被完全侵蚀,就会被那股力量同化,从而失去封印的效用。因此,我们需要外力帮助,不定期‘净化’。”
“我明白了,我的工作就是‘净化’。”
夫人含笑点头。
“那么……”路辞想起他看到的那幅新挂上去的画,“‘画’是如何制造的?”
在询问之前,他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想,而夫人的回答则与他的想法相符。
“被那力量污染的人,都可被炼化成‘画’,用于加固封印。”说到这,夫人面上的笑意霎时变淡,“风景画是固有的链子,而锁自然是越多越好。毕竟,就算一再修补,画也总有损坏的一天。”
那个被林然清关起来,最终变成白色怪物的佣人,果然成了新的人物画。将夫人的话记下,路辞逐渐拼凑出山庄的运作模式。
他思索片刻,“除了补画,您知道打扫房间,以及给指定房间摆放烛台的用意吗?”
这是除补画之外,管家指定给单樱他们几人的工作。
“这……”夫人垂下眼眸,“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她声音渐消,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来她所知的仅限于画像方面的事情。既然这样,其他事情也没必要再问了。
“这样啊,”路辞道,“我没有问题了。”
夫人眼珠一转,稍稍直起身子,“你要走了?——嗯,我看你浑身是伤,不如我帮你治疗一下?”
此话一出,路辞重又坐回去,“治疗?没想到您还会这个。”
夫人话说得突兀,也知道他的疑虑,解释道:“画是封印,内里蕴含着丰富的能量,我可以调用这些力量,帮助你的伤口加速复原——你放心,这种力量很温和,不会如同被封印的东西那般污染你。”
说着,似乎是怕路辞仍不相信,她将右手的黑丝绒手套摘下,“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先为你治疗一道小伤口,感受一下。”
这位养尊处优的夫人的手并不与她尊贵的身份相称,手指粗糙,指节有茧。
路辞将这违和的场景看在眼里,最终没有拒绝,将手上的绷带揭下,给她看手背上一道擦伤。夫人指尖轻点伤口,路辞只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流转在伤口处,不一会便将其复原。
他挑起眉头,夫人操控的力量他再熟悉不过,就是普通的灵力罢了。——但她不认得灵力。
治疗完后,夫人似是多了几分疲惫,稍稍歇息,这才抬头看向路辞,“如何?”
路辞笑了下,“真神奇。那么,麻烦你了。”
夫人轻笑,操控着灵力逐渐寻找并包裹他身上的各处伤口。
“这么,”她扯开嘴角,“这么多伤啊。”
不过是一个补画佣人,顶天了多点擦伤划伤,这人怎么浑身上下都是伤啊?!她看向路辞的眼神霎时复杂几分,有些伤口看着就可怖,这人竟然恍若无事,脸上看不见半点痛苦……
她的心中顿时闪过不妙的预感。
但承诺已经给出,这个时候放弃也说不过去。夫人勉强掩盖住为难,开始输送灵力给他治疗。
“过程有点久,你受了那么多伤,很痛苦吧?”夫人放低声音,温柔道,“趁着这段时间,你可以稍微小睡一下。”
路辞听话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那好,麻烦你了。”
他感受着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灵力,它们兢兢业业地治疗伤口,也逐渐将时刻折磨他的疼痛剥离,身体前所未有地轻松。
治疗持续了十几分钟,在他昏昏欲睡,精神最松懈的时刻,一缕缕细小的阴冷气息混杂在灵力之中,悄无声息地流入路辞体内。
“路辞。”沉魇在他体内出声提醒。
“没事,”路辞在心底回应她,“我心里有数。”
好吧,看来他又打算坑人了。沉魇栖息在右眼,本就无聊,自然乐得看乐子。
那气息在成功入侵路辞体内之后便剥离出来,朝着手臂经脉的方向窜去,却感受不到路辞丝毫的本源灵力,顿时像是失了目标的幼崽一般。
“咦?”夫人察觉到不对劲,泄出一声疑问。但她仍不愿意放弃,接连尝试了几次,却始终无法寻找到他的灵力。
怎么回事,人人都有本源灵力,为什么这个人身上什么都没有?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路辞猛地睁开眼睛,手腕一转,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路辞挑眉,眼眸转动,有些惊讶地“呀”了声。
不过十几分钟,他自己身上就大变样了。原本的佣人制服之上被一套中世纪宫廷华服覆盖,内里穿着带有领花的衬衫,再是一件马甲,最外套着以黑色为主色调的外套上绣着金色花纹,排扣敞开。下装也加了紧身裤和长靴,腰部腰带上还挂着一小把匕首。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还给我加了套衣服,怪热的。”路辞扯了扯衣领,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比划了下,“不错,我很喜欢。”
夫人:“……”
她有些艰难地扯开嘴角笑了下,“治疗还没结束,你怎么……”
“剩下的只是小伤,没必要继续治疗。”路辞满怀感激地拽着她的手腕晃晃,“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些伤还挺困扰我的。”他嘴上说着,抓住夫人的力气却半点不松。
夫人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最后变为冷漠。
“放手。”她拽了拽手腕,拽不动,眼底闪过愤怒。
“你这么积极为我治疗,是为了什么呢?”眼见夫人动作僵住,路辞挠有兴致地将猜测说出,“我原本还想不通,不过,在看到我身上的衣服后,我倒是明白了——是为了让我代替你留在这,以换取自由吧?”
夫人浑身一抖,抿着唇。看来是被他说中了。
“你、你怎么发现的?”
“就算是为了拖延时间,也不该将谈话主导权交给我呀。”路辞一声叹息,“这也太被动了,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我套出了多少信息吗?”
夫人瞪大眼睛,凝神思索,却仍没有任何头绪。
“不是亲口说出来的才算信息,”路辞好心提醒她,“你的态度也代表一种信息。”
在她提出可以告知他信息时,路辞就知道她不怀好意。他们素昧谋面,告知路辞信息并不能给她带来好处,她没理由这么做。
再者,接下来的谈话中,路辞也抓住了好几处破绽。
她知道画是封印,但不知宫殿建造为何,不知其他工作的意义,却知道新画如何被制造,也知道补画者的工作内容和目的。如果她真的是画中人,那么这些信息时从哪得知的呢?
在路辞之前也有补画者,依夫人所说,她待了很长时间,那么不可能没见过上几任补画者,理应知道规则,那么,她跟自己说不知道出去的方法多半是欺骗。欺骗意味着有所求,很显然,她想利用路辞得到什么。
还有一点,是路辞在看到那幅新画像,又发现夫人手上有茧之后想到的。死去的佣人会被做成画,那么他面前的这个贵妇人,会不会其实也是之前的某个佣人?
观察了这位“夫人”的言行举止,路辞更加确定这一点。那么,她的目的也很好猜了。
被困在画中的佣人最想要什么?自然是自由了。虽然不知道她具体会用什么方法,但既然知道了目的,防范就变得容易。
路辞不打算花费时间跟她解释,经受过治疗的身体此刻灵力充沛。他召唤出枝条,将夫人结结实实绑起来。
“好了,我没时间跟你闲聊了。”路辞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匕首,“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别,别杀我……”夫人面上浮现出恐惧,“我也是被害的,我也是被人抓进来的!我不想再待在这了!”
路辞停下脚步,“你以前也是补画者,对吗?”
夫人眼含泪花,点点头。
路辞明白了,她也是被画中人替换的,想要出去,就得找到下一个接替者。但成功之后,被替换的人真的能获得自由吗?路辞对此持疑问态度,他可不认为“画”会这么仁慈。
那些在外面的佣人,不也逐渐变得像木偶一般了吗。
耳边传来夫人呜呜哭泣的声音,路辞重新坐到沙发上,拨弄着身上新换的衣服领子。
“别哭了,我又没说要杀你。”路辞道,“你真的很想出去吗?”
夫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嗯。”
“先说好,我不认为你出去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就算如此,你也要出去?”
“……是。”
“好吧。替换之后,画就会自动修复了,是吧?”
她替换了原本“夫人”的位置,但画却并没有因她的失败而被白色污染,可见替换行为也会刷新这幅画的状态。
夫人回想自己的经历,点点头。
“那你就先死一下吧。”路辞笑得灿烂,一步步走上前,手指翻转,将匕首刀柄向下抓握在手,接着一抬手,用刀柄击打夫人后颈,令她霎时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