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你是做什么的》迷失乌鸦

34、人物画像

　　侧方花园里，一棵高大繁茂的大树下，几十个佣人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低头沉默不语。

　　路辞走到队伍后方站定，也跟着做出垂头等待的姿态。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投射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微风仍携带着清晨的凉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安静。

　　路辞悄悄抬眸，前方与身侧的佣人们皆低头垂目，从自己的视角看过去，前方一排人弯腰的弧度竟然是一样的，整齐得可怖。除了随风而动的衣角，他们全都一动不动，仿佛披着一副的站桩假人。

　　眼神右撇，路辞看向自己身旁的的佣人。她的眼神放空，没有焦距，就连表情也空洞。路辞说不上具体区别，但她的表情与常人放空时并不相同，更像被关掉电源的布娃娃，整个人处于“停机状态”。

　　他观察了许久，许是终于察觉到他的目光，女佣的头部缓缓转动，面向路辞，无机质的眼珠锁定他，几秒后，女佣的眼睛染上光泽，表情也逐渐灵动，朝着他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路辞撇开目光。

　　佣人会有此变化的原因并不难猜，结合昨天穿白袍的男人给他的信息，这大概就是食用山庄食物后的结果。那些食物果然不光是让佣人们强身健体——看现在这样子，吃了的结果就是变成一具强壮的尸体吧。

　　又等了十几分钟，最后一批佣人到达，管家也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人。他仍是穿着板正的黑色燕尾服，却在细节处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狼狈。他的领结歪了，一向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乱。

　　管家的脸色差劲，路辞甚至能从他眼底看出几分怒气。昨天的事显然让他很是恼怒。

　　“昨天有人擅闯禁地，被我察觉并打伤了。”管家抚掌，眼神扫视众人，“违背规则之人，我会严惩。将身上有伤的全都抓出来。”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人上前，开始一一检查众人。

　　有个人走到了路辞所在的这一排，眼看着他逐渐接近自己，路辞调动灵力，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的幻境能力从他的脸部扩大范围，逐渐覆盖身上的各处伤口。

　　灵力以惊人的速度损耗，消耗比他预想的要大得多。这是他第一次尝试这么大范围的幻觉覆盖，不只是灵力，精神力也在飞快消耗。

　　事已至此，停下是不可能的，路辞只得咬牙坚持。那检查的人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臂，将衣服袖子扒开。路辞被扯到了伤口，咬牙忍住疼痛。

　　佣人人数不少，那人眼见路辞的手臂和腹部都没有伤口，便接着去查看下一个。确认自己安全之后，路辞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解开幻境效果，疲惫和透支的空虚感如潮水般向他袭来，让他差点站立不稳。

　　一通检查下来，被抓出来的人一共有六个。管家的筛查条件堪称苛刻，就算仅有一点皮外伤也没能逃过。路辞看着被抓出来的人，单樱赫然在列。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路辞等人，但在这时刻，无人能伸出援手。对于现在的情况，路辞实在爱莫能助，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被抓着关入宫殿地下室。

　　在规则中，地下室是用来关押本不应该存在的孕妇和孩子的，可想而知不是什么好地方。

　　抓人结束，管家宣布解散，佣人们顿时四散，准备开始每一日的工作。

　　路辞穿过人群，再次启动幻境，走到管家面前，“管家先生，我想请问，您会如何如何处置他们？”

　　管家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里面有我的朋友，”路辞言辞恳切，“她是无辜的。”

　　“无不无辜，我自有决断。”管家态度不耐，“等抓出真正违规的人，其他人自会被放出来——好了，你该去工作了。”

　　管家挥挥手，转头离开。

　　路辞叹气，身心俱疲地走入长廊，去侧厅那补画工具。

　　真是的，原以为只是个搜集情报的任务，虽然能想到比希望孤儿院任务难度要大，但路辞怎么也想不到，现在不过是任务开始的第二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要做的事情一下繁重起来。

　　最紧要的是赶紧弄清补画规则，保命要紧；接着是解开佣人守则背后的秘密，这倒是有些进展了；接着是与白袍人的约定，查清林然清掌握的入口所在何处；再然后是昨晚袭击自己的人，他必然会再次出手，需要提前防范……

　　路辞揉揉额角，有些头痛。

　　先完成眼前的工作吧。他从制服口袋中摸出工牌戴上，拿到补画工具后，开始按照第一天做的那样，寻找危险性较小的风景画。

　　他途径长廊一角，突然发现了两个佣人正拿着什么往外墙上挂。路辞好奇走进，看清了二人手里的东西，正是一副崭新的画。

　　这是一幅人物画，那上面的画面却让路辞耸然一惊。

　　画面整体色调很昏暗，采用自上而下的大透视视角，一个穿着佣人制服的年轻男人赫然在其中，充斥着惊慌和恐惧的脸有些扭曲，极具冲击力地占据了大部分画面。他的面部被细致刻画，甚至能看见额角冷汗，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一只手挥舞着，似乎在快速敲击着什么。而他的另一半身体被白色液体覆盖，那东西如同附骨之疽，一点点蚕食着他的人类身躯。

　　在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路辞便想起了那个被林然清关进紧闭房间的佣人。他当时也画中人这般，拼命拍击着门板，最终被白色液体异化成怪物。

　　虽然自己并没有见过那个佣人的脸，但在看到画的那一刻，路辞瞬间认定，这画里的人就是那个佣人。

　　“这是什么？”他出声询问。

　　“是今天新做的画。”其中一个佣人回答，“新画暂时不用补，你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好的。”听他们这么说了，路辞也不好继续站在这，顺势拐了个弯离开。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估摸着两个人该离开了，自己可以返回时，侧厅却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任琦愣了片刻，随即语气带上欣喜，“是你啊。来得正好，进来帮个忙吧？”

　　他带着路辞进入侧厅，内里布置奢华，地上铺着柔软厚实的地毯，厅中摆放几条长沙发，四周摆放着装饰性植物，甚至有个壁炉，壁炉上有一幅画。

　　路辞将视线投向壁炉之上，那画此刻已经被白色侵蚀了大半，只勉强看出是一幅人物画。

　　“你先处理一下这个吧。”任琦指向画，“单樱被抓走了，我一个人任务重，实在没精力对付从里面出来的怪物。”

　　路辞不动声色地挑眉，又想起自己在他们面前的人设，嘴巴张开，惊讶道：“什么，这画里会出现怪物？！”

　　任琦眯起眼睛看他，“你不知道？”

　　“呃……”路辞尴尬地用手指挠脸颊，“我、我不是很清楚，我没遇到过。”

　　听到回答，任琦也不是很惊讶，只是颇有些不耐烦地拉松制服领口，“好吧。据我所知，画如果被白色覆盖，那就会变成身穿白衣的怪物。”

　　“它们外表与人类无异，但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我与单樱已经遇到两次了。”

　　原来佣人规则中指的“身穿白衣的人”是画变成的。又收集到关键信息，路辞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是所有画都会变成怪物吗？”

　　“这我不知道。”任琦单手叉腰，“我没时间跟你闲谈，你先处理画吧。”

　　纵使路辞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他也没理由拒绝。虽然不知道人物画的危险几何，但总比等它变成怪物好。

　　他做好心理准备便拿着画具向前，熟练地提起画笔，开始补色。正确的颜色是开启画中世界的钥匙，在十几次补画中，路辞已经参透了这条隐藏规则。

　　钥匙正确，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再睁眼时，眼前景色有了变化。四周仍是那熟悉的侧厅，就连布置也没什么不同。不一样的是，场景大半没了颜色，壁炉上方的画也不见了。再来，便是沙发上坐着的那位身着长裙，优雅高贵的夫人。在这间几乎全部颜色都消失的房中 ，她以及周围的一小片区域是唯一还有颜色的。

　　她慢条斯理地抬眸看他，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笑容，戴着黑丝绒手套的手指向另一边的沙发，“难得有人来，请坐吧。”

　　初来乍到，反抗不是明智之举。路辞依言坐到沙发上，与女人对上视线。

　　“你来得有点晚，已经没有茶了。”夫人的视线投向已经完全变成白色的茶具，不无遗憾地说。

　　“没关系。”路辞道，“您能告诉我，出去的方法吗？”

　　他第一次进入人物画像，意识到那些缺失的颜色并没有随着自己的脚步逐渐补全，惊讶之余，他也猜到了，人物画的补画规则与风景画并不相同。

　　听到他的话语，女人惊讶得笑出声来，“什么啊，这件事，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她笑了好一会，待到笑够了，她摇摇头，“很可惜，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