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7、拜见姐姐

　　第二天，云卷风动，暮色沉了下来。
　　杨柳趴在桌上，正懒洋洋地听两位姐姐商量那笔卖了秦淮河畔小宅的钱如何处置。忽然，她被大姐姐点了一下，问道：“濡溪觉得如何呢？”

　　别看她年纪最小，头脑还挺灵活，有时候想事情反而也周到。
　　她歪了歪头道，“两位姐姐说的都有道理。大姐姐觉得再开一家分店可以扩张生意，但二姐姐说的开分店耗时耗力，选址什么也都麻烦，况且我们歆荣坊生意为什么好？那是因为有大姐姐酿的美酒，还有二姐姐时不时唱上几曲，这才生意兴隆。”

　　“若说开分店，不是不可以，就是两位姐姐会很辛苦。万一，那分店没开成功，那笔钱就是打了水漂，回不来啦。”杨柳一拍双手摊开，继续道，“所以二姐姐说的购置房产，是稳妥的做法，就是无法钱生钱罢了。我是个小小人，这样的决定还是由两位姐姐来做吧。”

　　杨柳转着乌溜溜的双眸，又把难题丢给了她们。
　　“就属你会说话，鬼灵精。”杨涟伸手，盘了一把她的脑袋。

　　“二姐姐，你是淑女别总对我盘头头。”杨柳连忙整理被她弄乱的头发丝儿，眼神有些哀怨：“还当我是七八岁的小人儿吗？我早上好辛苦编的发。”
　　两侧的长发分成小三股编发往后绾成两道半圆月形，一支流苏发钗斜斜地固定在脑后。

　　“哎哟哟，小妹这是担心被你的小谢哥哥看见，影响了美貌吗？”杨涟揶揄地挠了一下她腰肢。
　　杨柳怕痒，咯咯咯笑了，好声求饶起来：“才不是呢。”

　　杨歆作为大姐姐，自然稳重，看了杨涟一眼：“濡溪长大了，你也别总是这样，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家的女儿多皮呢。”
　　刚说完，就见小厮揉着困倦的双眸跑了进来，说是门外有个白净小公子提了好些东西过来找杨柳。

　　白净小公子？不是谢允慕能是谁？
　　提了好些东西？不会这就上门提亲了？！

　　被大姐姐训了一句的杨涟，本耷拉着脑袋，这会精神百倍地拉着小妹，一脸笑意：“快出去看看，带他进来。”
　　杨柳应了一声，让二姐姐替自己整了整仪容，跑到门口。

　　谢允慕两手提着大包小包，手上的青筋浮现，但整个人丝毫不显狼狈，就像是手携风一般轻松自若。他看到朝她小碎步跑来的姑娘，连忙笑了。
　　杨柳看到立在夕阳下的人，不禁感叹：那身段真是优雅迷人，不愧是国公府的少爷哪。

　　立时，她又觉得两人之间像是有一条鸿沟，来自天然的身份差距，是她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克服不了的。
　　她忽然在他几步远的地方顿住，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谢允慕主动走过去，温柔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模样。
　　他看出她那一瞬间的退缩，知道她在想什么。

　　“怎么傻呆呆就站住了？”谢允慕笑着，如果此刻他双手空着，定然是要扣扣她的小脑门，捏捏她的小脸蛋。
　　她如今的轮廓长开了，不像儿时那么圆圆的脸蛋，但线条也不锋利，鹅蛋脸很是饱满，显得年轻明媚。

　　“小谢哥哥，你怎么来啦？”杨柳眯着眼笑了，伸手想替他拿些东西，被他拒绝了。
　　谢允慕用手臂推着她进去：“我试了几家的糕点，味道都很好，所以就买过来给你，还有你的两位姐姐尝尝。”

　　杨柳用了地嗯了一下，“她们一定会喜欢。”
　　她带着他走进了大堂中。

　　两位姐姐早站了起来，杨涟笑得开怀，迎上去几步，热络道，“小谢这一年没见，长得这么俊俏了。这是买了些什么？”
　　谢允慕说明来意：“朱雀街附近的一些糕点，我尝过味道不错，给两位姐姐尝一尝。”

　　听到他喊自己姐姐，杨涟笑得更开心了，让他赶紧把东西放下，别累着了。
　　杨歆一直沉着脸，看了那些礼物：“谢公子太客气了，这些糕点大多是甜的，还是少吃为好。”

　　谢允慕不卑不亢，点点头：“大姐说的是。这些糕点你们尝一下，剩下的可以放在店里简单招呼客人。”
　　谦卑、懂事、明礼，看着真真是个好儿郎。

　　杨涟赶忙拉他坐下，暗中朝大姐的胳膊肘戳了一下，眨眨眼睛：人家好歹是客人，没得这么摆着个臭脸，否则人家还以为我们杨家女儿多么没礼貌呢。
　　杨柳乖巧地替他倒了一杯茶，再给两位姐姐的茶杯斟满，和谢允慕并排坐着。

　　这么一瞧，一个俊朗一个明媚，果真是般配极了。

　　“小谢真是太客气了，还带这么多东西过来。”杨涟坐在谢允慕的右手边，笑意浓浓：“晚上留下用口饭？”
　　谢允慕笑着应了声好：“第一次来拜访两位姐姐，应该的。”

　　杨歆坐在杨柳的左手边，脸色微霁，看向谢允慕：“昨天小妹把事情和我们说了，你是真心诚意要迎娶小妹吗？”
　　“……”杨柳圆眸睁得大大，看向大姐姐：能问得这么直接的吗？

　　其实杨歆那番话暗藏很多：你一年前不告而别的做法有些不妥；你身为国公府的少爷，身份尊贵，能不能保护好小妹，给她安心的生活。
　　谢允慕听懂了，当下便开了口。

　　“两位姐姐，一年前我并非有意不告而别，而是我落难于此，父母亲找寻我许久。当时北方战乱不定，我走得匆忙，才没来得及当面告别。回去之后，家父投身于国事，我又被人暗中投毒，昏迷了数月，幸而救得及时。只是我醒过来之后，跟着父亲上了战场，才没有时间给你们送来书信。”

　　“战事消停之后，我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谢允慕又道，“当年的情况太乱，前路未卜，是以濡溪问我的时候，我没有立刻回答。我怕耽误了她。”

　　坐在他身侧的杨柳眨着眸子，亮亮地看着他：“有人要伤害你吗？可查出来是什么人了？”
　　谢允慕轻轻按了一下她的手背，告诉她没事了。

　　杨歆心里已经的顾虑虽已打消，但还是认真提了几点：“既然你的态度够坚定，小妹又心里有你，你们的事情我也不会反对。”
　　“你也知道，她没有强大的娘家背景，往后恐怕是帮衬不了你什么。这一点，你要清楚。”

　　谢允慕笑着点头：“大姐尽管放心。”
　　“第一，我屋里没有通房丫鬟，往后不会出现什么姨娘。我父母是患难相识，两人过了大半辈子，恩爱非常，所以我从小便希望找一个能共度余生的姑娘，一个就够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会纳妾，府中只杨柳一人。
　　就是杨涟也忍不住狐疑猜想：他可别是说大话在前反悔在后啊～！

　　谢允慕又道，“我虽是祖父的大孙儿，往后爵位会由我父亲承继给我。但我并不想一味靠着祖辈护荫，也想走科举入仕的这条道路。”
　　“我十二岁过了县试，县试和府试皆为案首……我正在准备明年的院试。”

　　十二岁过了县试？府试也过了，还都考了第一？若再考个院试案首，岂非小三元？
　　想那白凤堂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名士，曾连中三元，被皇上钦点状元入仕，深得朝廷重用。只是他不满朝廷越发腐败，辞官回乡，当了四方书院的山长。想当初，他也是十四岁才过了县试的！

　　杨歆和杨涟相视一眼，顿时语塞。
　　谢允慕笑着问：“两位姐姐可还有其他顾虑？”

　　杨涟摇了摇头，去看大姐，大姐也摇了摇头；两位姐姐又去看小妹，只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再次语塞。
　　这门亲事，她们属实完完全全的高攀。

　　“县试是考秀才吗？”杨柳眨着大大的疑惑的眼睛。
　　谢允慕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前发：“不是。以后空了，我再和你细说。”杨柳往后缩了下脑袋，像是卡壳的漂亮乌龟。

　　“阿哟，小谢哥哥摸你的脑袋，你倒没说什么。我这个二姐姐摸了一下，你就大呼小叫的，到底是心偏了呀。”杨涟揶揄着，活跃了气氛。
　　“我才没有，二姐姐你乱说。“杨柳被她说得红了脸，拿圆溜溜的眼瞪过去。

　　堂中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谢允慕留下简单吃了口饭，之后帮着两位姐姐准备晚上的料理，从厨房到大堂忙前忙后，又是挑水倒水，又是杀鸡杀鱼，又是烧火砍柴……他始终云淡风轻，神色自若。

　　这么直白而明目张胆的讨好两位姐姐。
　　杨歆看了，脸色缓了很多；杨涟是越发欢喜得紧。

　　到了迎客时分，酒楼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杨歆拿了一个食盒递给杨柳：“你给玥娘送去，早些回来。”杨柳点点头，拉着小谢哥哥一道走了。谢允慕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提着。

　　两人到了月华楼，被告知孟玥玥去了四方书院，又往四方书院而去。
　　经过文德桥，从贡院街往左的小巷子拐了进去。

　　进了小巷子，杨柳想起了几年前的下雨天，她不忍心弄脏新鞋，他就蹲下来，背她走过水塘。
　　“今天没有下雨，你也没穿新鞋。”他看着她笑了笑。她惊喜抬头说，你也记得？接着两人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巷子的另一头，有人推着堆满货物的板车进来，那人的视线被货物遮住，只在那头大声吆喝着避让。谢允慕伸手揽过杨柳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又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转了一圈，将她护在里面。

　　杨柳一下子到了他的怀中，心尖颤动，耳根粉了。
　　她微微仰头，看到他侧目关注着板车的动向，贴心保护自己的模样，胸口烫了烫。

　　她猛然低头，发髻不小心挥到了他的脸，又连忙抬头询问：“可有伤到你？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谢允慕低声笑了：“我无碍。”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顺势揉了一下她的脸蛋，再放下。

　　板车轱辘经过他们的身侧。
　　谢允慕往里靠了靠，杨柳下意识抬头，额间不经意地碰触到了他的下颚。她连忙缩着脑袋，“咚”地一声靠在墙上。

　　两个人靠得很近，在此刻儿时那些岁月沉淀的记忆下，是额间碰触到下颚的瞬间美好和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