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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竹马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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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白凤堂终于知道了那少年郎的身份。
天下局势大变。
钟璟元和谢瑾秀两人把云朝以强武力夺取的中原大地,同样以武力夺了回来。中原平定之后,钟璟元登基为帝,建立姜朝。两人出自江南,思乡情切,是以决定将都城迁来南京。
皇宫选址位于应天府,部分正在重建和改建。
谢瑾秀是钟璟元的拜把义弟,一路陪着他打下中原,赐封为定国公。谢允慕便是谢瑾秀长房的大孙子,是未来爵位继承人。国公府的选址也已经定好,这几日一大家子正在陆续搬来。
杨柳看他的目光变得晦涩。
“你是定国公,那位太傅大人的嫡孙?”她问他,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了。
谢允慕正陪她在贡院街散步。
见她眸色变幻不定,知道她一定和前世一样,对她和他突如其来的身份差距苦恼,觉得他们的地位太过悬殊,犹豫着要不要隐藏那份儿时的感情。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允慕笑了笑,淡棕色的眸中盈着柔光:“是,不过这身份重要吗?”
“你会因为我这样的身份,疏远我吗?如果你说是,那么我真的会很伤心。我和你认识了六年,用你二姐姐的话便是,青梅竹马。如果我或者我的家人在乎身份、门第之说,当初我就不会和你走得那么近。”
杨柳似懂非懂地点头,只听到他那句,他们走得很近。
不过,既然小谢哥哥这么说了,那她就信他,于是一扫心中阴郁,笑了起来。
“对了,我记得你以前脸上黄黄的,还有些斑点呢?你怎么现在,长得这么干净,这么好看啦?”杨柳还记得两位姐姐的嘱托,让她问问小谢哥哥有什么护肤秘方。
易容罢了。谢允慕岔开话题:“你喜欢吗?”
杨柳点头:“自是喜欢的。”说完,她后知后觉,有些羞涩。
谢允慕又笑了,朝她侧身看了一眼。
如今的她已是少女,身姿婀娜,曲线优美。他忽然想起那日他轻轻扶着她,似乎瘦弱,是骨子小,还是有些肉,想是手感不错。
小时候的她长得就是圆滚滚得,小短腿特别有趣,脸颊的肉大概能捏出两个大团子。
现在看起来,她的身材长得也不错。
六年的时光依旧在记忆中。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两世一模一样的经历过,眼前这个姑娘,已叫他永生难忘。
秦茹过世后,杨歆就把秦淮河那座小宅子卖了,那笔钱本来是想重新把祖父留下的米铺盘下。两姐妹过去一看,米铺早就不见了,成了一家杂货铺,生意有些惨淡。杨歆当下没有决定买不买,想回来再商量一下。
此时,谢允慕将杨柳送到了歆荣坊外。
河畔桥尾的柳树随风飘着,夕阳洒落在秦淮河上,直廊下的河侧摆放着盆摘,眼前的风景像是被镀上一层橘色的柔光。安静美好。
杨柳站在高一层的台阶上,转身看向谢允慕:“这几天你一直陪着我,谢谢你,你也该好好休息。”
“举手之劳。”谢允慕的眸光比夕阳还要柔。
她站得比他高,可也只到他的胸口。
小时候,他就长得很高了,如今瞧着更高了一些,身形也很挺拔,是很有风度的逸宕。如青竹一般,不似粗壮而劲瘦,仿佛遇再强风霜雨雪都屹立不倒,又如秋月寒江,清纯明静。
杨柳呆呆地看他,脸莫名红了。
谢允慕笑了笑,忽然握着她手腕问:“六年前,你问过我的话,可还记得?”
“六年前?”杨柳更呆了,认真地回忆思索起来。
可她生得明艳大方,娇美的五官配上这样的表情,更有些萌:“六年前我和你说过很多,也问了许多。你指的什么?”
谢允慕替她回忆:“有一次,你说想去后山玩,我带你去捉蛐蛐,你玩得很开心。下山的时候,你不小心扭了脚,我背你下山,你在我背上问我……”
看她的脸倏忽间红了起来,就知她想起来了。
谢允慕笑问:“记得了?”
那么丢脸的事,如何能忘?杨柳有些嗔怪地看他一眼,脸颊红彤彤,那娇羞的模样被夕阳一照,勾人心魂。
“记起没,回答我呢?”谢允慕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
这人怎么不依不饶问她这么丢脸的事呢?杨柳搅着手指,羞窘不已,索性头也不抬了。
也罢,饶过她吧。
谢允慕笑得更亮堂了,忽然微微俯身,头来到她的耳侧,停住,轻轻呼气说话,“六年前,你曾经问过我,十五岁的时候会不会娶你。”
然后呢?他说完,忽而没声了。
杨柳的耳尖发烫,心中疑惑而好奇,迟疑地抬眸去看,正好撞上他含笑的目光,小脸又是一红,懊恼地垂下头来。
“你,你戏弄我!”杨柳微愠色。
谢允慕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动,神情认真爽朗,忽而往后退却一步,拱手至额、长身一鞠:“这番话是我郑重而发自肺腑想让你知,虽是晚了一年,但无妨。”
“吾乃谢家长孙无功无名,斗胆相请杨家濡溪下嫁于吾,残鸿碧影,雪落人间,必珍爱卿卿,庇佑妥帖,相濡以沫,地老天荒。”说完他抬眸立身,深深地看着她。
那么郑重其事的话,说得那么认真,只是为了让她心中那一点迟疑和自卑能消散。
不要再像前世那般,觉得两人差距太大,前路渺茫,刻意疏远刻意逃避,心中端着是为彼此着想,却不知,两人生生这般错过了。
心悦一个人,往往从沉默开始,而说破的时候,两人已经错过了彼此。
思及此,谢允慕就恨不得立刻将她娶回去:“我父母还没到南京城,你且安心等几日,可好?你若心中有一丝疑惑,都要和我说,可好?”
杨柳杏眸震惊,微张嘴,只能呆呆地看他,过重的深情令她忘了害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真的,要娶我?”她问,带着迟疑和彷徨。
“是,我想娶你,一生一世。”他答,又问:“你若是迟疑,可是不愿答应我?”
“我……”杨柳有些词穷,她不是不想嫁,而是有所顾忌,觉得那般青梅竹马的情分,到底够不够低Kl抵御未来将面对的险阻?
谢允慕轻轻将她耳畔的发丝抚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家人也不是迂腐之人。只要你答应我,一切问题有我在,都会迎刃而解。只是千万,别把我推开。”
“好吗?”他问。
她目光一窘,移到别处,心里定了些,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答应了。
谢允慕开心地跳了起来,露出些少年心性来,但他倒是更想抱着她转几圈。碍于她还有些害羞,他忍住了。
酒楼内,传来女子的声音:“是濡溪在外面吗?”
“欸,大姐姐,是我回来了。”杨柳的声音泄露了一丝慌乱,连忙和谢允慕一边打着哑语,一边挥舞着手势。
没看懂她是什么意思,但最后几个口型看懂了:我等你。
谢允慕笑了笑,也知道她大概想说什么:我大姐姐喊我,我要赶快进去了,你先回去吧。
他朝她挥手,一边回头看她,一边往桥上走去。
到底是害羞的女儿家,若是小时候,定然是会拉他手臂请进屋里喝口茶的。他想着,看了一眼夕阳,舒服地大大吁了口气。
杨歆走到直廊上,正好看到谢允慕离去的背影。她眸色严肃了一下,把晒好的菜干收起来,往大堂里走去。杨柳也正好进了大堂,脸上挂着可疑的红晕,目光还总是轻飘飘,不敢看她。
对于一个不告而别的人,杨歆心里对谢允慕到底是有几分不满意的。
到了后院,杨涟和厨娘正在备菜。杨歆过去,放下手里的菜干,拉着杨涟和杨柳上了二楼。
“姐,出什么事儿了?”杨涟有些不明所以,坐到二楼的靠窗座位上,朝窗外的秦淮河看了一眼。杨柳有些心虚地坐着,低下头。
杨歆看着杨柳,最后连杨涟也察觉了问题。
“濡溪,你的脸怎么跟猴子屁股一样红?”杨涟夸张地说着。
杨柳更窘了,脸色像是夕阳一样橘红:“我可能,可能是有些热。”
“你是见了那谢允慕吧?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杨歆的神色有些严肃。
杨涟“啊”了一声,一把拽着小妹的手:“他送你回来的?真是没想到,他是国公府的嫡孙。小时候没发现,小妹你的眼光不错。”
二姐姐,你能少说几句吗?
杨柳看大姐姐的脸色更差了,连忙诚实道,“他刚才送我回来,提起了六年前。他说,等他父母都到了南京城,他……会来娶我。”
“果真?”杨涟的脸上像是发着光般,又问,“哎哟哟,瞧小溪儿的脸红成什么样了?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杨柳把他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杨涟听后,开心地鼓掌,表示非常赞同这门亲事。
可瞧杨歆的脸上并不算太开心,反而有些担忧:“他们那么大的国公府,我是怕小妹嫁过去,会受苦受累。一年前他可以不辞而别,那以后呢,他会不会好好照顾你?”
杨歆的担忧不假。
那样大富大贵的人家,庞大的家族体系,杨柳一个无父无母,更没有任何依靠的姑娘嫁过去,能不受欺负吗?
“大姐姐并不盼着你嫁给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只要你往后的日子过得顺畅,相公待你好,没有婆婆刁难你,没有妯娌矛盾……可那国公府……”杨歆越想越是担忧。
杨涟宽慰道,“你怎知我们小溪儿没有那样的福分呢?若那谢公子真是寡情薄义之人,他既已离开一年,又是国公府的嫡孙,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他又何需再回来找我们小溪儿?可见是记挂着她,是情深意重的人。”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