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53、雪景人景

　　正月初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杨柳早早起了床，吃过饺子，便回书房拿了昨夜谢允慕写好的春联交给秦妈妈。抱鹤院内刚挂上红灯笼和剪纸，她也开始帮衬着婆母一起料理事务。之后，国公爷带着众人来到祠堂祭祖。中午吃了团圆饭，一家人热热闹闹，杨柳难得也喝了几口屠苏酒。女眷们都换上新衣，三姑娘和六姑娘还特意画了梅花妆。

　　下午国公府请了戏班子来唱戏，杨柳依旧是陪着婆母和二房、三房女眷一起听戏。男子们则在国公爷那处大谈天下之事，高谈阔论。黄昏前戏唱罢，国公爷也准备进宫参加宫宴。
　　几房的人各自散去，晚上聚到茗丰堂用膳。

　　男子们那一桌，大爷二爷三爷喝着小酒，还在谈论国公爷适才问起的难题，也让三位少爷依次发表见解。四少爷谢政波无甚学识，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但见二爷神色憨憨，到也不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没出息，心态很好。

　　二少爷谢允慕和五少爷谢风鸣胸有笔墨，各自发表了见解，都获得了赞同。
　　女眷们那桌也在听着两位少爷的回答，何氏和白氏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两人淡淡地对视一眼，又颇有默契地移开目光。

　　过年乃是喜庆的日子，哪怕是为来年取一个好兆头，她们也不会多嘴吵起来，就连一向说话霸道的徐氏也多是喝着小酒，没怎么说话。她想着年后就能把三姑娘和常远侯府世子的婚事给定下来，心情大好，自然就不计较了。

　　用过晚膳之后，杨柳准备和谢允慕去秦淮看灯会。
　　她本想喊上三姑娘和六姑娘一起出去看看，但都被徐氏和白氏给拒绝了。徐氏的理由是：臻一正待嫁呢，不能出去抛头露面，万一发生点事故如何是好？白氏的理由便是：你六妹妹一会还要练琴，就不出去凑热闹了，不过还是谢过她的好意。

　　那便罢，只是可惜了谢清雨原本活脱灵动的性格，被娘亲给束缚成安静木讷的样子。
　　杨柳忽然想起梦境里的前世，那时她为了大姐姐打伤常远侯府世子，被谢允慕藏在国公府，曾见过谢清雨一面。那时的她，就很安静。

　　谢允慕让她别总操心太多。
　　杨柳摇头笑了笑，心里要记挂的东西太多，前世还有很多没发生的，她很害怕的，想要改变的，可她却无法告知于他……等等，如果可以告知于他呢？！他会信吗？

　　秦淮灯会，处处通明，九龙壁前的广场上有人在耍狮子，百姓们围成一圈观看。杨柳和谢允慕到达之时，见到约定的人都到了，有大姐姐、二姐姐、杨泽皓、俞苛颂、周严玺，还有孔儒。孔儒也来了，那他和二姐姐？

　　杨柳疑惑地看了二姐姐一眼，见她偏过头去，和孔儒都没说过一句话。
　　看来两人还是没有和好。

　　周严玺和大姐姐站在一起，俞苛颂调侃道，“以往我们这个时候喊你出来，你大多不情愿，今天怎么早早就去歆荣坊了？”
　　“当然是为了美人咯，难不成为了你我这样的臭男人？”杨泽皓也笑。

　　“把你字去掉。”俞苛颂怕他听不懂又道，“我不臭。”
　　杨泽皓：“……”

　　大姐姐被说得害羞，往旁边走了走，杨柳和二姐姐凑上去和她咬耳朵，问她和周公子到底如何了，但她支支吾吾没说。
　　谢允慕看了周严玺一眼道，“有些机会稍纵即逝，有些人不能错过。”

　　周严玺微微一怔，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严肃起来，又走到杨歆面前。
　　他刚想说什么，忽然天边炸开了巨响，银花升空，一朵一朵绽放，众人纷纷抬头往秦淮上空看去。

　　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庞，落入闪光的眼眸。
　　周严玺侧头看向杨歆，她也回以笑容；杨柳则主动牵起谢允慕的手，他将她揽在怀中；孔儒离杨涟站得远，偷偷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杨泽皓看了俞苛颂一眼，竟觉他们有些孤单落寞，也想要身边人温暖温暖。俞苛颂看懂了他的眼神，十分排斥地往旁边躲了躲，于是杨泽皓抑郁了。

　　紧接着，一道火光冲天，一只明黄的龙头出现在九龙壁前，仿佛是壁上之龙化身，从秦淮河上空飞跃，至广场上。百姓们微微惊叹，自动让开又自动围成一个大圈。
　　火龙舞动，绵延上空，旧年消灾，迎新年。

　　因临近院试，杨柳和谢允慕正月初二去将军府吃饭，悠闲地上街玩了一天，而正月初三之后，天气骤冷，阴雨绵绵，两人就甚少出门。谢允慕虽然没搬回汀华轩，但依旧用功读书，没有半分懈怠。杨柳则在暖阁内绣字，闲时陪着婆母。

　　同样用功的还有五少爷谢风鸣。
　　可他看书看得不得劲，明明妻子就在身旁，却总是不让他碰，就算是怀着孕，亲个小嘴怎么了？她连小嘴都不让他亲！他委屈巴巴得，她才肯答应……能不郁闷吗？天气这么冷，他想搬去暖阁看书，她都不准，还把他床铺给打包带去了书房？！

　　怎么夫人生个孩子之后，对他这么冷淡这么绝情了？
　　谢风鸣百思不得其解。

　　正月初八，天空下起了小雪，绵绵如絮。
　　谢允慕提议去霜园画雪景，杨柳起初是抗拒的，她躺在暖阁的榻上说，“这么冷的天出去，墨都结冰了吧？”但谢允慕早已准备好一切，将她打横抱起，还给她披上狐裘，保证她不冷。

　　好叭。杨柳被他抱着，踢了踢脚，只好答应了。
　　来到霜园，亭子四周早已布好暖炉，篝火燃烧着，空气中流动着暖意，幸而没风，倒也不觉得彻骨的冷。杨柳想替谢允慕研磨，被他拦住，他说，“会冻手。”
　　“那我寡看你画画吗？”杨柳歪着头，疑惑看他。

　　谢允慕刚铺好宣纸，来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脸颊，将她小脸摆正。
　　亭外的雪花飞舞，无风，雪下得安静，及落地便已融化，像是一场只为浪漫而生的瑞雪，短暂却唯美。

　　“画的是雪中景，”他的手指从她脸颊移开，勾起她鬓边的碎发，低声道，“人也在景中。”
　　正当杨柳疑惑这话时，谢允慕手下用力握住她的腰肢，低头吻上她的唇，轻轻柔柔，就像那空中飘落的雪花，无声静谧，却落进了她的心里。

　　当天晚上，杨柳正在暖阁看闲书的时候，谢允慕身边伺候着的文杰过来了一趟。
　　“少奶奶，这是少爷刚画好的，立刻吩咐我拿了过来，说让你一个人好好欣赏。”文杰讲话很欢喜，声音又清脆。

　　特意强调了一个人？
　　杨柳挑眉，拿过了画，就让文杰退下了。杨柳慢慢展开画，又引颈望了一眼，能听见文杰和琪喜还在说话，不过已经走开了。她才继续把画打开。

　　画的，是雪中轻吻。
　　里头穿着一身白色狐裘红裙扬起的姑娘可不正是她？还把她被他亲吻的表情画得这么……享受？杨柳似是烫手一般，将画卷收起往榻上一搁。

　　她独自坐在榻上，又想起刚才的那个吻，明明轻如羽毛，却落入她的心里，搅得碧波荡漾，无法平息。她又展开那画，克服了羞涩的心理，细细观赏。
　　原那画中景是这般景，难怪是要她一个人看了……

　　那一场连绵小雪，只下了一天，很快太阳就出来了。
　　小雪之后迎来二月初，传来了好消息，林绣梦生了一个胖男娃。此时，杨柳已在将军府待了一上午，正在逗弄那小小婴孩。

　　莫琰见她这般欢喜，调侃道，“若你这般喜欢小孩，怎么不快和小谢生一个？”
　　“是呀，你们俩生出来的应该是天仙了。”林绣梦也接话。

　　杨柳微微一怔，似乎从来没考虑过什么时候生孩子的问题。
　　“难道这不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吗？”她疑惑地眨了下双眸，难道做那种事情还有特殊的生孩子技巧？

　　莫琰和林绣梦笑而不语，略过了这个话题。
　　今天林绣梦的爹娘也来了将军府，侍郎大人正和将军谈话，侍郎夫人便过来了，不知她们正在说什么，过来就是逗弄自己可爱的小孙子。

　　林绣梦把孩子交给娘亲，坐定后拉着杨柳就问，“我听说，三姑娘真就和那个徐晓程定了？”
　　杨柳点头，恐怕是的。

　　“那三姑娘本人就相看中了？”林绣梦皱着眉头问。
　　杨柳颇是无奈：“我曾经向二婶和三妹妹提过徐晓程的为人，只不过我还没说完，就被二婶打断了。她不信，三妹妹又是个听话的，我不好再多说了。”

　　“如此……便罢。”林绣梦和杨柳齐齐哀叹一声。
　　林母闻言过来，笑看几人说道，“怎么年纪轻轻就这般唉声叹气了？”莫琰将主位让出，两人推拒了一番，还是由林母坐了。

　　林绣梦就说道：“娘亲，你可还记得那个常远侯府的世子？”
　　“记得，她娘是皇后娘家的人，仗着这层关系，当初想个和我们结亲家。这亲家虽没结成，却在背后泼我们脏水，可见其人性格恶劣。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绣梦挑眉看了杨柳一眼。
　　仿佛在说：看吧，我娘亲也不看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