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41、茶歇之聊

　　三奶奶白氏并不满意国公爷的处置，罚钱、禁足，再狠不过是让金多善罚抄女戒跪祠堂，这些和她女儿一辈子的幸福相比，简直微乎其微。这厢是这么想，二房的人还不乐意着呢，觉得是白氏小题大做，把这事捅到国公爷处，谁面上都不好看。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金多善想到自己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还有屋里那些没抄完的女戒就气愤郁结。
　　她又道，“三婶若是当真替六姑娘着想，就该早日面对现实。学不进琴棋书画，那就多学女红，可就连女红也做不好，往后如何相看人家？”说完，和徐氏对视一眼。

　　白氏气得咬紧了后槽牙。
　　丁梦瑶出声反驳道，“实话也好虚话也罢，该怎么说如何说心中也该有个度？再者，那是我们三房的事，岂容别人多嘴？”

　　“五弟妹说话，好生伶俐啊。”金多善捏了捏手上的金戒指，又道，“国公爷一直说国公府要团结和睦，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三房独立于国公府吗？你们三房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情，到头来臊的不还是国公府的脸面？”

　　这还真硬是把白的说成黑的。
　　扯上了整个国公府，偏生让三房的人无法反驳。

　　白氏的脸色很不好，但作为当家三奶奶，该有的气度不能少，不能失礼于人前，不能像疯婆子那样吵闹，虽然她真的很想揪着徐氏的头发打她一顿！
　　徐氏这时笑出声来，看向谢臻一道：“你作为姐姐的，也该起些引导作用，知不知道？”谢臻一点头应下。

　　谢清雨闷着小脸，握住两只手，她知道二房的人嘲笑她胸无点墨，可是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何所有人都要这么逼着她呢？
　　仿佛有些委屈，她抬眸无意中看了杨柳一眼，察觉二嫂对她笑了笑，更觉委屈。

　　“这糕点味道爽口，外观也很独特。”杨柳有些生硬地打破沉默，和婆母说笑起来。
　　何秀韵也配合着她，喝了一口茶道，“这些糕点搭配着茉莉茶，确实甜口，又不过分腻味。”

　　杨柳顺势问道，“我听说这奇芳阁的孟老板是个姑娘？”
　　“确实如此。”丁梦瑶很快反应过来，接着话笑说，“这位奇芳阁的孟老板在坊间很出名，听说她初到南京城身无分文，只有一手煮茶的好手艺，在茶馆做工。她煮的茶飘香十里，因而出名，后来才开的奇芳阁，研究出了闻名南京城的糕点。”

　　杨柳点头应和：“果真是个才女。”
　　她又看向金多善问道，“四弟妹，你觉得像孟老板这样的人从小家境贫困，胸无点墨，但有一技在身，艰苦奋斗，算不算成功呢？”

　　“自然，是……算的。”金多善有些警惕地看了杨柳一眼，只因被她怼得哑口无言的次数太多了。
　　“可是，”杨柳淡笑着看她，“你刚才虽然话里关心六姑娘，可却句句含着嫌弃，觉得女子胸无点墨，不会女红，就万般无奈？”

　　金多善：“我……”
　　杨柳继续笑说：“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今有樊梨花一口绣戎刀无可匹敌，皆乃巾帼英雄，名留青史。你觉得她们爱读书会女红吗？”

　　金多善再度语塞，脸色发红。
　　杨柳继续道，“琴棋书画又如何？六姑娘就算志不在此，你何需拿人短板到处说事，徒惹是非呢？”

　　“我怎么惹是非了？我说了这么多，纵使是难听了一些，到底也是为六姑娘好。”金多善不要脸地狡辩。
　　杨柳轻笑一声：“对外传的那些话也是为了六姑娘好？”

　　说国公府的六小姐是个草包千金，肚子里没墨，一张嘴不会念诗说话，只会吃喝。
　　“我，我自然是为了六姑娘，如此说也是为了能更好的激励她，希望她能认真对自己的人生负责。”金多善继续狡辩。

　　“是吗？”杨柳轻摇了头道，“那你这番话为何不当着六姑娘，当着三奶奶的面说呢？”
　　金多善忙言，“我，我不当着她们的面说也是为了保全她们的身份，怕六姑娘觉得失礼于人……”越说，声音越低下去了。

　　杨柳哦了一声：“所以你直接把这些话说给外边人听？好让六姑娘和三奶奶躲在乌龟壳里，以后不用出府门了？”
　　金多善：“我……”脸憋得通红，只好看向徐氏求救。

　　“无论六姑娘往后有没有出息，她的人生她自己负责，你我都无法插入。”杨柳朝谢清雨温柔一笑，然后又看向金多善：“祖父虽已经罚过，但你仍欠六姑娘一句道歉。”
　　“……”金多善愤愤地瞪着杨柳，又转头看向徐氏求救，双眸哀求，等了半天。

　　徐氏才从容地笑道，“国公爷早就叮嘱过了，小心祸从口出。”这话听起来像是说给金多善听，但细品，更像是警告杨柳。
　　“你呀，还不和六姑娘说句抱歉，以后千万别再多嘴啦。”

　　“是，婆母。”金多善耷拉着脑袋，又不解气地瞪了杨柳一眼，这才和谢清雨说了句对不起。谢清雨摇摇头：“没关系的，四嫂，下次别这样了。”
　　金多善心里哼了一声：走着瞧！

　　白氏的心里熨帖了，仿佛和杨柳亲近起来，温和地问起她最近账目看得如何，还说若有时间可以带她一起盘点国公府的资产。
　　最后又道，“国公爷也曾嘱咐过我，你若对府中有不明白的，尽可以来问我。”杨柳点头道谢。

　　茶歇结束，三房各怀心思回了个院。
　　虽说杨柳每次都能把金多善怼得哑口无言，看起来三房似乎要更亲近大房，但是三房和大房只见却存在着利益交叉，真到了那个时候是无法成为盟友的。二房为何不怕得罪三房？甚至是大房，就是因为二房知道什么都落不在他们的头上，所以才无所顾忌。

　　杨柳知道婆母的担忧，往后自有应多的法子。
　　不过，下午那出戏刚结束，二房和三房明摆了态度不和睦，但到了晚上，她们又像是连理枝一样紧紧抱在一起，两位奶奶可以说是见风使舵的好手。

　　只因发生了一件事：国公爷把皇上御赐的夜明珠送给了杨柳。
　　这代表什么？杨柳和谢允慕知道，这仅仅是祖父为了答谢他结识孔先生的犒赏，如此简单，可是另外两房的人确实想破了脑袋，觉得国公爷早已看好了未来的当家女主人。大房掌权，指日可待！

　　最是操心的属白氏。
　　在这档口，自己那没出息的丈夫还在小妖精那里，一辈子都被人压着吧，狗东西。还有那只会吃喝玩乐的女儿，眼瞅着到了婚嫁的年龄，却一个合适的都没有！偏偏她还像个事无忧无虑的小祖宗一样，整天还去找那个二嫂玩！迟早玩出事来！

　　白氏越想越忧心，索性带着大丫鬟菊芳来了听雪坞，准备和女儿推心置腹地聊一会。
　　刚进院中就看到谢清雨和一帮小丫鬟们在踢毽子，当下气得大喝了一声，把那群小丫鬟骂了一通，全部打发了下去，准备明天换一批人伺候。

　　“娘亲，这么晚您怎么来了？”谢清雨察觉到娘亲神色愠怒，朝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各自忙活，命人奉茶。
　　白氏长吁一口气，拉着女儿的手，温和地看了她一眼，瞧着可爱的小模样，多招人喜欢哪！

　　“女儿，今天下午你二嫂和四嫂说的那番话，你可有何感触？”白氏决定循循诱导。
　　谢清雨耐心地思索了一下，说道，“就像二嫂说的，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

　　“好，正是这样。”白氏笑了起来，又问道：“那你如何负责呢？你准备怎么做？”
　　“我啊，”谢清雨歪头想了一会，猛然笑了起来道，“我喜欢吃好吃的，我以后可以开一家饭馆，也像孟老板那样赚大钱！”

　　白氏扶额：“……”都怪那个杨柳胡言乱语！
　　“女儿，能吃是一种福气而非本事，至于开饭馆你更是半点不通，这不是可行之道。当今天下，女子当要有才情，没有才情也要有德行。何谓才情，就是琴棋书画；何谓德行，就是女戒和女红。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可是，可是，二嫂她说……”谢清雨扁着小嘴。
　　“她说！她算什么？！她说什么就是对的吗？你别听她胡扯那些有的没的！自古能出几个花木兰和樊梨花？你还当真了？”白氏痛叱。

　　“可是娘亲，你说的那些我不喜欢……”
　　白氏打断她的话：“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别天真了！何况你是国公府的小姐，你与别人不一样！你听好，往后每天早上下午我都会过来陪你，看着你学习。我知道你字是练不好了，那就学弹琴，学女红。”

　　“娘亲，我……”谢清雨的小脸垮了下来，水灵的双眸一下子暗淡下来。
　　白氏摸了摸她的小脸道，“女儿，娘亲是为你好，你要体谅我。你以后会知道的。”末了，她又冷声道，“离那个二嫂远一点，切不可和她交心！”一个秦淮女子，她也配？！

　　谢清雨就更不明白了，疑惑地眨着双眸，想问终是没问出口。
　　可是娘亲下午的时候分明还夸了二嫂，让她多和二嫂学习，为什么一转眼又不让她和二嫂一块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