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38、秦淮夜市

　　谢允慕应了一声，转进屏风后。
　　他一边在屏风内换衣裳，一边说道：“祖父把我和二弟三弟喊了过去，叮嘱了二弟一些话，无非是希望他能正正经经找个事儿做，后来又问及了我和三弟的学习。来年三月便是院试，祖父希望我和三弟都能考上好成绩。”

　　杨柳笑着道：“祖父对你们是寄予厚望的。”
　　“那是。”谢允慕接着又道，“祖父还提到了你的那副字帖，看来是我们一直没动向，他心里发痒着呢。”

　　“前几日我还没时间。”杨柳懊恼一声，复又笑道：“不过今夜是个好时机，我见着孔儒和他说一声。”
　　谢允慕嗯了道，“祖父以前可是痴迷书法的，说起来是个十足十的书生。”

　　杨柳抬眸想了想，脑中忽然又出现了祖父的那个形象。
　　——书握卷书，一身青衫踱步于花丛中诵读的书生，只因杨柳儿时接触过太多这样的人，以至于脑中的祖父模样太过于栩栩如生了。

　　“你傻笑什么？”已经换好衣裳的谢允慕走了出来，乃是阳光热烈的少年郎。
　　杨柳也已经梳妆完毕，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穿了一件白色夹纱的薄荷绿直裰，玄色腰带系着两道玉佩，腰身劲瘦有道，身姿笔挺。

　　杨柳噗嗤笑出声来。
　　觉得他们两人站在一块，简直就差把“夫妻”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不过，她很喜欢。

　　“还笑？”谢允慕拉着她的手，借力将她搂进怀中。
　　杨柳推着他的胸道，“我就是觉得婆母用心良苦。”单独做出两套这样的衣裳，恐怕也要花费不少精力。

　　谢允慕：“你不喜欢？”
　　杨柳摇头：“我很喜欢。”她说着话，抬起微低的头，脸庞尽显在他面前。

　　谢允慕望向她一览无遗的脸庞，冰肌玉骨，水翦双眸点绛唇，睫毛如羽，秀气的鼻尖透着无辜灵气，而五官比例完美，颜色深邃，望之明艳大方，般般入画。
　　他心中微荡，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颚：“我也很喜欢。”

　　喜欢什么？杨柳轻挪下巴，害羞的模样又是娇俏可爱，带着天然的妩媚。
　　一个抬头，她又被谢允慕细细瞧了一眼。

　　她梳着倭堕髻，两股结鬟平展垂落，拢于顶，发髻向一侧偏斜，一侧缀着小黄花和一支流苏发钗，另一侧缀着几颗精致的小珍珠，后脑两侧长发被绾成两道编发与垂落青丝弯成一弯，以发钗固定在脖颈之下，瞧着又温婉大气。

　　“这么美的夫人，我真舍不得你上街了。”谢允慕故作哀叹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
　　杨柳笑得双眸如月，伸出小肉手捧着他的脸颊：“我们穿成这样，还有谁人敢多看我一眼呢？就不怕被你挖掉眼珠子嘛。”

　　这时，屋外传来木绵通报的声音，说是六小姐到了。
　　“好啦，走吧。”杨柳拉了下谢允慕的衣袖，两人手牵手走出房间，准备与谢清雨汇合。

　　今夜的月色清透明亮。
　　杨柳出了屋便见着换上新衣的谢清雨，只见她穿了一身橘红色竖领对襟短上衣配月白绣花马面裙，色彩鲜明夺目，远远看去就是一只南瓜色的小喜鹊，开心地小跑过来。

　　三人一起出了东侧府门，上了马车。马车到了市集就停了，三人步行至贡院街，和其他人约定好在歆荣坊会面。整条贡院街上摆满了摊位，是乞巧节这日专门买卖乞巧饰品的市场，也称乞巧市。谢清雨好奇又高兴，惹不住想要逛街的冲动，但还是乖乖跟来了歆荣坊。

　　今日歆荣坊提前打烊，不少客人正在陆续离开。
　　杨柳让谢允慕陪六妹在外等一下，她进去喊两位姐姐。今日也是她好不容易说服大姐姐放下酒楼的活儿，同意出来玩耍的。进了正堂，她就听见大姐姐还在叮嘱牛三干活。

　　“大姐姐，别忙活了。”杨柳上前拉着她的手臂晃悠，又朝牛三看看，让他自己忙活去。
　　二楼的楼梯上，妆扮妥当的杨涟笑道：“你又不是不知，你大姐姐她就是个操心命。”

　　杨柳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二姐姐正下楼梯，身着一袭轻盈的藕粉色竖领大襟衫，青丝垂落于前，两侧的发钗灵动唯美，连整个妆容都是粉色的。
　　“二姐姐，好一朵雨中玫瑰呀。”杨柳笑说，双手成掌托在下巴处。

　　“嘴贫得很。”杨涟小碎步下来，拎了拎她的手指。
　　再朝杨歆看去，只见她温婉地笑着，一双水弯眉柔和精致，着月黄色竖领大襟衫，整个人瞧着周正又舒适。

　　三姐妹亲亲蜜蜜出了歆荣坊，正见孔儒和杨泽皓到了酒楼门口。
　　两人在和谢允慕、谢清雨打招呼。

　　不远处，俞苛颂也从人群中慢慢走来，身边跟着他的好友周严玺。
　　“姐，那位周公子也来了。”听二姐姐忽地朝大姐姐冒出这么一句话，杨柳没听懂，拉了拉她衣袖问道，“周公子是何人？”

　　杨涟掩唇笑着：“他呀，原是状元郎的好友，随着来歆荣坊喝过茶。”
　　“自那之后，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来。”她又道，“我好几次没看到，是听牛三说的。店门刚开了没多久，那位周公子就来了，穿着笔挺的官服，腰间佩着刀，模样怪凶的。不过，他只喝茶，喝完茶就走了。”

　　杨柳没听出所以然，问道：“寡喝茶？还一大清早？”
　　“清晨是大姐姐忙进忙出的时候。”杨涟压低了声音，说出自己大胆的猜想：“也许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杨柳瞪圆了双眸：“你是说……”他是来看大姐姐的！
　　她没敢说出口，下意识去看大姐姐，果不其然看到二姐姐挨了一记白眼，碍于众人在场才没骂二姐姐的。杨柳有些幸灾乐祸地朝二姐姐笑笑，二姐姐暗中掐了一下她胳膊。

　　众人会面，有几人是初次相见的，各自打了招呼。
　　杨柳走到谢允慕的身侧，见他多看了周严玺几眼，拉了拉他衣袖问道：“你认识那位周公子？”

　　“不认识。”谢允慕摇头，侧头看了她一眼：“就是觉得他气宇轩昂。”
　　这是什么话？杨柳狐疑地盯着他看，却见他只是笑笑。要知道，在场的几个男子有哪个是模样不好的？

　　且看状元郎俞苛颂，身姿挺拔，端方俊秀，乃是一股清流名士，如竹如雾。
　　杨柳看见二姐姐就走在他身侧，一个雾中青竹一个雾中玫瑰，倒还真是很登对啊！

　　再看那孔儒，大抵因是书香世家的出身，浑身散发着优雅气质，衣袖携风，飘过一阵檀木香气。他正和谢清雨介绍秦淮的底蕴呢，笔墨香气和叽叽喳喳的小喜鹊，貌似也很登对。
　　这什么错乱的配对啊？

　　然后便是她的二弟，因着被迫从小锻炼身体，练就了高超的体格，在这堆同样是书生的群体中，更具有男性孔武的魅力，偶尔顽皮，不失少年心性。
　　这么一比，身为锦衣卫的周严玺确实气宇轩昂一些，因为结实！大姐姐和他并肩走着，杨柳越发觉得他往后一定能好好保护大姐姐的！

　　这般下来，杨柳已经把在场的男男女女都给配对完了。
　　故而没察觉到谢允慕异样的眼神，从周严玺身上再看到杨歆身上，含了千回百转，最终转为平常。

　　“你前两天不是说问问我姐来不来呢？”谢允慕收回思绪问道。
　　杨柳道，“太子殿下待他去行宫了，且说我们人多就不凑热闹了。”

　　“二嫂，二哥，你们怎么走得这般慢呢？”谢清雨往回跑了过来，拉着杨柳的手臂道，“原来秦淮可以这样热闹呀？”
　　杨柳含笑，觉得三婶能把六妹教养得这般活泼天真着实不易。

　　“杨大哥和孔大哥他们懂得好多呀。”谢清雨说着，目光中充满艳羡：“二嫂，我以后想多和你们出来玩，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杨柳笑了笑又问道，“你怎么不和状元郎搭话呢？”

　　谢清雨微微低头，有些害羞起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怕他还记着之前那事。”
　　“放心。”杨柳摸了摸她的发髻：“今天出来玩就是要放松，你不用顾虑什么，状元郎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知道吗？”

　　“嗯，知道了！”谢清雨笑了起来，开心地跑到前面去，继续听孔儒和杨泽皓说故事。
　　走在侧前方的杨莲忽地回头，打趣道，“没想到我家的小妹也开始说教别人家的孩子了。”杨柳被她这么一说，脸微微红了，奶凶地瞪了二姐姐一眼。

　　乞巧市从贡院街的街头一直摆到街尾，因为歆荣坊离街尾近，几人往街尾的方向走。
　　准备从街尾往街头的方向转，正好街头处的九龙壁前是个大广场，往年都会有活动，还有放花灯的。

　　市集热闹，人流不息。
　　谢允慕一直讲杨柳护在身侧，每经过一个摊位就问她一句，“可有喜欢的？我买给你。”杨柳看归看，但没有购买的欲望。

　　倒是谢清雨和杨涟目不转睛地看着各色各样的饰物，两人走在最前面，已经买了不少。
　　大姐姐还和周严玺并肩走着，可两人一路沉默，鲜少说话。其后跟着孔儒和杨泽皓，两人本是好友，话头也多。杨柳和谢允慕走在最尾。

　　“二嫂二嫂，这个好看吗？我也给你拿了一个。”谢清雨挤着人群跑到杨柳面前，不由分说就将一支兰花玉钗递到她手中，又往回跑跟着杨涟继续看饰物。
　　杨柳哭笑不得，将玉钗放进袖袋。

　　“这个六妹，拿她没办法。”谢允慕笑笑，看了杨柳一眼。
　　杨柳倒是觉得她性格讨喜：“能一直保持这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觉得挺好。”谢允慕听完，朝她手背捏了一下。

　　这时，迎面的摊子上有位姑娘转过身来，正和身旁的男子说话。
　　杨柳瞧了一眼，竟发现那两人正是白山长和孟玥玥，惊喜地开口：“山长！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