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36、乞巧节至

　　辗转一月有余，到了夏季的尾声，七夕节临近。
　　天气尚炎热，抱鹤院的亭子中，两侧引水帘降温，杨柳正执扇端坐，身姿笔挺地目视前方。谢允慕正在给她画画。

　　但画作只到一半，杨柳便觉坐不住了，额头、后背上开始冒汗，火星火燎得。
　　“罢了罢了。”她放松了手，身子一松，摇着团扇。

　　有小风吹过，美人微蹙的眉渐渐放开，热意稍降了一些，鬓边额间的发丝儿也从黏腻飘逸了起来。她见谢允慕还未停手，起身去看。
　　画像上，人的轮廓已出，他正在画脸。

　　“夫郎画得真好。”杨柳凑近，细细地观赏了一番。
　　谢允慕一笑，手下动作未停：“只因画上的人，美。”接着瞧下去，他竟是把她适才蹙眉摇扇的神情画了上去。娇俏而婉转、柔情又微嗔，又不失美人慵懒之态，栩栩如生。

　　杨柳笑笑，拿出帕子，替他擦拭额间的汗珠，又蹙眉咬了下唇。
　　红袖添香的意境，美则美矣，可太热了罢！待在屋里躺着吃荔枝，难道不会更舒服吗？！

　　她抬眸之际，又看到一些经过的丫鬟们，大抵能猜到她们在偷笑低语，于是道，“府里肯定有人说我们是一对傻人了。”
　　“何意？”谢允慕问着。

　　杨柳抢着答，“哪有人大热天在大太阳底下，这般卖弄风骚呢？”语音还高了一些，尾调偏上。
　　谢允慕只笑笑，安心完成画作。

　　片刻后，婆母身边的丫鬟过来寻杨柳，她应了声便往前堂而去。
　　杨柳到前堂之时，丫鬟刚好放下瓜果，她施施然上前，敛衽作礼，甜甜地喊了一声婆婆。何秀韵十分受用。

　　“坐。”何秀韵指了指座位，又道：“你怎得粉面油光的？出了这么一身汗。”
　　杨柳拿出帕子往脸颊上压了压：“刚才在亭中坐着，晒了会日头。”

　　“二少奶奶这么一瞧，更显得娇俏似花了。”容妈妈跟着说了句。
　　云溪也笑着说，“大奶奶是不知道，二少爷早晨说要练画笔头，吵着让二少奶奶当景。这不，二少奶奶端坐了快一上午，刚刚屁股才空了起来。”

　　“我这儿子啊，倒是辛苦你了。”何秀韵看着她。
　　杨柳轻轻摇头，双眸弯弯：“他是我夫郎，谈何辛苦不辛苦，都是我乐意的。”

　　何秀韵欣慰地点点头，看着她道，“昨夜国公爷喊我说了一番话。”
　　“当初，他把国公府的掌事权给三房，是因为我生了病，且我自己也同意，如今慕哥儿也娶了你，既然你是大儿媳妇，府里的很多事情你都应该清楚。”

　　杨柳认真听着，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按理来说，掌事权是要交还给大房的，不过三奶奶办事尽心尽力，这些年没让国公爷操心什么，国公爷念着她的苦劳，也不能一下子把她的权力给卸了，更何况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活儿都是她亲力亲为的。”

　　“国公爷的意思是保持原状，但是你要慢慢学习起来，等你上手了，掌事权自然是大房的。”何秀韵的话说完，去观察她的神情。
　　杨柳不卑不亢，含笑道，“祖父考虑周全。且他这样的大人物，断做不出卸磨杀驴的事情。”

　　何秀韵点点头，见她懂事通透，并无怨怼，便放心下来。
　　“往后你每天拿出几个时辰，随我学管账理家的事情，慢慢熟悉起来。”何秀韵又嘱咐了几句，随意闲聊了一会，不知不觉到了午饭的时辰。

　　“柳儿，”谢允慕拿着画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待入了堂唤了声，“娘亲。”
　　杨柳和何秀韵齐齐看向他。

　　“画完了？”何秀韵微微抬手，让他上前来：“你也是，这么大热天的。”
　　谢允慕上前，将画作打开欣赏，“画画是不分时节的。”杨柳也上前来，一齐观赏他的画作。

　　“确实是画出了濡溪的神韵来。”何秀韵笑着看向杨柳。
　　杨柳和她对视：“还是夫郎画得好。”婆媳俩对视一笑，心照不宣。

　　中午留下用了饭，何秀韵和小夫妻俩聊了一会，说到几天后就是乞巧节了，让两人好好出去玩一玩。两人坐了一会就离开了，何秀韵也准备午休。
　　早上着实出了一身汗，杨柳命人准备水擦洗一下。

　　不过，谢允慕哪能让她好好擦洗。
　　“反正都出汗了，索性出个彻底再去洗。”他说着，拦腰将杨柳抱在怀中，往床榻的方向而去。

　　“青天白日的，你也不怕……”杨柳惊呼地搂住他的脖子。
　　谢允慕拿眼觑她：“怕什么？娘亲午休了，爹爹在兵部，还有谁能来打扰咱？”说着，已经站定在床榻前。

　　杨柳被他轻轻放在床榻上，已是无法，羞着将脸转了进去。谢允慕放下帷帐，欺身上前。这一通闹腾，两人自是出了满满当当的汗，丝毫不亏了盥洗室准备好的水。
　　看着身侧的人，杨柳将脑袋从他胸膛移开，坐起身子。

　　她为什么觉得，白天的他故意勾着她，借着光线反而有些恶趣味呢？
　　提着有点酸痛的腿，杨柳刚要下床，被谢允慕抓住手腕，便听他说道，“我抱你去。”

　　“别。”杨柳咬唇瞪了他一眼，拿手去扇他的手臂：“我可不想再出一身汗。”
　　此时的她浑身被汗水染得发光发亮，青丝尽湿，发丝儿粘着肌肤，只披了一件轻纱长衫，模样看得诱人极了。

　　“那你去吧。”谢允慕干咳一声，把目光移开，人也往里挪了挪。
　　他若是再看下去，保不齐会不会再要她一次？

　　两人都擦洗干净之后，杨柳唤蝉芝和琪喜进来，让她们把床单和被套重新换了新的，偷偷摸摸的。两个小丫鬟是贴身伺候的，自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暗暗笑着，被杨柳发现之后，还笑得更开心了。

　　杨柳笑着叱了她们几声。
　　这两个小丫头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几天之后便到了乞巧节，这一日，无论对于未婚姑娘还是已婚妇女，都是最快乐的日子。
　　女子们可以着盛装，换上五彩斑斓的衣裳，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夜游，与姐妹们聚会、玩耍，不受束缚地感受节日气氛。

　　又有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通常来说，这代表着人们对自由恋爱的向往和崇拜，而多多少少引起官府的不满。虽是如此，未婚姑娘可以大大方方上街，不少就能遇上自己心仪的另一半。

　　这日白天，日光最盛的时候，杨柳正陪着三小姐谢臻一和六小姐谢清雨在霜园内投针验巧。一方亭阁中，石桌上摆放着两盆水，她在一旁看着，只见两位姑娘各手执着一根绣花针，然后将绣花针慢慢放入了水盆中。

　　日光照射，绣花针浮于水面，纹波往四周散开。
　　两位姑娘好奇地凑近了看，去看水底针影，只见波纹一点点形成。谢清雨忽而跳了起来，拉着杨柳过来看：“二嫂，你看，我的波纹如何？”

　　杨柳低头看去，只见针影形成了一弯一弯，像是两个月亮连在一起。她笑向谢清雨，神秘地笑了笑，然后点头道，“是得巧。”
　　这是乞巧节的习俗，若针影投下只是笔直一条线，那便是不得巧。

　　谢臻一安静带笑地站在一旁。
　　杨柳又去看她的，见她那波纹是连绵的山尖形，也是个得巧的。两个小姑娘开心地围着杨柳，叫她忽生感慨。

　　这些她还是听大姐姐说的，以前在歆荣坊，她们也会在乞巧节玩投针验巧。大姐姐的针纹是最复杂的，事实证明她女红确实最优秀。她呢是一条缠绵的线，看起来有点像“串”字。二姐姐可有趣了，一根针影粗粗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得巧还不是。

　　如今啊，她都成从未婚姑娘变成已婚妇女了。
　　这时候，丫鬟们也开心地各自离开，去通知二奶奶、三奶奶这个好消息去了。

　　所谓乞巧，乞的是这种女红能力，但实际上是未婚姑娘希望通过此提高自身魅力，从而在选择夫郎的时候有更多更好的选择。“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更是让众多的女性相信和追求自由恋爱，冲破世俗的枷锁。

　　虽然杨柳知道，冲破世俗的枷锁并不容易。
　　她朝蝉芝和琪喜看了一眼，命她们将时令瓜果端上，然后她稍稍退开，给两位姑娘让开位置。两位姑娘朝天祭拜，祈求心灵手巧，获得美满姻缘。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谢清雨笑得开心，一下蹦到杨柳身边，拉着她手道，“二嫂，晚上带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谢臻一也站了过来，心中期待。
　　“好，不过你们得先问过二婶三婶，她们点头才可。”

　　两位姑娘笑着点头。谢清雨简直就是一只小喜鹊，搂着杨柳手臂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谢臻一要安静些，只是听着，偶尔说上几句。

　　下午国公府有戏班子过来，演的是牛郎织女的戏曲。
　　两位姑娘便各自回去了，准备下午陪娘亲去看戏曲。杨柳其实对于看戏没什么兴趣，但又找不到理由不去，准备去书房找谢允慕出出主意。

　　刚进院内，远远就看几个小厮忙进忙出，正在晒书。
　　杨柳诧异了一下，加快脚步进去，果然看见谢允慕也正在晒书，走近了之后，她点了点他的背，笑说：“前几天谁说不晒书，瞧不起这作风的？”

　　谢允慕转身，笑了一声，学着古人的语气：“ 未能免俗，聊复尔耳！”
　　说着，他双手搂上她的腰肢，在额间亲了一下。杨柳羞得去拍他的胸膛，然后往书房内跑。谢允慕跟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引用《乞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