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32、诗会流言

　　游园会以湖心亭为界，一侧是贵女赏花游园的闲玩，一侧是名士附庸风雅的诗会。可若是各玩各的，就达不到二奶奶和三奶奶的目的了。
　　于是，诗会上做完的诗都让小厮拿来贵女处共赏，若有才情的女子，也可以就某首诗续写下篇，再送回去。

　　不久前因为昭阳公主的一句话，二奶奶三奶奶带着各自的媳妇离开了，免得打扰到小年轻的雅兴。
　　太子妃和昭阳公主走在最前面，一群女子绕着乾园赏花看景，就某朵花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但这些贵女的心似乎都被湖另一侧掀动着。
　　怎么还没开始作诗呢？她们恨不得快点欣赏那些男子们的诗作了。

　　杨柳和二姐姐杨涟吊在尾巴，两人可见是无聊极了，想溜。
　　没过多久，谢清雨也寻了过来，哭丧着小脸说，“我已经走不动了。”

　　“你可不能离开。”杨柳笑道，“三婶派了人看在附近的，没等你走出乾园，你就被抓回来了。”
　　谢清雨垂着脑袋，哀叹了一声：“我又不喜欢作诗。”

　　“会不会作诗不要紧。”杨柳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觉得她此刻像极了被雪压倒了的小喜鹊。
　　“三婶的目的，你不会不知道？”

　　谢清雨点头，自然知道娘亲是什么打算，可她，她根本还没做好嫁人的准备。
　　“我陪着你们聊聊天吧。”她笑着挽住杨柳的手臂，准备浑水摸鱼。

　　可谢清雨还是没能逃过娘亲的监视，有个小丫鬟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谢清雨瘪瘪嘴，认命地走到谢臻一身旁，加入那群贵女的讨论。
　　杨柳隐约听到她们似乎在说：有只蜻蜓刚飞过去了，翅膀颜色真好看，你看到了吗？

　　之后太子妃借故要纳凉，拉上杨柳、杨涟坐到亭子里一边吃葡萄，一边闲聊起来。
　　“要是再有壶果子酒就好了。”杨涟随口叹了一声。

　　“果子酒？”谢允茵微挑眉，看向杨涟：“我那儿有一壶甜酒，是用梅子、橘子好几味水果酿成的，清爽可口，味道一绝。”
　　“太子妃，也好这口？”杨涟犹豫地问着。

　　谢允茵端坐着，轻轻点了点头。
　　顷刻间，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像是有火光擦过，噼里啪啦。

　　还没等杨柳反应过来，谢允茵和杨涟已经约好下次一起品酒的时间。
　　“你也一起来。”杨涟还不忘拉上妹妹，好让她做个中间人，不会显得突兀。

　　女子品酒，多数浅尝辄止，真正好这口的人颇少，就算有，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
　　所以，太子妃和二姐姐算不算臭味相投？

　　就在这时，公主身边的侍女寻了过来，邀请太子妃她们一起去享用牛奶浴。
　　牛奶浴？杨柳瞠目结舌，她们不等着湖心亭传诗送情，怎么改泡澡了？这公主闹的又是哪一出戏？

　　等杨柳到了花园，看到一群侍女端着铜盆，铜盆里盛满了牛奶，反应过来原来是泡手的牛奶浴。
　　两侧花圃中间摆着三张长椅，昭阳公主起身和太子妃说话，“男子那边还在猜谜，没那么快作诗呢。”

　　她拉着太子妃来到长椅前：“这些是早上刚挤出的新鲜牛奶，想着让大家泡泡手，打发时间。”
　　当然，并非人人有份，杨柳目测除了太子妃、昭阳公主、紫霞郡主之外，还多了三四盆。

　　“杨柳，你是国公府的大儿媳，你带着两位姑娘一起。”昭阳公主忽然变了态度，亲昵地拉了杨柳一下。
　　“这如何使得？”杨柳一副受宠若惊，婉拒：“还是留给其他姑娘吧。”

　　“我是公主，我说使得就使得。”昭阳公主叉腰腰。
　　在公主的威逼之下，杨柳和谢清雨、谢臻一也各自得了一盆牛奶浴泡水。令还多了一盆，昭阳公主没给任何人。

　　“女人的手也是另一张脸孔，要适当保养。”昭阳公主将嫩白的手伸进铜盆里，铜盆由侍女捧在怀中。
　　其他人也学着将手伸进铜盆里。

　　杨柳坐在花丛中的长椅上，看着面前抱着铜盆的侍女，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不知道铜盆里等待她的到底是牛奶浴还是腐蚀毒药，但也只能把心一横，伸了进去。

　　昭阳公主扫了一眼杨柳那边，得意地挑眉，和紫霞郡主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身旁的一名侍女悄悄退了下去。

　　“你觉得黏吗？”杨柳看了一眼谢清雨的铜盆，看不出什么。
　　谢清雨摇头：“不黏，但是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贵族的生活果然不是寻常人能过的。”

　　杨柳不甚认同地点头。
　　“怎么了？”杨涟凑过来问道，见妹妹紧皱眉头，双手从牛奶里伸出来，带出一些透明的黏液。

　　“我觉得很黏，里面可能加料了。”杨柳慢慢将两只手伸出来，耷拉着。
　　杨涟将鼻子凑过去闻了下，愣了一瞬：“是，蜂蜜。”

　　蜂蜜？就在杨柳疑惑的当下，有什么东西从半空飞了过来，落到了花丛中。
　　忽然有人大喊起来，“是蜜蜂窝！”

　　嗡嗡嗡……一群蜜蜂从花丛中飞了出来。
　　当下，杨柳就和面前的侍女对视一眼，从她慌乱的眼神中预判出她的动作，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抬脚就朝快要朝她泼来的铜盆一踢，将掺和了满是蜂蜜的牛奶踢倒在侍女的身上。

　　“快逃！”杨柳大喊一声，朝昭阳公主扑去。
　　“快，保护公主！”杨柳一边喊着一边跑到昭阳公主面前，看似要保护她，猛地将她抱住，双手在她名贵的衣裳上擦来擦去。

　　昭阳公主又惊又怒：“你快放开本宫！”
　　一旁的紫霞郡主也故意被人群挤开，嘴里喊着公主小心，其实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几名侍女忙作一团，手里的铜盆也摔倒了，手忙脚乱地跑到昭阳公主面前。
　　一阵人挤人，杨柳擦干净手就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又听到人大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场面太乱，但那个落水的方向是杨柳刚才站的位置，她挤过去看了下，掉河的人正是二姐姐。

　　可杨柳不会水，连忙喊人来救，河岸边却被公主的侍女堵着，没有公主发话，这些人怎么也不肯动。
　　就在这时，一抹蓝衣身影从湖面掠过，脚尖轻快地点在荷叶上，从腰间取下腰带，伸出双手将杨涟从湖里拉了起来，又借用腰带将她束住，飞至岸边，动作一气呵成。

　　杨柳连忙跑上前，将二姐姐搂在怀中，朝那男子道了一声谢。
　　男子朝她点了下头，并没有因为腰带而松了的衣裳显得狼狈，而是自带清贵流光，又朝湖面飞身而去，一脚踮踩着荷叶，犹如蜻蜓点水，飞回了另一侧。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是状元郎啊。”
　　原来他就是俞苛颂。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游走在杨涟和湖对面，最终定格在杨涟身上，有羡慕，有嫉恨，有不屑，有嘲弄……

　　在场的贵女大部分人觉得杨涟是故意落水，让状元郎救她的。
　　至少，几天后的流言是这么传的，还有人猜测她每晚睡觉都抱着状元郎的腰带睡。

　　要知道，状元郎游街的那一日，多少贵女见着俞苛颂一眼就芳心暗许。
　　其中还包括紫霞郡主。

　　当日的诗会，杨柳带着二姐姐离开后，并不知道之后的情景。
　　是谢清雨和她转述的，说紫霞郡主讲话夹枪带棒，暗暗把脏水往杨涟姐姐身上泼，说她不惜掉河牺牲自己来勾引状元郎，引来很多人认同，还是太子妃制止了她的胡言乱语，才没有继续乱说。

　　对于游园会那件事情，杨柳其实有些气愤，明明是昭阳公主用了难登大雅的下三滥手段，才导致二姐姐掉河，怎么就成了是二姐姐勾引人？
　　公主是金枝玉叶，没有敢说她的不是，别人就要受罪？

　　最离谱的是之后的流言愈发过分，而杨柳知道肯定是紫霞郡主那边传出来的。
　　她对状元郎的倾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只不过这种手段也太低级了一些。

　　低级归低级，却是有效的。
　　不少心仪状元郎的贵女还自发地组织了一个联盟，专门寻杨涟的不痛快，经常去歆荣坊滋事，还朝店里丢臭鸡蛋，导致生意也冷落了不少。

　　杨柳后来又听说，二姐姐借着给俞苛颂归还腰带，主动去了俞府，还赖在人家家里吃了午饭，不仅吃了午饭，下午还陪着俞苛颂的祖母去了一趟佛寺。
　　流言瞬间又起了：杨涟勾引男人下作就算了，还要利用老夫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距离那日游园会才过去五天左右时间，这四下的流言倒能写成一本狗血小说了。
　　到了和太子妃约好一起品酒的日子，杨柳和杨涟在乌衣巷的房子里等她。

　　太子妃刚到，命人放下酒，也好奇地打听着：“你和状元郎定亲了吗？”
　　“这，哪里跟哪里？”杨涟哭笑不得，开了酒瓶闻了一口，觉得心旷神怡。

　　“可香？”太子妃见她神情就知道遇到了知音。
　　杨涟已经迫不及待想尝一口：“只闻气味，我已经半醉。”

　　两人倒了酒，太子妃又说，“我听说你和那位状元郎连长辈都见过了？”
　　“是见过。”杨涟说起不久前的一件事情：“我前些日子陪大姐去佛寺上香还愿，见到一位老夫人被神棍骗就出手相救了一下，后来下山的时候，那神棍带了人拦我们，我带着老夫人躲了起来，幸好家丁过来才没事。”

　　“那位老夫人就是状元郎的祖母？”杨柳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但她喝不习惯，也喝得慢。
　　杨涟点头：“我也是去俞府还腰带的时候才知道。”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那位祖母邀请她留下用膳，还让她陪着一起去了趟佛寺，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流言传出来。
　　杨柳又问：“那位祖母是不是想撮合你和她孙子？”

　　太子妃也问：“你心里对那位状元郎如何想？”
　　“打住打住！”杨涟放下了酒杯，摸着自己胸口道，“我和他清清白白。他太严肃了，我喜欢活泼一点的。”

　　哦，活泼一点的。
　　杨柳和太子妃对视一眼，开始打趣，三个姑娘笑着扭打了起来。

　　同一时间，澡堂里，俞苛颂正和自己的两位好友泡澡闲聊。
　　其中一位好友正是孔儒，他和歆荣坊的两位姐妹相对熟识，也正好奇问道，“你到底对她有没有想法？”

　　俞苛颂瞧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喜欢乖巧一点的，她不是。”
　　“你就见了她几面，说人家不乖巧？”另一位好友是锦衣卫副千户周严玺，露出水面的胸膛结实健康，一瞧就和另外两位文生不同。

　　“确实，确实不太乖巧。”孔儒接话，忽然结巴了起来。
　　他说，“我和她大姐姐接触过几次，也和她算有些熟，她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姑娘，泼辣得很。你要是真和人家没什么，赶紧澄清谣言。”

　　周严玺哦了一声，调笑道，“歆荣坊看来是个好地方，有机会我也要去看看。”
　　“你可别发|浪！”孔儒瞪了他一眼：“她们的妹妹是镇国大将军失散多年的女儿，可不是你们能招惹的。”

　　“哦，我知道，就是那位麻雀变凤凰的国公府儿媳。” 周严玺低低笑了。
　　俞苛颂也调侃孔儒道，“怎么？有你喜欢的人？”

　　孔儒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周严玺也来劲了：“歆荣坊的姑娘到底如何优秀，让我们的孔公子这般惦念着？不过孔大公子啊，你可是定过亲的人啊，难不成要和你娘亲闹翻脸？”

　　俞苛颂也跟着起哄，孔儒稍微有些恼了。
　　水花四溅，三个男子像是小孩般打起了水仗。

　　夜很静，乌衣巷的小屋子里，太子妃和二姐姐喝得半醉，嘴里还瞎嘟囔着。
　　杨柳收拾着残局，终于等到大姐姐回来，她派人去太子府通知一声，今夜太子妃要宿在国公府里，姐妹话家常。

　　她又派人去通知国公府，太子妃要留她过夜。
　　就这样，她陪着半醉的太子妃和二姐姐一起住在了乌衣巷。她当时并不知道，今夜过后，还会有很多次这样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