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28、往事如尘

　　“王琳！你知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何秀韵隐隐不忍地看着王琳，心中越发凄凉悲愤慨。
　　王琳叉腰：“我说什么一字一句清楚得很，是你令我心寒不已。你总说我桩桩件件如何如何插|你的心，你倒是反驳一个？我怎么插|你的心，你说说看？”

　　“无需多说，你走吧。”何秀韵脸色阴沉地看向王琳，胸口沉闷有些发痛，不欲多说：“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你不但没有反思己过，还是怨天尤人，只会怪罪别人，可见你是半点悔改都没有。”
　　和她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吵架，根本就是浪费她的口水，影响她的心情。

　　“你真的做得这么绝？何秀韵！”王琳瞪着她：“他可是你的亲哥，他生着病没钱看大夫，若他病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我会去官府告你！堂堂国公府夫人杀人！”
　　何秀韵已经心累，挥挥手让人把骂骂咧咧的疯妇送出府。

　　“娘亲，你别再说了。”何飞燕拉着母亲的手臂，落着泪看向何秀韵：“姑母，求你救救我爹，他真的病得很严重。”
　　看着外甥女，何秀韵倒有些动容了。

　　王琳却一把拉过女儿，冷声道：“求她做什么？她是心肠歹毒的蛇蝎妇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哥哥死！她不会出手相救的，只会踩踏着我们的心！”
　　“何秀韵，你等着！我会告诉天下人你是多么恶毒的人，你是个杀人凶手！”她要把事情闹大！

　　“我们走！”王琳冷脸拖着女儿就往外走，王妈妈见状立刻派人跟上去。
　　何秀韵被气得不行，胸口的气息翻涌，只是看了杨柳和儿子一眼，神色疲惫，挥挥手先回了寝屋。

　　杨柳和谢允慕牵手上了抄手游廊，她回想起舅妈的那番话：“舅妈真会去告官吗？”
　　“或许。”谢允慕看了她一眼：“她是个会豁出去的人，穷途末路本性必露。”

　　“传言可怕。”杨柳隐有担忧，握着他的手：“这件事情不能任由下去。”
　　谢允慕也点头，眸光微闪，犹记得。

　　上一世，王琳也是同样带着女儿来国公府找何秀韵。何氏起初连见她们一面都不肯，后来王琳就到处抹黑她，说国公府的大夫人是个蛇蝎妇人，谋杀自己的亲哥哥，还颠倒是非黑白胡说一通。一时间流言四起，皇上也听闻了此事，让国公爷要顾着国公府的形象，好生处理此事。

　　国公爷出面，给舅舅何磊安排了工作，还让他们一家三口住进国公府，以此堵住悠悠众口。一旦有了生存环境的保障，人的欲望开始变大，王琳想给女儿找个好人家。一开始表妹千方百计勾引谢允慕但没成功，后来看上了谢风鸣，两人顿时陷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而丁梦瑶也不是个软柿子，那段日子搅得国公府天翻地覆。

　　王琳知道自己女儿攀上了三房的少爷，从那时候开始就成了白氏的人，专门和何氏对着干。那个时候何氏的身体旧疾复发，三天两头被人气，体弱气虚，更是没法子管府里的事情，任由白氏一人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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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你和我提过，舅舅舅妈住在北平府，按理说生活都难有保障，是怎么一路平安地找来南京城的？”杨柳点出了问题。
　　谢允慕也发觉，舅妈和表妹除了面色倦容，衣着却是干净整齐，瞧不出半点远道而来的艰辛，至于舅舅生病……根本是他自己泡凉水上演的苦肉计。

　　这一家三口绝非善类。
　　杨柳想到谢允慕说过的往事。

　　当年，何秀韵和谢钰恒私奔，没过几个月娘亲病重，父亲在买药途中遭遇马贼作乱，被马贼杀了。得知消息后，何秀韵带着谢钰恒回来，悲痛不已地跪在娘亲门前，可她大哥大嫂硬是拦着他们不给进。

　　他们以为何秀韵这个时候回来是来分家产的，无论她怎么跪着哀求怎么保证，他们都不肯让她进去见娘亲最后一面。何秀韵痛入骨髓，她和娘亲只隔了一道门的距离，只能听着屋内传来令人心疼的咳嗽声，心如刀绞。

　　后来是谢钰恒喊来了族里的长辈，大哥大嫂还不太肯让她进去，骂她自己和别人私奔，父亲早就不认她了！何秀韵被气得心口疼，质问他们父亲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又争吵开来，何秀韵实在心碎，只求着说，“我什么都不要，让我去见我娘亲最后一面。”

　　大叔公终于发话，何秀韵急忙进屋，却只看到娘亲盈满泪水的双眸慢慢合上，两道泪痕滑落，她大喊了一声“娘”，却无人回应。
　　她没见到娘亲最后一面，没说上半个字。

　　娘亲病逝后，何秀韵喊来了大叔公和族中的所有长辈。既然大哥要分家，那她就把所有人喊来，公公正正把这事办了！大嫂却一脸鄙视，冷漠开口，“你一句话不说就跟着男人跑了，尽孝的人是我和你大哥！公爹亲口说不认你这个女儿，你凭什么来分家产？”

　　“你既然说父亲要赶我走，那就把话说清楚！父亲何时何地说何种情况说的这番话，可有人证物证？！若是没有，你的话便是放狗屁！”
　　“至于说到尽孝？你嫁到我们何家百般挑剔，你平心而论，我娘亲要你干过什么粗重活吗？”

　　“你才放狗屁！”王琳不甘示弱地挺胸：“你跟着男人私奔了，你怎么知道家里什么情况？公爹确实说过那番话，由不得你不认！”
　　王琳一直揪着她跟人私奔的话骂她，而她确实愧疚，无法反驳。

　　这场分家闹了好几个月，最后是族长出面，把何父留下的私塾给了何秀韵，另外的宅子和田地给了大哥大嫂。何秀韵并没有怨恨，这是她主动要求的。这家私塾虽然破旧，但却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分家之后，何秀韵心寒意冷，和大哥大嫂断了联系。
　　一年后她嫁给了谢钰恒，正逢公爹时运好，当了个小官，也不知道大哥大嫂从哪里来的消息，竟然没脸没皮地跑来找她接济。大嫂说他们把田地卖了准备做些小生意，结果却被人骗了钱，希望她能看在亲人的情分上伸出援手。

　　何秀韵反问他们当初不让她见娘亲最后一面、赶她走的时候怎么没念过她是亲人？王琳就说自己怀了身孕，让她看在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借点钱给大哥开铺子，若是生意好了，一定还钱给她。
　　何秀韵当时并没答应。

　　这两人三番五次上门来求。
　　何秀韵确实也可怜大嫂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可怜又无辜，最后是谢钰恒做主借了些银两给他们。他们开了铺子，起初生意确实还可以，甚至偿还了一期利息，只是后来又石沉大海了。

　　适逢何氏和白氏同时怀了身孕，大概三个月左右，祖父举办了家宴。王琳这两口子就偷偷潜入谢府，准备把那张借据给偷回来，这样便不用还钱了。岂料正好被白氏发现，等何氏赶来的时候，白氏正和大哥大嫂纠缠。

　　何氏也上去劝架，她本想扶着白氏把她拉出来，可不知为何白氏的身子突然一歪，从她手中挣脱开，整个人跌倒在栏杆外。其他人赶来也正好看到了何氏松手的这一幕，然后大嫂立刻指着何氏：“噢，是你把她推倒的。”

　　王琳冤枉何氏推了白氏，白氏最终小产，孩子没了。
　　白氏醒后悲痛欲绝，她说当时几人争执，根本没人故意推她，是她自己不小心脚滑了，根本是意外。何氏因此愧疚，毕竟此事开端在大哥大嫂。

　　加上何氏半个月后外出游玩，不小心中了毒，浑身发烫发热，幸好医治得及时，也保住了肚中的孩子，但她休息了好几个月。府中的事宜却不能落下，她建议先由白氏暂代当家，祖父考虑再三，也同意了。

　　当年这件事情发生后，大哥大嫂连夜逃走了。何秀韵后来才得知他们的铺子又倒闭了，还欠了很多外债，难怪会来偷借据了。
　　走了好，就当是送走了瘟神，一身轻松。

　　——

　　晚上吃饭的时候，杨柳看出婆母没什么心情，公爹这几天又忙着公事，回来得晚。
　　她和谢允慕回屋的路上，她想着该替婆母分担一下，于是问道，“你觉得婆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吗？”

　　她怕谢允慕拒绝，连忙又说，“若你我不管的话，任由事情发展传到祖父耳朵里，婆母会受到伤害。”
　　“婆母的性格是个怕麻烦的，若是我不处理，谁来帮婆母？”

　　谢允慕思虑地看了看她：“娘怀我的时候其实发生了很多意外，她被人下毒，但幸好肚中的胎儿安然无恙，等我生了下来，我又被人刺杀落难秦淮，回家之后又中了剧毒，差点无力回天。她很自责。”

　　“我娘亲并不喜欢勾心斗角，她怕伤害到身边的人，所以她不计较三婶掌权多年，不把她放在眼里，因为她知道只要大房收回权力的那天，国公府会永无宁日。”谢允慕忽然想起了很多前世的事情。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
　　他有杨柳陪在身边，不再形单影只、孤军奋战了！

　　“婆母心里其实清楚得很，只是她不想打破现在的平衡。”杨柳想着，靠在谢允慕的手臂上。他摸了摸她的脸蛋：“她们不涉及底线的话，娘亲并不介意，怕只怕，你的到来，多少是打破了平衡的。”

　　这种被打破的平衡最是能体现在白氏身上。
　　到用晚餐的时候，下人回禀说三爷又不回来吃了，白氏气得摔了木箸，骂他又跑去那只小狐狸精那了！公爹已经偏心得那么明显了，凭什么只把荔枝赏给大房！？难不成是在敲打她们？大房终究是大房，没有人能越得过去！

　　她气得吃不下饭，逢谢风鸣和丁梦瑶过来了，他却是带着媳妇过来请罪的。
　　听丁梦瑶说了白天的事情，白氏倒是没怎么生气，而是冷哼一声，看向她：“你这么自作主张确实该骂。不过也罢，那几人本就该来了。”

　　“你们不知道，我和那个叫王琳的女人还有一段旧怨。”白氏冷冷地眯眼看向窗外，说起那段往事，她永远记恨着那帮人害死她的孩儿！
　　说完后，白氏又把儿子支开，和丁梦瑶说：“你进门这些日子乖巧懂事，我对你是满意的。有些话我便直说了，鸣哥儿如今的处境你该知道，事事都被慕哥儿压过一头。”

　　“大家都觉得，慕哥儿事事盖过鸣哥儿，比他厉害。你是鸣哥儿的媳妇，你觉得呢？”白氏问道。
　　丁梦瑶摇头：“相公在我心里是顶厉害的，不比任何人差。至于二哥那……继承是法度，天家规定，无人能越得过去。”她是个聪明的，知道白氏想听什么。

　　“那你便该为慕哥儿、为你自己着想，明白吗？”白氏问着。
　　丁梦瑶点头，又听婆母说道：“你不是说白日里那个石茉儿也来了？她和紫霞郡主的关系交好，你托她帮我往外传话。”

　　丁梦瑶懂了，连声应着。
　　或许国公府，将迎来暗涌风波！而她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多多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