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20、迎亲当日

　　又过几日，谢钰恒和何秀韵带着两只大肥雁来到将军府，将择定的良辰吉日给杨茂汝看。杨茂汝思考后，选了一月后的日子，择定于初夏完婚。
　　这一月时光，对于某些人来说犹如白驹过隙，可对于某人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谢允慕终于熬不得相思之苦，寻了个毫不相干的借口让娘亲去一趟将军府，他陪同一起去。何秀韵岂能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到底还是答应了。
　　正在休沐的杨茂汝听说亲家母来了，连忙迎出来，结果两人围绕着“迎亲的喜轿用一只还是两只孔雀，各是什么颜色好”展开了一番讨论。

　　谢允慕则被两位弟弟带进花园，没过一会，杨柳就出现了。两位弟弟就嚷着有事要办离开了。谢允慕心想果然没有白收买这两个小子。
　　“你来啦？”杨柳坐下后，甜甜地看着他。

　　见着心上人，谢允慕心中熨贴了许多，克制地没有去拉她的手，只是用饱含深情的目光看着她，叫她能读懂其中的绵绵思念。
　　杨柳被他看得脸红心跳，用手肘去推了他一下，谢允慕顺势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揉了揉，又迅速松开。

　　两人说了好一会的悄悄话。
　　谢允慕离开的时候，杨茂汝一直用探究和严肃的眼神盯着他，之后又去找杨柳问东问西，问那小子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杨柳含糊答了，觉得爹爹有些过分紧张了。
　　……

　　几天后，杨柳绣好了那副扇面，由大姐姐交给乌衣巷那位举人老爷。大姐姐和她说，“他非得给你报酬，我说不必，两相争执过后，他给了我一副字帖。我就收下了。”
　　杨柳接过那字帖一看，当下震惊。

　　“大姐姐，他可不是一般的举人老爷。”杨柳扶着大姐姐的手臂：“他是著名的诗人大家，叫孔磬声。这副字帖便是他做的一首诗，若是拿去贡院茶社竞拍……价值不菲呀。”
　　“竟是如此？”杨歆也惊愕不已，但礼已收下，无法退还。

　　杨柳思忖后道，“你上次说他有个小女儿，那是不是还有个儿子？”
　　“好像是。”杨歆沉吟后道，“对，说是有个大哥，不过没住在乌衣巷，只偶尔过来一两次。”

　　“快要入夏了。”杨柳当下决定再拿三个驱蚊虫的香囊绣字，让大姐姐交给那位孔先生作为回礼，至于香囊上的题字，她只好自由发挥了。
　　她想着一个月时间，应该能完成这项绣活。

　　杨柳因此也忙碌了起来。
　　杨茂汝比较珍惜这段能与女儿相聚的最后时光，每天晚上吃过饭都会来寻她闲聊，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两人都是眼眶含泪，一个自责遗憾一个婉转悲切。两人偶尔也对弈，说起来还是爹爹教过她的。

　　“爹，你可听过外界对莫琰姐姐的传言？”那一日，杨柳正和爹爹对弈，想起他和莫琰的事情，准备对爹爹旁敲侧击一下。
　　“是何？”他问出口，杨柳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大丈夫大英雄，为何对待感情之事这么粗心呢？
　　杨柳扶额，斟酌着说辞：“外界会说，莫琰姐姐虽是军师的女儿，却没有职责在身，住在将军府恐有不妥。爹爹，女子最终是要嫁人的，你又不曾言明什么，会不会对她往后的人生有所影响呢？”

　　杨茂汝一怔，眸光定了片刻后，恍然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我忽视了，考虑不周。”唇角又牵扯出一抹笑。
　　“爹爹明白我的意思了？”杨柳却有些狐疑，还想补充几句。

　　杨茂汝大手一挥：“我明白，你无需多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杨柳点点头，暂且相信爹爹一次，毕竟感情之事，旁人到底插不得手。

　　日子不紧不慢，白兔赤乌相趁走。
　　终于到了迎亲当天，刚入夏，气候宜人，万物皆美。

　　晌午过后，大姐姐和二姐姐便来了将军府，她们给杨柳带了一份出嫁礼物，是一只黄花梨妆匣，雕满云纹，盒盖是鲤鱼戏荷叶，祥瑞精致。
　　“谢过两位姐姐。”杨柳敛衽作礼，毕恭毕敬。

　　姐妹三人说了好一会的体己话，说得泪水涟涟。一个时辰后，林绣梦和莫琰也都来了。
　　杨柳的东厢房挤满了人。

　　时辰差不多了，杨柳被大姐姐拉着坐到朝北的窗户前，就见二姐姐开始往她脸上涂粉，涂完粉，二姐姐一手持线，另一端用嘴咬着，往她脸上蹭去。她紧闭双眸，抿着嘴唇，忽然脸颊上传来一阵刺痛感，她低呼出声，小肉手拉住二姐姐的衣摆，强自忍着。

　　一旁正和莫琰确认出嫁物品的大姐姐看了她一眼：“忍一忍就过去了。”
　　“正是，但凡是出嫁新娘子，都得这般。”林绣梦坐在一旁，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个过来人，知道那种痛。

　　莫琰确认了凤冠霞帔之后，拉着杨歆问道，“白帕子给她准备了吗？”
　　杨歆一愣，又道：“我家中有，立刻差人去拿。”她没经验，但听她这么一说，当下明白了白帕子的用处。

　　“不急，我准备了。”莫琰拉住她，从袖中拿出一方新的帕子，还道：“晚些时候，你还得和她嘱咐几句。”
　　“我知了。”杨歆的脸上也沁了红，叫她一个未婚女子去嘱咐新嫁娘的注意事项，着实为难啊！

　　杨柳的开面仪式终于结束，另有梳妆的妇人换了杨涟下来。
　　“从小到大，你的头发都是我打理的。”杨涟笑着坐到一旁：“以后呀，我总算是清闲了。”

　　“到了国公府，有的是人排队给她梳发，是不？”林绣梦调笑一声，给杨涟递了一颗葡萄。
　　“那到底是国公府呀。”杨涟接过葡萄，剥了皮，含在嘴里。

　　杨柳听着，脸也不敢乱动，生怕粉飞进眼睛里。她现在只觉得脸上好像被一斤面粉盖着，眼睛被画得五颜六色，眼皮子也变重了。看了看二姐姐和林绣梦聊得火热，大姐姐和莫琰还在忙，只有小丫鬟蝉芝，乖巧地站着，与她说话解闷。

　　那天爹爹还问道她要带几个陪嫁丫鬟过去，她哪里懂这些，就只和蝉芝亲近，便说带一个蝉芝就行。但爹爹不同意，他女儿出嫁怎么能就带一个丫鬟过去，说着就要喊五六个小丫鬟过来。

　　杨柳扶额拉住爹爹：“那便再带上一个琪喜，我瞧着是个懂事麻利的。”
　　“要是丫鬟带多了，这花花绿绿的往院子里一站，可不得看花眼了嘛。”杨柳这般说着，杨茂汝点头同意了。

　　这时，琪喜拿了两碟糕点进来，脸上笑意浓浓：“小姐，府里来了好多客人。”她喘了口气又道：“老爷吩咐我不用招呼他们了，过来陪着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些糕点，等会儿可得挨好长时间。”

　　“你先放着。”杨柳朝她笑笑，她其实没什么心情吃东西，怕把脸上的粉也吃进肚子。妇人正好停下手中活，还没上唇妆，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杨柳眼珠子一转：“吃一口。”起来活动几下。

　　休息片刻后，杨柳又被按回梳妆台前，上完妆开始盘发。
　　过了会儿，出去打探风声的琪喜跑了回来，拍着胸口道，“新郎官到了！两位少爷正在门口拦着不让进呢，还围了一堆亲朋好友。”

　　就在琪喜刚说话的这当口，两位小舅子已经暗戳戳让新姑爷进门了，放水也放得太明显了。
　　里头看着小姐盘完发，琪喜又跑出去瞧热闹了。

　　这一通操作下来，杨柳只觉得脸不是自己的脸，头皮不是自己的头皮了。
　　接下来就是穿戴凤冠霞披。

　　褪换衣裳的时候，只留了大姐姐和二姐姐。
　　“濡溪，出嫁前有些注意事项我得和你嘱咐一声。”杨歆几番犹豫，硬着头皮说起夫妻间的事情，又把那白帕子交给了她，是要落红用的。

　　杨柳越听越害羞，只能低着头连声应是。
　　这时，二姐姐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衣裳递给她：“里头换上这衣服。”然后，她也难得害羞地拉着大姐姐出了屏风。

　　屏风后，杨柳摊开衣服一看，是一层薄薄的淡紫轻纱寝衣，纱裤还是开裆的……
　　杨柳：“……”
　　只余形单影只，手脚滚烫，风中凌乱。

　　待她换上大红嫁衣戴上厚重的凤冠，屋中只余林绣梦和蝉芝陪着她，其他人都出去凑热闹了。她开始诉苦：“女人这辈子最幸福最隆重的便是这一刻，可是也太辛苦了。”就连平日里不束脚，今天都束起来了。

　　林绣梦笑着道：“谁说不是呢，可到底是一生一次，总得挨过去。”
　　“你嫁的是国公府，礼仪更是不能少。”

　　听着外头的热闹声，杨柳心中痒痒，看着林绣梦：“你不出去一起凑热闹吗？”
　　“我不了。”林绣梦摸了摸肚子，眼中满是柔情。

　　将军府里热闹不已，聚集了各方亲朋好友。
　　杨泽皓有不少学士朋友也来府道贺了，他还记挂着想引见杨涟和孔儒认识。一转头，他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杨家两姐妹，然后带着好友往她们那过去。

　　杨涟也看到了他，朝他招招手。
　　“咦，是他。”杨歆看了过去，认出了杨泽皓身旁的一名男子。杨涟连忙拉着大姐姐问，原来其中一个男子是乌衣巷那位举人老爷的公子。

　　前不久杨歆刚去给举人老爷送香囊，恰巧是他家公子开的门，且往后他也从书院搬回乌衣巷住了，所以杨歆认得他。
　　走近之后，杨歆和那位公子点头一笑。

　　“你们认识？”杨泽皓便看了看好友，然后介绍道，“他就是孔儒。这位姑娘就是杨涟，我和你说过古筝弹得很好！那位姑娘是她大姐。”
　　“闻名不如见面。”孔儒看了杨涟一眼，颔首笑道：“歆荣坊大姑娘手巧伶俐，二姑娘的曲儿人间难闻。”

　　几人笑了起来，杨歆和杨涟同时看向孔儒。
　　这般便是相识了。

　　吉时到！
　　杨柳手持一柄红底勾金线的团扇来到正堂，双眸微抬，眼波流转，在众人之中一眼便见着身穿喜服的谢允慕。她害羞地移开视线，再看向端坐于上的爹爹。

　　不知为何，她忽而心底酸胀，眼眶微红。
　　是要拜别爹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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