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15、生辰宴会

　　席间，大家热热闹闹地吃着菜，也不忌讳“食不言”，没有天大的规矩压下来。
　　谢允茵偶尔侧头过来和杨柳说几句，两人就笑闹起来。她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其实起初她也怕国公府的规矩太大，一个人若是长时间被拘束着，会变得不像自己。

　　但很快，杨柳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话题不知何时被金多善转了方向，她忽然拉着谢臻一问道：“你最近上午学琴，下午学绘画，时间都被占用了许多。你的书法可有荒废了？我看过你的字，那是极好的。”
　　“大姑姐，我晚饭前会抽出一个时辰练字。”谢臻一轻声细语地回答。

　　杨柳见这位三姑娘一双细长眸，眉间带愁，虽无十分姿色，但自带忧郁反倒别有动人心魄之色。她又暗观察了好几次，觉得她性格当真如谢允慕所言，有些软弱。
　　说话声音怯怯得，就连她看人的眼神，也总是躲躲闪闪，不够大方。

　　“我记得我刚入府的时候，祖父还当着我的面夸你字好，你可千万不能荒废了。”金多善的目光闪烁，转而又看向杨柳，直言道：“不过说到书法，那还是二哥最厉害。”
　　顿时，杨柳警觉起来，与金多善的目光接触，便听她说：“对了，杨柳你可识字？家里请过先生吗？”

　　原来话在这里等着她呢？是不是期待她回答自己不识字？
　　哼哼……叫你失望了。

　　“识得。”杨柳低头浅笑，复又看向何秀韵，有礼有节，双眸明亮：“我七八岁的时候，娘亲就教我学了《三字经》，那会儿开始便日日写字，虽然学得没有章法，好歹是有点笔墨在肚子里的。”
　　“况且娘亲教过我，女子无才便是德。”

　　“指的是女子要么有才学，要么有德行。”
　　她又道，“可不能一样都没有，所以我娘亲除了教我认字，还教我学习女戒女训，我时刻谨记在心。娘亲说，女子在外，要知道有所言有所不言，否则便是失了德行。”

　　女子有所言有所不言，否则便是失了德行。
　　这话嘲讽的不就是金多善，说她没有德行？！要知道她出身商家，本来就没有才学，若是再没有德行……

　　金多善脸色难看地盯着杨柳，却又被徐氏冷冷地瞪了一眼，不敢再说话。
　　谁知道那杨柳这么牙尖嘴利的？

　　“准二嫂你说得太对啦。”谢清雨朝杨柳友好地一笑，杨柳一愣，随即也甜甜一笑。
　　众人被她那声“准二嫂“给逗笑了。

　　其实谢清雨也不太喜欢金多善这个四嫂，因为她那人说话实在叫人生厌。
　　这位四嫂曾经嘲讽过她弹琴太难听，还说若是没天分就别学了，换一样学等等……她心想，我弹得不好与你何关！

　　但她也只会心里这么怒骂一声，没想过像准二嫂这么精准礼貌地反击。
　　顿时，她对这位准二嫂的喜欢溢于言表了！

　　丁梦瑶这个时候也适时说了一句：“我这位小姑子呀，总是对美人没有抵抗力，见一个要喜欢一个的。”
　　“嫂子……”谢清雨害羞地瞅了她一眼，又对杨柳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自然是。”杨柳低低一笑：“我也对美的人事物没有抵抗力。”
　　“我第一眼见到太子妃姐姐，就差点流了口水呢。”她又朝谢允茵看了一眼，这话还真没说错，而且她觉得这一大桌就属太子妃最美啦。

　　“你这孩子。”谢允茵开心地搂着她揉了起来。
　　众人又开怀地笑了起来，何秀韵比往日里笑得更多了。

　　这顿饭，杨柳能够轻易化解危机，根本不用靠她和谢允茵的帮助，如此看来，有些扮猪吃老虎的感觉，想来往后的日子也不会艰难了。这儿子的眼光啊，果真是好的！
　　若是二房和三房想要借此打压大房，做梦去吧！

　　另一边，徐氏暗暗看了白氏一眼，冷哼一声。
　　说好二房三房更亲一点，有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她的女儿和儿媳反倒是帮着大房去了？真是可笑！还有那个金多善两次都被杨柳反击过来，也是个没用的蠢人！
　　徐氏的心气更不顺了。

　　梅姨娘此时贴心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二奶奶可是哪里不舒服？”
　　“你这是寻我晦气呢？”她看到梅姨娘这个小妖精更不舒服了，瞪了她一眼。梅姨娘便低着头不说话了。

　　白氏见此，寻了个话题开头道，“过几日府上准备办一个游园会，会邀请江南学子们参加诗会，另外乾园也会邀请贵女赏花，各位一起出出主意，想想名单和糕点什么的。”
　　“诗会的名单准备怎么定？”徐氏挑眉问着，是个她在意的话题。

　　“会邀请一些江南学子们参加。”白氏看了何秀韵一眼：“大嫂子，到时候还要麻烦慕哥儿，他身边的友人多些，劳他给出出主意。”
　　“自然。”何秀韵点头，又看向杨柳：“你儿时在四方书院长大，可有什么主意？”

　　杨柳知道她的用意，顺着说了下去：“我从小跟着四方书院的山长生活，可以让他帮忙拟一份名单出来。”
　　四方书院的山长？可是那位连中三元的大才子真名流白凤堂？

　　“杨柳认识四方书院的山长白凤堂？”白氏笑着问道，话语也亲近了几分。
　　“正是。”杨柳无有隐瞒道，“我十一岁开始在四方书院生活，山长如我亦父亦师，对我恩重如山。”

　　徐氏却道，“那位白凤堂不服朝廷，好好的工部尚书不做，辞官回乡做了个山长，难说是风骨高尚还是力有不逮。不过我听说那白凤堂并没有娶妻，杨柳你……”
　　“山长平日是不方便照顾，书院有个管事的婆子，由她照顾我的。”也就是小豆哥哥的娘亲。

　　何秀韵冷眼看了徐氏一眼：“二弟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只不过问清楚而已。”徐氏看了她一眼，举杯喝了一口果酒。

　　“二婶婶平日里说话可没有这样的，听起来有些刺耳，这是针对谁呢。”谢允茵面色不虞，直直问着，维是为护杨柳。
　　“太子妃言重了。”徐氏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太子妃面前，谁敢造次。”

　　往日里她们就是这般争锋相对，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白氏就会跳出来当好人圆场。
　　“大嫂子，”她先是安抚何秀韵：“二嫂她讲话直来直往，刚才也是关心杨柳，没有别的意思。”又看向杨柳：“杨柳，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有的。”杨柳笑着摇头。
　　白氏又道，“白先生是名士一流，他认识的人定多。杨柳姑娘，到时候劳烦你问问他，是否方便请他拟一份名单。”
　　杨柳应了声。

　　此番观察下来，她心中对这桌的女子已有些了解，二奶奶徐氏和四少奶奶金多善是个带刺的，可惜手段一点不高明。且徐氏原先官宦小姐出身，眼高于顶，在谢家还没帮着皇上打天下的时候，她可算是府里身份最尊贵的，是以讲话不看任何人脸色。
　　至于三奶奶白氏温和恬静，但说不准心机最是深沉，很难看清她想什么，因为她露不出什么破绽来。反倒是未来婆母和太子妃姐姐，两人不喜这些女子间的宅斗，不是没手段，而是根本懒得应付，要么置之不理，要么当面骂回去。

　　还有其他人呢，这短短一会功夫也看不出什么样子来。
　　她离娘亲说的“观察入微”还有一算距离呢，且行着吧。往后嫁过国公府，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今日白先生就在府中做客，国公爷还请了他过来。”何秀韵说这番话，是刚才谢允茵和她提了一嘴，她正好借此让这些人摆正对杨柳的态度。
　　“是呀，刚才慕哥儿喊你过去，见的就是那山长？”谢允茵握了握杨柳放在桌上的手臂。

　　杨柳看了她一眼，心下了然：“正是。山长是国公爷的昔日好友，两人重逢，深有感触。说来也巧，我前几天在四方书院就见着国公爷了。”
　　“哦？这样啊。”何秀韵微微一笑，观察了一下二奶奶和三奶奶憋屈的脸色，顿时心情大好。

　　她就是要她们知道，杨柳是国公爷亲自去看过的人，几个儿媳妇里面唯一的一个！
　　是国公爷亲自认可的人！

　　就在这时，东厢间的婢女卷帘走了进来，到大奶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拿眼风扫了下杨柳。何秀韵脸色一僵，不确定地问了一遍，见那婢女点点头，又低语了一番。何秀韵才恍然，看向杨柳，握住她的手。
　　“随我来。”杨柳被她拉了出去。

　　怎么回事？
　　杨柳纳闷地被她拉到正堂，就见正堂站了好几个人，还有个面熟的被捆绑在地上，正是大伯父杨牧野！他怎么会在这里！
　　杨柳第一反应就是，大伯父又闯祸了！？

　　然，杨牧野扑倒在地，脸上血泪交织，痛哭流涕：“濡溪，大伯父对不住你，几年前你爹曾派人来找过你和你娘亲，但是我为了骗你爹付给我一笔丧葬费，便说你和你娘亲都不在人世了，所以才让你和你爹这么些年没见上面！我，对不住你，我知道错了，给你磕头，求你千万要救救我啊……”

　　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柳抬头，先是看了谢允慕一眼，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眼前一名含泪的中年男子，微微愣神。

　　他是……爹吗？